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霸天”號是很貴的。
絲絹料子輕薄,但氣密性不夠,經過多次試驗後,淩晨用兩層絲絹中間夾宣紙的辦法,完成了減輕重量和密不透風的雙重要求,再將三層全部塗墨,非常適合夜戰。
以後還可以塗成黃色沙漠戰、塗成綠色山林戰,塗成白色海戰。
就是……
一架“淩霸天”號算上材料、燃料、人工等等等等,雜七雜八加起來要四十多兩銀子。
而且由於不好控製,隻能順著風向飄,所以不具備作為運輸工具將士卒空投到精確位置的能力。
但用來當燃燒瓶ax版完全足夠了。
風,吹動著裝滿火油壇子的黑色熱氣球飄到了趙世中的大營上空,經過反複實驗和精確計算,淩晨已經得出了熱氣球大概的飛行距離,為此還費勁巴拉的把攻擊位置向前調整了幾百米。
此時,剛好是筐裡的燃料快要燃儘的時候。二十七顆“淩霸天”號正四散在營寨上空,緩緩降落。
反賊大營裡的人又沒玩過部落衝突,根本不知道這些飄在自己頭頂的黑球是什麼東西,於是立刻就有人去向趙世中報告。
可惜,來不及了。
沒有做減震措施的“淩霸天”號在撞擊到地麵的那一刹那,縫隙裡塞滿火絨的底部藤筐被慣性拖著在地上摩擦,側翻在了泥土裡,黑色的火油觸及到還在燃燒的火焰後,“轟”的一聲,火焰騰空而起!!
這些熱氣球有落在營帳頂上的、落在糧草垛子旁的、撞到旌旗大杆上的,一顆接一顆的落下,一處接一處的火起!
還有賊兵傻乎乎的用弓箭射,漏了氣的“淩霸天”號從半空摔了下來,直接火液四濺放起了煙花!
“走水了!快起來救火!!”
“天降火罰了!大家快逃命啊!”
“彆用水!蠢貨!用沙土!!”
“將軍已經逃了!我們也跑吧!!”
望雲護莊隊一邊在營寨四處縱火鬨事,一邊高喊著引發恐慌,遇到個彆落單或者還想指揮滅火的,趁亂尋到機會後,直接給他背後攮上一刀!
火油本來就難滅,泄露後向著四周流淌蔓延,引燃的絲絹燒斷後又隨風飄揚,其中不少點燃了周圍的營帳,反賊大營各處火起!再加上還有混雜在營內的護莊們製造恐慌和混亂,人聲鼎沸、火勢洶湧!許多剛睡醒的賊兵醒來後的第一反應就是跑!
小頭目火急火燎的提著刀衝進中軍大帳裡,想要向將領們稟報,結果卻發現他們全都癱軟在地上,有的鼾聲如雷,臉上連扇七八個逼兜子都醒不過來;有的口吐血沫,整個人已經硬了。
火光衝天、驚慌的人群相互推搡踩踏,整座軍營亂成了一鍋粥。而在西寨門,拒馬已經被移開了,兩邊木牆都燃起了大火,濃煙滾滾升騰而起,變成一道壯麗的火牆。
寨門外麵的曠野上,突然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光,緊接著變得密密麻麻。
劉青山和邵之祁立在馬上,一個舉起了手中的大刀,另一個攥緊了手中的長槍。
“殺——!!”
下一刻,一片由火星彙聚的洪流湧向了被火光照亮的叛軍大營。
黑煙彌漫在空氣中,炎炎夏夜的烈火,將空氣都灼燒的炙燙!人根本靠不到近前,賊兵正慌亂間,又聽到響徹天際的喊殺聲,於是紛紛四散奔逃。許多伍長和小校揮刀剁砍都止不住亂竄的手下,局勢已經徹底失去了掌控。
而那些將領們至今都沒有回到自己的指揮崗位上,這些下級軍官見亂兵已經控製不住了,敵人又衝進了營寨,長官還找不見人……
媽的!一個月就那麼點餉銀,玩什麼命啊!該做的都做了,對得起老板了,我特麼也溜了!
