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嫿問:“春華安排到哪工作了?”
耿盼巧答道:“她舅舅說,是街道印刷廠的臨時工,明兒就能去報道了。”
談到這,何春華又想開口,耿盼巧在桌子底下使勁捏了她一下,她才把話咽了回去。
耿盼巧麵上笑眯眯的,衝著耿彪感激道:“我知道,現如今的工作可是難找得很,能把春華安置到街道印刷廠,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耿彪也察覺到了外甥女的不滿意,但他沒放在心上。他幫助姐姐和外甥女找房子,落戶口,找工作,為的不過和耿盼巧之間的那點血緣關係。
他把自己該做的、能做的,已經都做了,就算以後到了地下見到爹娘,他也可以問心無愧。
至於耿盼巧和何春華領不領情,他無所謂。
如果領情,以後就當成親戚走動。如果不領情,就減少來往。
所以耿彪也沒搭理何春華,隻對著耿盼巧道:“既然安頓下來了,你們就好好住著。”
耿盼巧不斷點頭,“是是是,我們能這麼快安頓下來,多虧了你對了,等哪天你有空了,還得領我到爹娘的墳上看看。”
耿彪:“這個沒問題。”
耿盼巧歎了口氣,“我生了春華後,其實有往家裡寄過信的,可是沒有收到回信,我就以為你們搬走了”
耿彪問是哪一年,耿盼巧說了。
耿彪的神色落寞下去,“那會我在朝國戰場上,爹娘也是在那一年裡先後得病沒了。”
“我十八歲就嫁人到彆人家去了,但我始終忘不了在娘家當姑娘的日子,爹娘都疼我,你剛生下來時也可依戀我了,我到河邊去洗衣服都得背著你”
耿盼巧在耿家當了十幾年的獨生女,日子是很滋潤的,跟她後來顛沛流離的生活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一個地,所以她時時懷念。
“當年娘不讓我遠嫁,是我非要嫁”
一時間,氣氛有些傷感。
安嫿舉起茶杯,笑道:“還好,你現在又回到了家鄉,見到了親人。耿大姐,我們祝你以後的日子越過越好。”
耿盼巧連忙抹了一把臉,舉起杯子,“借你吉言,借你吉言,沒想到我老了老了,居然找到了娘家,娘家還有這麼一門好親家。”
肖政也說了兩句祝福的話。
整場飯局總體還算和諧,不管耿盼巧的目的是什麼,她都在儘力釋放善意,拉近關係。
散場的時候,安嫿將肖芳芳拉到一邊,悄悄問:“耿大姐對你的態度如何?”
肖芳芳比劃了一下,說很好。
安嫿又道:“她要是找你的麻煩包括那個何春華在內,你千萬彆自個悄摸受著,要告訴耿彪,他會站在你這邊的。”
“說我什麼呢?”耿彪走過來,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說你以後有姐姐撐腰了,會不會給我們芳芳氣受。”安嫿調侃。
“那怎麼可能呢!”耿彪一臉認真,“芳芳是我媳婦,小平安是我女兒,我們三個是一家子,誰也不能給她們氣受。”
耿彪聽懂了安嫿的話裡有話,直接明了地表明了態度。
安嫿笑著拐了拐肖芳芳的胳膊,“行,你們一家子回去的路上小心,我和老肖就先走了。”
接著,又跟耿盼巧道了彆。
耿盼巧看著肖政和安嫿離去的方向,輕歎了一句,“夫妻兩個氣質非凡,人也不錯,爭取以後跟他們常來常往”
何春華嘁了一聲,“媽,我就看不慣你這巴結人的樣子。”
耿盼巧剛想說話,耿彪和肖芳芳就走過來了,耿盼巧連忙笑道:“彪子,你和芳芳先騎車子回吧,我領著春華慢慢溜達回去。”
何春華道:“舅,我不想走路,想坐你車後座。”
一輛自行車哪能坐那麼多人,何春華坐車,肖芳芳就得走路,肖芳芳還抱著孩子呢。
耿盼巧一把將何春華拉到身後,對耿彪道:“彆理她,你們走吧。”
耿彪也不客氣,“行,那我們先走了。”
肖芳芳笑著衝耿盼巧點了點頭。
“媽”何春華扭著身子跺了跺腳,氣道:“你今天怎麼總是凶我!爸死了之後你都不疼”
話還沒說完,耿盼巧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回來之前我就警告過你,把你以前的脾氣收一收,你長大了,該懂事了。”
“可是回來後的事情跟你說的不一樣,你說舅舅很厲害,一定可以給我安排工作,可街道印刷廠的臨時工叫什麼工作?他不是國營大廠的乾部嗎,為啥不把我安排進他的廠子裡去?他就是沒把我這個外甥女放在心上,還有那個房子,又小又破,讓人怎麼住嘛!”
何春華委屈得很。
耿盼巧絲毫沒因為女兒的訴苦而動容,她冷冷道:“記住,這個世上沒有人天生就該把最好的東西捧到你麵前,包括父母在內,你要是再耍你這套大小姐脾氣,就回西南去吧。”
何春華梗著脖子不服氣,“回就回。”
耿盼巧嗬嗬兩聲,“行啊,明天就去買票吧,回去當盲流子,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何春華低吼:“還不是因為你沒用,讓那幾個鄉下人把爸的房子搶了!”
何春華說的“那幾個”,指的是她爸跟前妻生的三個兒子。
男人死了後,耿盼巧跟三個繼子展開了一場爭遺產的大戰,最後耿盼巧把撫恤金和男人生前的存款都拿到了手,房子和家當則被繼子們搶去了。
繼子們惦記著錢,恨死了耿盼巧,耿盼巧怕以後的日子過不安生,起了跑路的念頭。
這才是耿盼巧領著何春華回雲縣的根本原因。
想到這,耿盼巧長歎一聲,“行了行了,來都來了,就好好過日子吧,你那個工作先乾著,我看能不能幫你找個好人家嫁了。”
何春華哼了一聲,“我先說好了,條件不好的我不嫁。”
耿盼巧沒搭理。
她是當媽的,又不是能許願的神仙,還能啥都按何春華的意思來?
更何況,按何春華的標準,怕是永遠找不到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