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翊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
少女將右足放在他的左腳邊,腳並著腳。
他倆的身高幾乎一般高,可女孩的腳明顯比他小,小巧玲瓏如玉雕般。
兩人的腳上有著一模一樣的蝴蝶胎記,隻是一個在左腳,另一人的長在右腳。
一般的形狀。
一般的顏色。
一般的大小。
楚翊的眼眶中泛起了點點水光,如醍醐灌頂。
姨娘的種種行徑、姨娘說過的每一句,宛如零散的珠子瞬間串連在了一起。
種種疑點全都有了解釋。
原來是這樣。
是薑姨娘在他出生時,偷偷將他抱走了。
“姐姐。”他對著楚明鸞再一次喚道,聲音哽咽。
這個稱呼在過去十幾年他曾喚過無數次,這一次,卻有了不同的意義。
原來,他是她的弟弟!
“二……楚明嬌才是‘她’的女兒嗎?”
他其實是想問,可是薑姨娘把他與楚明嬌調包了?
“是。”楚明鳶點點頭。
楚翊眼睫微顫,瞳色變得極深,沉甸甸地壓抑著情緒。
他深吸了一口氣,冷靜地又道:“那她肯定有幫手。”
這一點,楚明鳶也知道。
薑姨娘隻是一個姨娘,當時又在生產之際,侯府上下這麼多人,她不可能手眼通天到能瞞天過海地將兩個嬰兒調包。
她的幫手必是這侯府中的主事者。
比如定遠侯。
比如太夫人。
“彆急。”楚明鳶安慰地拍了拍楚翊的肩,“我會使人去找當年的穩婆,我們總會找到真相的。”
屬於楚翊的東西,她會一樣樣替他拿回來的。
“我不急。”楚翊笑眯眯地寬慰起楚明鳶。
曾經,他仿佛無根的浮萍,遊離在楚家人之外。
可今天,浮萍找到了根。
不對。
他和姐姐一胎雙生,應該是並蒂蓮才對。
他倆明明一般大小,姐姐卻想照顧他。
楚翊心裡甜絲絲的。
“阿翊……”
楚明鳶有很多話想跟楚翊說,但後麵的話還未出口,就被簾子外的阿遲打斷了:
“二少爺,侯爺與大少爺來了。”
楚明鳶挑眉。
看來某人的救兵來了。
“讓他們進來吧。”楚明鳶道。
反正就算攔著,他們也會進來的。
等定遠侯、楚隨以及薑姨娘三人進到內室時,楚明鳶已經穿好了鞋襪,端端正正地與楚翊坐在榻邊。
薑姨娘看著姐弟倆,表情一僵,眼底浮現濃重的陰霾。
平日裡那張溫和有禮的麵具在這一瞬,似乎碎裂了。
“爹爹,大哥。”楚明鳶對著定遠侯與楚隨欠了欠身。
十八歲的青年身材頎長,一臉倨傲,比楚翊高了一個頭。
楚隨是定遠侯的原配薑氏所出,也是楚明鳶同父異母的長兄。
楚隨不喜定遠侯當年續娶陸氏,連帶不喜陸氏之女,根本沒正眼看楚明鳶,隻微微頷首。
反倒是因為薑姨娘的緣故,他愛屋及烏,對楚翊極好。
“阿翊,你還好吧?”
楚隨上下打量著頭上包紮著白布條的楚翊,關切地問道。
“我沒事。”楚翊乖乖答道。
第一次在麵對大哥時,有種莫名的心虛。
他悄悄看了楚明鳶一眼,與姐姐交換了一個微妙的眼神。
他自以為做得隱蔽,實際上,定遠侯、薑姨娘都看得清清楚楚。
次子何時與長女關係這麼好了?
定遠侯心裡想著,嘴上不快地斥道:“鳶姐兒,你到你二弟的院子裡逞什麼威風?”
“你二弟的事自有他姨娘做主。”
“薑姨娘怎麼說也是你的長輩,你竟逾距管教起她的乳娘,動不動就打啊殺的,成何體統!你還懂不懂長幼尊卑?”
“還不給薑姨娘賠不是。”
定遠侯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罵。
對於這個肖似陸氏的長女,他實在喜歡不起來。
這丫頭就跟陸氏般,霸道強勢,咄咄逼人。
他們陸家人統統是一個德行。
對於父親的態度,楚明鳶早就見怪不怪,麵不改色。
說來可笑,她是侯府嫡長女,在府裡卻並不受寵。
太夫人偏愛流著薑氏血脈的嫡長孫楚隨。
父親自小就不喜她,認為她太過爭強好勝。
他更喜歡柔順可人的小白花,像是薑姨娘、楚明嬌……
父親他知不知道呢?
她不敢深思。
“嗬。”
楚明鳶捂嘴輕笑,掩住眸底的異色。
“爹爹,您彆開玩笑了,說出去,會讓人笑話的。”
“妾也就是一個玩意,算什麼長輩。”
她隨意地在袖子上撣了撣。
薑姨娘的臉色瞬間白了,屈辱地咬了咬唇。
定遠侯麵沉如水,與楚隨一起望向了楚明鳶身邊的楚翊。
卻見少年正扶額,露出痛楚難耐的表情,不知有沒有聽到楚明鳶對薑姨娘的那番羞辱。
薑姨娘心中暗道: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就在這時,海棠掀簾進來了,稟道:“大小姐,李大夫來了。”
李大夫與王嬤嬤一前一後地進來了。
定遠侯不想讓外人看了笑話,暫時壓住了火氣,往旁邊的圈椅上一坐。
見人差不多齊了,楚明鳶摸出一張方子。
對著方子念道:“人參,白術,當歸,炙黃芪,炙甘草,茯苓……”
“這是李大夫開的方子吧?”
李大夫點頭作揖:“正是。”
楚明鳶笑了:“那就好。”
“爹爹,李大夫與王嬤嬤意圖謀害二弟,我現在把這兩人送去京兆府,您沒意見吧?”
定遠侯皺了皺眉。
不等他發問,就聽李大夫為自己叫屈:
“楚大小姐,我的方子裡可不曾加番瀉葉,這是貴府的下人所為。”
“怎麼能說我謀害楚二公子呢?”
“李大夫,你開的這張是益氣補血、健脾養心的方子,我沒說錯吧?”楚明鳶唇畔的笑意又深了一分,眼底冰冷。
“是啊。”李大夫振振有詞地說,“楚二公子今天落水昏迷,體虛乏力,當益氣補血。”
定遠侯也覺得有理,沒好氣地對著楚明鳶嗬斥:
“鳶姐兒,你鬨夠了沒?”
“爹爹,你未免也太好哄騙了。”
楚明鳶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定遠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