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身後突然冒出來那一道熟悉冷冽的聲音，趙雲鳴身子跟過了電似的一激靈。
他猛地回過頭——
隻見賀南序就站在距離他身後不到三步遠的距離。
趙雲鳴心想，怎麼回事啊？
平時很少到項目部來的人，今兒怎麼大駕光臨了？
“賀總……”
剛從總裁辦走出來還沒擺脫那陣低氣壓的趙雲鳴，這會一下又感覺後背發涼了。
“剛剛有關趙經理的話，我想在這發表一下我的看法。”
男人聲音不疾不徐，像是公事公辦，卻瞬間讓辦公室所有人耳朵都跟豎了起來似的，聚精會神的聽著。
“關於辦公室戀情，我不支持，但我也不反對。”
戀愛這種東西，有時候人的荷爾蒙一上來，的確難以克製。
“亞彙集團總部大樓每天就有上萬名員工在這進進出出，公司的青年才俊更是不少，在這樣一個環境下，優秀的人會被互相吸引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隻要不破壞公司的紀律和原則，都可以被允許，當然……一旦破壞公司的紀律和原則，那戀愛雙方就要為這件事承擔後果。”
賀南序的話有條不紊，邏輯清晰。
趙雲鳴嘴唇張了張，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更可怕的是，賀南序三言兩語就輕易動搖了他入職亞彙十幾年的一個……‘思想理念’。
他試圖從多個角度鑽進去挑一根刺出來，但發現什麼都挑不出來。
就在這時，辦公室裡的其餘人聽了這話後，也紛紛表示讚同。
都在誇老板說的好，老板說的對。
“賀總真是深明大義，有賀總這樣的領導是我們的福氣啊！”鐘星月有點激動，更是忍不住拔高聲音大讚了一句。
要知道作為早就知曉他跟初黎婚姻的知情者，她這是第一次聽見賀南序在公司裡表這樣一個態，而且這話有理有據的，不服都不行！
就連趙雲鳴也沒掙紮多久，就理所當然地接受了賀南序的觀點。
“賀總說的是。”趙雲鳴順手將下午茶遞給那個年輕的女同事，語重心長地囑咐了一句，“不過話說回來，咱們部門是個比較特殊的部門，跟公司裡所有部門都有很緊密的聯係。”
亞彙有一個很重要的管理模式，叫做項目組管理模式。
亞彙所成立的每一個項目組，都是在各部門抽調精英人員組成，大家合力一起推動項目的完成。
“今天既然被我發現了，我就先跟你說清楚，像你們這種小年輕談戀愛啊，肯定是激情四射的，不管談的好，還是談砸了，談崩了，你們開心或者不開心，都不要將你們的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上，如果因為戀愛影響工作的話，不是你走就是他走，要麼……你們兩個一起走，當然，我還是希望你們兩個能一起進步，畢竟在亞彙的發展潛力也都挺大的。”
趙雲鳴這人私底下其實一點架子都沒有，跟大家能玩成一片，可一旦進入工作又是正兒八經，都懶得跟你講人情世故。
年輕的女同事沒想到被經理和老板當成例子‘示眾’，這心裡也七上八下的，沒一點底，她不好意思地從趙雲鳴手裡接過了下午茶，趕緊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開始忙活。
坐在她不遠處，目睹了這一切的初黎，腦子裡亂哄哄的。
她甚至開始腦補有一天趙雲鳴發現了她跟賀南序的關係後……
會不會也這樣把她拎出來當典型一樣的‘示眾’啊。
就當初黎坐在那亂七八糟想著的時候，她隱隱聽見趙雲鳴跟賀南序的交談聲，“賀總，你親自到項目部來是有什麼事嗎？”
賀南序頓了幾秒。
目光掠過趙雲鳴，往他身後看去。
正好，撞上初黎抬起的眼神。
他聲音低沉磁性道：“找個人。”
“找誰？”
趙雲鳴問話的那一瞬間，他其實也察言觀色，立馬順著賀南序的眼神看了過去，一眼……就看到了初黎。
“是找周初黎吧？那個初黎……你過來一下，老板找你。”
