“謝家?”
皇帝聽得一頭霧水,“這又關謝家什麼事?”
三公主上回在皇覺寺偶遇了蕭無咎與楚明鳶後,總覺得當時氣氛不對,事後使人打聽了,才知道楚、蕭、謝三家換親的事。
這兩天,三公主每每思及此,就懊惱不已,惱自己錯失了機會。
這不,她今天一聽說蕭無咎被袁瀚告狀的事,就火急火燎地趕來了。
“父皇,定遠侯府的大小姐原來是謝雲展的未婚妻。”
三公主將打聽到的消息大致說了一遍,也包括謝雲展下湖救起楚明嬌的事。
袁瀚聽得津津有味。
“謝雲展現在人就在外頭,父皇若是不信,把他招來一問便知。”三公主指了指門外。
皇帝瞥了一眼緘默不言的蕭無咎,見他沒有否認,知道三公主所言八九成為真。
皇帝也來了興趣。
姐妹換親,這事簡直就跟話本子似的。
“高廉,你去把謝雲展叫進來。”
皇帝一聲吩咐,禦書房裡服侍的中年內侍連忙出去喊人。
不一會兒,身著一襲大紅飛魚服的謝雲展步伐僵硬地走了進來。
方才三公主說的那番話,他在外頭聽得斷斷續續,但也猜出七七八八了。
皇帝指著三公主:“你再說一遍。”
三公主半點也不嫌麻煩,又複述了一遍。
末了,故意問謝雲展:“謝雲展,本公主沒冤枉你吧?”
倒是他謝雲展,那天在皇覺寺沒對她說實話!
想著,三公主心底的火氣就蹭蹭地往上冒。
那天是蕭無咎與楚明鳶相看的日子,她本有機會阻止兩人定親的。
蕭無咎本來可以當她的駙馬的!
謝雲展微微垂著頭,維持著抱拳的姿態:“回皇上,三公主殿下所言不虛。”
他菲薄的唇角繃緊,心裡惱上了這不識趣的三公主。
皇帝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謝雲展。
姐妹換親多少有些荒唐,讓人不得不猜測其中另有內情。
這件事的源頭是謝雲展,蕭無咎那會兒甚至不在京城,自是清白無疑。
那位,問題就來了——
謝雲展與那位楚二小姐是有了私情,還是,當日落水隻是一樁單純的意外?
“父皇,”三公主咋咋呼呼地又道,“您給評評理,定遠侯府是不是欺人太甚?”
“照我看,蕭無咎與楚大小姐的婚事就不作數!”
皇帝知道女兒對蕭無咎的心意,並不接這話頭,看向了另一側的蕭無咎,唏噓道:
“你年少金榜題名,春風得意,偏在親事上多舛。”
“可見這人啊,就沒有十全十美的。”
“蕭無咎,可要朕給你作主?你若是願意,朕給你做媒。”
皇帝的最後一句話意味深長。
三公主眼睛一亮,心跳怦怦加快。
“蕭無咎,你聽到沒有?父皇會給你做主的……”三公主朝蕭無咎挪了半步,伸出指頭去捏他的袖口。
手卻落了空。
蕭無咎恰在這時往前了半步,避開了三公主。
從容地作揖:“是臣與楚二小姐無緣罷了。”
“幸得定遠侯厚愛,又以大小姐相許。”
“幸得”這兩個字就表明了他的態度,他對他與楚明鳶的這樁親事滿意得很。
皇帝的神情有些複雜。
方才有那麼一瞬,他還真起了招蕭無咎為駙馬的念頭。
有他當駙馬,好歹賞心悅目,將來的外孫定也好看。
“我知道了!”袁瀚突然激動地撫掌,指著蕭無咎的鼻子。
“前日與你一起去四方賭坊的那位小姐,是不是楚大小姐?”
“該不會是你與楚大小姐早有私情吧?卻推了謝雲展出來當惡人?”
袁瀚覺得自己真相了。
連謝雲展也驚訝地抬起了頭,愕然地看著蕭無咎。
蕭無咎麵不改色,對著皇帝深深作了一揖:
“皇上,小國舅這般討打,也彆怪臣那日下了重手。”
的確。皇帝不由生出一種心有戚戚焉之感。
隨手拿起案上一個小巧玲瓏的碧玉筆托,朝袁瀚擲了出去。
“哎呦!”
袁瀚的額角被那筆托砸了個正著,慘叫了一聲。
原本就青紫的臉又添了一個腫包。
“袁瀚,你胡說什麼!”三公主憤憤地為蕭無咎鳴不平。
“蕭無咎在西南整整三年,前幾天才剛回京呢!”
“謝雲展下水救人那天,蕭無咎根本就不在京城。”
“父皇,袁瀚確實討打!”
三公主狠狠地瞪了袁瀚一眼。
小國舅竟然往冰清玉潔的蕭探花身上潑臟水,實在可恨!
皇帝越看越覺得這不著調的小舅子簡直人憎狗厭。
他失望地搖了搖頭,沒好氣地說:“阿瀚,你在當值的日子跑去賭坊嬉戲,還有理了?”
小舅子竟然到今天還沒想明白自己前日為何不見他,簡直朽木不可雕也。
袁瀚領著金吾衛的差事,卻堂而皇之地去了四方賭坊。
不罰他,何以儆效尤?
“……”袁瀚嘴巴微張,肩膀耷拉了下去,像鬥敗了公雞似的。
半晌,他才擠出一句:“他……蕭無咎也去了啊。”
憑什麼罰自己,卻不罰蕭無咎?!
姐夫實在不公!
皇帝又一次被這蠢人氣笑了:“蕭無咎有當值嗎?”
對哦。袁瀚這才慢一拍地想起,蕭無咎這次是進京述職來的,直到現在,皇帝還沒決定把他安到哪個位置呢。
這會兒蕭無咎就是個閒人,隻要不去青樓妓坊,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沒。”袁瀚艱難地擠出了一個字。
心裡更憋屈了:那他今天來禦書房,豈不是變成專門來討打的了嗎?
皇帝懶得再理小舅子,挑眉又看向蕭無咎:
“朕倒是沒想到,你還有去賭坊賭一把的興致……”
這與他印象中那個懷珠韞玉的蕭無咎,不太一樣。
謝雲展之前被蕭無咎踩得脫臼的手指又開始生疼,暗暗冷笑:他這小舅舅就是個慣會裝模作樣的!
從前他就聽外祖母說過,蕭無咎在外頭沒少結交三教九流的朋友。
麵對皇帝探究的目光,蕭無咎鎮定自若地答道:
“回皇上,臣是聽聞四方賭坊開了一個賭局,賭今年春闈的狀元,臣就去湊個熱鬨。”
他淺淺一笑,刹那間猶如寒溪漱玉,令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