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上哪吃?耿彪家?”肖政問。
“說是上飯店吃。”安嫿道:“我已經答應了,就明天晚上,你應該能去吧?”
肖政點頭,“能是能,但我覺著上飯店就沒必要了吧,在家弄幾個菜就行了。”
安嫿道:“是人家請客,當然人家做主,咱們明天不空手去就行了。”
肖政不再多說什麼。
第二天,安嫿準備了一提糖果點心,跟肖政一塊往飯店去,沒帶孩子。
到了說好的國營飯店,剛下自行車,一個短頭發的老太太就朝著他們迎來,滿臉堆笑。
“這就是芳芳的娘家哥嫂吧?我是耿盼巧,耿彪的姐姐。”
耿盼巧人長得敦實,骨架大,蒼老的臉仍能看出和耿彪有五分相像。
據說她比耿彪大十六歲,那麼也才五十出頭的年紀,按理說不至於老成這樣。
安嫿笑著道:“耿大姐你好,我叫安嫿,是芳芳的三嫂,這是我愛人肖政,芳芳的三哥。”
“好好好,”耿盼巧熱情地拉住了安嫿的手,“你們一看就是文化人,大乾部,難怪芳芳知書達禮的,原來是家裡的人都這麼好。”
耿盼巧恭維著,又把身後的一個姑娘拉過來,介紹道:“這是我最小的一個女兒,叫春華,何春華,今年十八了。”
何春華小鼻子小眼,麵貌普通,不過皮膚白皙,瞧著就亮眼了些。
耿盼巧讓她叫人,她大喇喇地盯著安嫿和肖政打量了幾眼,矜持地笑了笑,又退回到耿盼巧身後去了。
耿盼巧衝安嫿賠笑,“鄉下丫頭,沒見過世麵,親家嫂子你彆介意。”
誰知剛才還一臉清高的何春華,這時卻出了聲,“什麼鄉下丫頭?我們明明是從大城市來的,雲縣才是鄉下地方呢。”
耿盼巧的臉色變了變,嗬斥了何春華幾句,又尷尬地對著安嫿道:“小孩子不懂事”
安嫿笑了笑,“沒關係。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希望耿大姐收下。”說著,將手裡的糖果點心遞了過去。
耿盼巧受寵若驚的樣子,“這麼客氣乾啥”
慣例開始撕吧。
肖政沒耐心,沉聲道:“芳芳和耿彪是不是在裡麵了?我們也快進去吧。”
一番拉扯這才結束。
耿盼巧對肖政和安嫿更殷勤了,還對著耿彪歎道:“你好福氣啊,娶到芳芳這麼好的媳婦,還有個出息的舅哥照顧你。”
耿彪憨憨一笑,“我是好福氣。”
安嫿詢問耿盼巧道:“對了,你們是什麼時候來的雲縣啊,住處的問題解決了嗎?”
“前天晚上到的,耿彪貼心,住處早就找好了,我們來了就有地兒住,哎唷,那間房子特彆好,比我們之前住的大多了。”耿盼巧說著,就笑得合不攏嘴,像是真的很滿意耿彪的安排。
何春華冷不定道:“媽你說話能彆這麼誇張嗎,我們之前住的可是爸單位分的樓房,整整兩間。”
耿彪給她們找的不過是一間小平房,哪個好哪個差,不是一目了然的嗎?
何春華的話沒說完,意思卻是表達清楚了的。
一時間,耿彪都有些尷尬。
耿盼巧接二連三被女兒拆台,臉有些掛不住了,好不容易才忍住沒發脾氣。
“你這孩子,你爸單位那房子你還不知道,冬天冷夏天熱,跟個鐵皮爐子似的,跟平房可沒法比。”
或許是為了不讓女兒再胡說八道,耿盼巧轉移了話題,“春華她爸是個好人,是廠裡的貨車司機,可惜去年出了意外,車毀人亡我這命啊,也不知道怎麼這麼苦,嫁了三個丈夫,三個都死了”
安嫿趁機問道:“耿大姐,聽說你之前本是嫁到鄰省的,怎麼去了西南那麼遠的地方呢?”
耿盼巧也有意說一說自己的經曆,走了那麼多年又突然回來,總該交代一下,讓家裡的人好接受她,她可是打算在雲縣養老歸西的。
“還不是因為天災人禍嘛,又是打仗又是鬨災的,活不下去,隻能往彆處尋生計,我頭一個男人家有親戚在西南,就投親去了,誰知道在那邊落腳沒兩年,我頭一個男人就得病死了。
帶著三個孩子我活不下去啊,隻好改嫁,嫁了個當地死了老婆的男人,給他生了兩個孩子,結果他又被抓了壯丁,我等了兩年沒等回來,估計也死了,就再次改嫁。”
耿盼巧說得渴了,喝了口水,繼續道:“第三個男人就是春華她爸了,春華她爸是離過婚的,我嫁給他後,隻生了春華,本來以為日子就這麼好下去,誰知道”
說著,耿盼巧還真有些傷心了。
她的命確實苦啊。
“唉,現在老了,我也沒有改嫁的心思了,就尋思著落葉歸根,回雲縣來,還能時常到爹娘的墳上去看看。”
安嫿覺得,耿盼巧最後一段話可能不是實話。
這麼多年沒想過回來看看,第三任男人一死就回?
安嫿問:“耿大姐,春華這個年紀,應該上完高中了吧?”
何春華驕傲得抬了抬下巴,“我是高中畢業生。”
肖政看不慣,居然在他媳婦麵前炫耀?他媳婦還是大學畢業生呢。
耿盼巧道:“是啊,幸好我們回了雲縣,她舅舅幫著安排了個工作,不然我們留在西南的話,沒人幫忙解決工作的問題,她可就得下鄉去了。”
聽到這,安嫿大概明白了。
耿盼巧肯定是在西南過不下去了,才回雲縣來。
男人死了,沒有收入來源,女兒又找不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