一開始趙雲鳴覺得賀南序親自出現在項目部還有點奇怪。
但仔細一想昨晚在酒吧裡發生的事，賀南序親自來找初黎這個‘當事人’協商解決問題也是一件符合常理的事情了。
初黎聽到趙雲鳴那樣一喊，深吸一口氣，放下了手裡那一陣假忙活，有點心不在焉地站起身來，走到賀南序的身邊。
“賀總，你找我？”
“跟我去辦公室一趟。”
“好……”
初黎嘴上很快地說好，但其實心裡也納悶。
隻是讓她去一趟他的辦公室而已，他可以發微信，又或者叫秘書助理下來喊一趟就行，為什麼非得勞煩自己跑這一趟。
在辦公室同事那如攝像頭一般聚焦的眼神中，初黎保持著‘安全’距離，默默地跟在賀南序身後，往總裁辦去。
等到兩人的身影徹底地消失在他們的眼裡，他們的目光還沒有收回。
趙雲鳴站在門口目送兩人離開後，一轉身望向辦公室裡的人，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這怎麼一個個地都看傻了？”
“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啊……”
有同事遮掩著開口，但也不敢多說。
可最高級的吃瓜就是這樣，一句話，一個眼神，瞬間讓辦公室裡所有的同事都露出一副‘我懂了’的神色。
唯獨趙雲鳴。
“什麼不對勁啊？”
鐘星月實在看不下去了，咬咬牙，大膽開麥一句，“就賀總……跟初黎啊。”
趙雲鳴眉頭皺的更緊了。
他透過大家八卦的眼神，順著那根線，慢慢的……深入的……想下去。
忽而，他神情一僵，腦子裡就跟那天雷滾滾似的。
不會吧？
不會……真的是他想的那樣吧？
天塌了都！
總裁辦。
初黎前腳剛跟著賀南序走進去，就見賀南序轉身，將辦公室門給關上。
初黎低聲問：“那個……你怎麼還自己下來找一趟？”
賀南序像是若無其事一般，勾了勾唇，“我不親自下來，怎麼能抓到賀太太在上班時間，偷偷摸魚呢？”
初黎一聽，態度很好的立馬認錯，“對不起……老板。”
賀南序隻要一看到她，心情就很好。
他在沙發上坐下來，瞥見筆直站在自己跟前的初黎，微微挑了下眉梢：“坐。”
初黎：“你剛才不是還跟同事們說了辦公室戀情這件事嘛……”
她斟酌著說道：“您是老板，得以身作則，注意影響。”
賀南序：“我隻是讓你坐，不是讓你……做。”
大概是他的那個字咬重的太彆有深意。
初黎腦海裡，很快就想起了那個晚上——和他在辦公室瘋的那個晚上。
其實，在初黎看來，這是比較沒原則的一件事，
她想，那天晚上他是得有多生氣，才會逼得他那樣失控，失去原則？
初黎想起他生氣的時候，心裡有點愧疚。
她瞥了一眼緊閉的門後，還是遲疑著在他的對麵坐了下來。
他遞給她一杯溫熱的茶，聲線慵懶地問了一句“你好像很緊張？”
當然緊張。
初黎想起有關他的那些負麵輿論，一整天下來神經就沒鬆懈過。
他那樣好的人，不該被推入那肮臟的輿論泥潭裡。
她接過那杯茶，淺淺的喝了一口。
賀南序喊她到辦公室來也沒有彆的意圖。
就是看著她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吃了一點東西，讓她把肚子填飽。
從早上到現在，她都沒怎麼吃飯。
“吃飽了？”
初黎點了點頭。
“那好，你去忙吧，不然在我辦公室待久了，怕影響不好。”
他刻意地重複了她的心思。
卻讓初黎覺得心底悶悶的。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不應該是這樣了。
她腦子裡突然有了另外一個想法。
從賀南序的辦公室離開後，初黎立馬拿起手機給左媛發消息商量。
——【我想請教一下，如果我要在網上發一條聲明，我該怎麼被大眾看到啊？】
左媛：【買熱搜？】
應該是這個意思，初黎不太懂這些。
左媛：【你想發什麼？】
【當然是好好解釋酒吧打人這件事，我沒辦法再持續看著這件事情發酵下去，我不想他平白無故遭受那麼多罵名。】