在三款限定口味酒水中抽中了春風元力的趙世中被手下從女人身上拖起來時,腰酸腿軟,眼窩子都是青的。整個人昏昏沉沉,直到出了營帳後才清醒過來。
放眼望去,他看到自己一統天下的夢想正在燃燒。
衝天大火映入瞳孔,黑夜被照的亮如白晝,連天上的雲都透著暗紅。慘叫聲、喊殺聲、驚呼聲、哭喊聲雜亂的震顫著他的耳膜;柴火味、肉焦味、火油味洶湧的充斥著他的鼻腔。
兵銷炬影西風烈!!
“怎……怎麼了?”
“安王!四麵八方全是敵軍,我們被包圍了!快上馬,末將護送著你衝殺出去!”
趙世中一把推開攙扶著自己的將領,頭發散亂、衣衫不整的朝著營帳下四處亂竄的士卒們語氣焦急的喊道:
“不要亂!開封城不過區區幾千人,快叫各營將軍指揮手下穩住營寨,組織反……”
身旁滿臉都是煙灰和汗水的將領哭著說道:“來不及了安王!底下人已經徹底亂了,各營將軍大部分都在大帳,不是昏迷不醒,就是已遭毒手!快撤吧!”
就在將領和趙世中說話之際,一支潁川鄉軍已經殺到了他們麵前。
“那個肯定就是賊首趙世中!”
“知府大人先前說過,誰摘了他的首級,無論現居何職,一律升校尉、賞五千白銀!!”
“那還廢什麼話?殺了他!”
“殺!!”
趙世中身旁的將領一把將他推到營帳裡,高聲向手下殘兵叫喊道:“快帶安王走!!”
說罷他轉過身,義無反顧的衝向了眼前的鄉軍。
——
被殘兵護送著從北門逃出的趙世中趴在馬背上,失魂落魄的回頭望著已經變成一片火海的大軍營寨,依然不肯相信這是真的。
究竟發生了什麼?
自己的營寨立的非常合理,外麵散出去那麼多斥候,大營四周到處都是崗哨,怎麼就起火了呢?
將軍們怎麼會剛好中毒?潁川府的軍隊又怎麼會主動攻擊?這麼大的差距,他們怎麼敢的啊!潁川知府是個瘋子嗎?
再說了……
就算被襲擊,也不至於一觸即潰啊!
整整四萬大軍啊!
護送著趙世中的小隊伍周圍,到處都是拚命奔逃的賊兵,小隊中的小校攔住過往的賊兵,威逼利誘下也漸漸聚攏了幾十人,一行人匆忙向著宋州方向急馳。
趴在馬上的趙世中呆滯了好久,突然轉念一想,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
他這一笑,把周圍的賊兵們都給整懵了,不會是打擊太大……瘋了吧?
拉著馬的那個護衛猶豫了一下,還是滿臉擔憂的開口問道:“安……安王,我們剛剛兵敗,損失……不小,您何故發笑?”
趙世中止住了笑,調整好心態長出了一口氣後,信心十足的說道:
“勝敗乃兵家常事,本王笑那馮延雖然有些小聰明,卻終究膽氣不夠、思慮不周。他怕我們做困獸之鬥,所以沒有圍死營寨,正是兵法中的圍師必闕。可他忘了,本王尚有青州半境,等我回去整頓兵馬,卷土重來,必報今日之仇!”
聽了趙世中的話,周圍的殘兵們也是稍微提起了一點士氣。確實,哪有小孩天天哭,哪有賭徒天天輸?下次再來,就是他們的末日!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了一片喊殺聲!
周圍原本漆黑一片的田野裡接二連三的亮起了數不清的火把,許多服裝不一,手持著五花八門的武器、根本不像是潁川鄉軍的不速之客朝著他們圍殺了過來!
趙世中驚懼交加之下,看到一騎手握大刀,在火光中連砍三名殘兵向著自己衝來,急忙出聲問道:“什麼人?!!”
那人一刀剁翻了想要阻攔的護衛,停在了趙世中的眼前,韁繩勒的馬兒前蹄騰空,引亢嘶鳴——
“召陵,陳嘯!”
——
開封之戰,號稱有十四萬人馬的反賊被不到一萬人馬的潁川鄉軍殺的丟盔棄甲、四散而逃。斬首兩萬,繳獲的軍械、物資更是不計其數,就連反王趙世中也被生擒!