左媛一聽，暗暗感慨，賀南序真的好手段！
現在是有老婆疼了。
等會要是被他知道，他還不知道會得意成什麼樣子。
反正一切是按照賀南序的計劃在走，他按兵不動，終於……換來了初黎的主動。
左媛這個時候當然要積極地打配合：【買熱搜其實挺容易的，花錢就好，你又不缺錢，但是現在最主要的一個問題是……沈良謙那邊作為最大的幕後資本控製了國內最重要的一家社交平台，其他一些社交平台他也有涉股，我怕他會故意不讓你‘發聲’，或者又故意在社交平台上帶節奏，抹黑扭曲你說的話。】
賀南序作為全國知名的人物，雖然沒有像那些頂流明星一樣時時刻刻出現在熱搜上博版麵，但他的影響力一點都不比那些頂流小，酒吧打架，還將人打的麵目全非這種事都不用沈良謙怎麼添油加醋就能發酵的很快。
從昨晚開始，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放大關注。
初黎臉上倒沒什麼表情，隻是指尖在屏幕上迅速敲打了一行字過去，【既然如此，那我就順著他沈良謙的意，說一些他沈良謙想聽的話，這樣……他總該會讓我發聲了吧？】
左媛腦子裡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這什麼意思？
太難以理解了！
就在這時，初黎不急不緩地退出與左媛的聊天界麵。
她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拿出手機開始編輯等會想要發到網上解釋的內容。
就在她停頓思考的那一瞬，手機嗡嗡地震動了一下，初黎一看，是趙雲鳴發來的微信。
【周初黎同誌，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我有點事找你。】
初黎抬起手重重地摁了下太陽穴，她放下手機，加快步子走到了趙雲鳴的辦公室，“趙經理，你找我有什麼事？我現在有急事需要處理……”
趙雲鳴：“我也是急事。”
“什麼事？”
“你跟賀總之間的事，那個……我想說一下。”
“好，你說。”
“我覺得最近這段時間你得跟賀總保持一點距離。”
初黎下意識地問：“為什麼？”
“賀總昨晚在酒吧那事，說到底還是與你有關，你現在避著點總是好的。”
“不行。”
趙雲鳴沒想到初黎會這麼直截了當的回絕他。
他明顯愣了下。
初黎說：“既然事情與我有關，我為什麼要避呢？我應該站在他一邊，跟他一起把事情向大眾解釋清楚才對，對方明顯就是故意鬨事，想毀賀總的名聲，這本來是一件隻要我站出來就能解釋的通的小事，所以……我不會避的。”
趙雲鳴深吸一口氣，神色有幾分凝重。
他好像從未見過這樣的初黎。
在他的印象裡，初黎總是淡淡的，情緒幾乎沒有什麼大波動。
“可是你跟賀總現在的關係，並不適合你站出來。”
初黎：“哪裡不適合？”
當時初黎也沒深想什麼，可後來趙雲鳴越說卻越讓她覺得不對勁。
“我今兒總算看出來了，賀總對你是與眾不同的，你在他那，也有著特彆的地位，當然，你對賀總……也不是下屬對老板的那種感情。”
“但你們這樣是不對的。”
初黎想，莫非……趙雲鳴發現她跟賀南序的辦公室戀情了？
她心裡咯噔了一下，可事已至此，也沒辦法，既然他都看出來了，她隻能拿賀南序那會說的話試圖說服趙雲鳴。
“可賀總剛不是說了嗎？隻要不影響公司的紀律和規則……辦公室戀情是可以被允許的。”
趙雲鳴一聽初黎鬆這了個口，眼珠子瞪得圓鼓鼓的，神色肉眼可見的慌亂。
“還，還真是這樣！初黎，你清醒一點，賀總結婚了，你也結婚了……你們不能在一起的！”
初黎：“……”
額，等等？
趙雲鳴好像沒有發現她跟賀南序的辦公室戀情。
他發現的，是她跟賀南序的……辦公室‘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