馮延一戰成名,舉世皆驚!他手下的劉青山、邵之祁等將領也一起被人們熟知。
原本準備隔岸觀火、坐收漁翁之利的洛陽府尹,默默撤回了自己的軍隊。許多對潁川府有覬覦之心的豪強軍閥,也都不得不重新權衡利弊起來。
而在這場戰役中起到決定性作用的望雲護莊隊,卻並沒有人在意。
這名字一聽就是雜魚。
大勝之後,開封城放開宵禁五天,全城百姓都喜氣洋洋的走上街道,去欣賞被巡回展覽的安王趙世中。
士紳百姓傲氣十足,知府馮延威望大增,鄉軍士卒走到哪裡都有人在背後猛猛誇讚,給他們介紹媳婦的媒婆都多了起來。
眾人皆大歡喜,隻有淩晨不高興。
“大人……在我們望雲鎮,長工乾了活是要給工錢的。”
府衙後院的涼亭裡,馮延心情很好,躺在搖椅上悠閒地品上一口香茗,這才看向立在一旁滿臉幽怨的淩晨:
“老夫說了,升你為潁川團練,你此戰的消耗費用府衙也會補齊,另外賞你兩千兩銀子,你的護莊隊每人一百兩,這你還不滿足?”
“這我當然滿足,但您不能搶我的東西啊……”
馮延拍了一把椅子扶手,板起臉罵道:“反了你了!軍中繳獲隻能留下三分之一,你不知道嗎?”
淩晨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麵色糾結的再次爭取道:“那要不……我自己的封賞就不要了,損失也不用補齊,把我的繳獲還給我就行。”
“哎呀~”
馮延從搖椅上翻起身來,拿起手中的折扇就要打,淩晨連忙後退著躲到一邊。
“老夫允許你的護莊隊每人配置一匹,已經是壞了規矩。你還想一騎雙乘,你怎麼不要老夫的知府之位呢?”
我特麼要那玩意乾嘛?
“大人,咱們說句實話,那哪是我的馬呀,那是我替大人您看管的~這次繳獲了上千匹馬,你就給自己留兩百匹,這這這……”
“滾蛋!開封士紳們沒出力?鄉軍將士沒拚命?真按你說的辦了,老夫還怎麼服眾?”
“……”
見淩晨悶悶不樂的撇著嘴不吱聲,馮延瞪了他一眼後,收起折扇走到他跟前,放緩語氣說道:
“不過你這次做的確實很好,連老夫都沒想到……這樣吧,鼓樓牌子右邊那兩塊地皮,原本是衙內的,給你了~”
淩晨聞言雙眼一亮,這還差不多,那裡可是中心cbd啊!於是他急忙躬身準備謝過,卻被馮延用扇子托住了雙手:
“哎,不過說好啊,你彆又拉上一群雞鴨鵝過去搞你的什麼博彩業,更不能弄體彩盲盒和男伶演唱會,老夫丟不起那個人!”
“哦……”
“嗯?”
“沒問題!請大人放心!嘿嘿嘿……”
就在二人閒聊之際,侯明和劉青山、邵之祁帶著手下的將士差役,抱著一大堆信箋來到了涼亭下。
侯明臉色凶狠的問道:“大人,這些是在反賊營中繳獲的,都是前些日子城裡士紳暗中送給趙世中的聯絡信和通敵罪證,我們什麼時候動手抓捕?”
馮延扭頭看向地上,那些信紙堆的都快有小山高了。
他背著手在亭中來回踱步,時不時的看兩眼紙堆,思索著什麼。
最終,他停了下來,仰起臉捋著胡須,輕飄飄的說道:“燒了。”
啊?
台階下的眾人麵麵相覷,劉青山上前一步,抱拳說道:“大人,這……”
馮延伸手打斷他,緩緩說道:“先前賊眾勢大,他們都想給自己留條後路,這也是人之常情。莫說他們,就連老夫都感到性命難保……
再說了,這麼多人,老夫不可能將他們都殺了,挑一兩個處理又有失公允,何必為難。燒!今日過後,既往不咎。”
眾人聽罷,都沉默著看向那堆紙。侯明從手下那裡接過火折子,吹燃後將紙點燃,很快,這些通敵書信就變為了灰燼。
立在台階下的邵之祁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向馮延抱拳問道:“大人,先前那魏禦主張降賊,如今賊破,他……”
“放他歸家去吧。”
“是……”
馮延的燒信之舉,讓他在潁川府的地位再次上升了一個台階,真正做到了的恩威信布,眾心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