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肖芳芳的老家,耿彪自然也準備了很多東西。
給肖滿倉做的新衣服新鞋子,還有煙酒糖茶以及罐頭。
其中煙酒糖是最多的,把一個軍用背包都裝得鼓鼓囊囊。
肖芳芳看到後反對,覺得沒必要。她爹生活摳門得很,抽煙都隻抽旱煙,不是因為更喜歡旱煙,而是覺得帶濾嘴的香煙太好了,抽到他嘴裡浪費。
酒啊糖啊這些,她爹就更舍不得拿出來吃喝掉了。肖芳芳記得有一回,她爹好不容易大方一回買了半斤水果糖回來,卻是鎖在櫃子裡,每月隻打開一回,拿出一顆兩顆來給她甜嘴,結果到了第二年的夏天糖還沒吃完,剩下的全都化了。
所以即便拿了那些吃的喝的回去,估計也是鎖在櫃子裡發黴的下場。
連三嫂讓她帶的那些東西她都不想帶呢,可是三嫂說那是她跟三哥的孝心,如果肖芳芳不帶回去,她三哥的心裡會覺得愧疚、過意不去。肖芳芳便沒法拒絕了。
耿彪見肖芳芳拒絕,笑著解釋,“等回了你的老家,煙酒這些東西就不好買了,到時候拿啥辦酒席?在城裡我好歹還認識幾個人,買這些東西也方便。”
肖芳芳有些急,想表達自己的意見,又苦於不能說話。
她找來紙筆,寫出了自己想說的話。
大致意思就是,辦酒席也是按照鄉下的規格辦,鄉下人家的婚喪嫁娶,酒席桌上能見到一碗肉都夠主人家吹好長一段時間了,誰會拿這麼好的煙酒去招待客人啊,純浪費好東西。
耿彪撓了撓頭,笑道:“我就是想著辦得風光點,讓你跟爹都有麵子。”
耿彪下意識地就管肖滿倉叫爹,又說想讓她和爹都有麵子,肖芳芳心中又甜蜜又羞澀。
不過,酒席的事還是得聽她的。
先不說她舍不得拿家裡的好東西去撐麵子,就是肖滿倉也不會同意啊,他們家的人除了大哥肖鐵牛,其實都不太注重麵子啊風光啊這類的事情。
再說了,耿彪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沒必要打腫臉充胖子,隻要他們以後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好了,就比什麼都強。
肖芳芳覺得耿彪花錢有些大手大腳,又教他,過日子要注重實際,該儉省的就得儉省。
耿彪看到紙上密密麻麻的字,都是在說一些過日子經,頓時覺得渾身都暖洋洋的。
她在替他們的未來著想。
耿彪動容地看著肖芳芳的臉。
這是他媳婦,是要跟他過一輩子的人。
“走,芳芳,我帶你去看個東西。”耿彪一把拉住肖芳芳的手,往他平常睡覺的屋子走去。
肖芳芳沒動,瞪著耿彪。
耿彪失笑,“我又不會吃了你,怕啥?”
肖芳芳低了低頭,有種被看穿心思的窘迫。
他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內,頂多也就拉過幾次手,其他逾矩的事是什麼也沒乾的。三嫂擔心她吃虧,老早以前就叮囑過她,要保護好自己,肖芳芳一直記在心裡的。如今雖說馬上就要結婚了,但畢竟還沒結不是。
耿彪想了想,索性也不再拉肖芳芳進屋,而是自己進去了,沒一會出來時,手裡拿著個小布包。
耿彪當著肖芳芳的麵,慢慢打開了那個布包,裡麵赫然是一個金手鐲,一個金戒指,一個存折。
金手鐲和金戒指由於長時間放那,光澤有些暗淡,存折則很新。
“這個金手鐲和金戒指是我媽留下來的,小時候聽她說,這是她從娘家帶來的陪嫁,還有這個存折”耿彪把存折翻開到最新的一頁,給肖芳芳看,“我前陣兒置辦東西取了些出來,還剩兩千三百多塊錢,這些都給你收著。”
說著,就又把東西合攏在一起用布包著,塞到肖芳芳的手裡,並叮囑道:“你說的沒錯,過日子是不能大手大腳,但是該花的也得花,你彆把自己委屈了,更何況我一個月七十多塊錢的工資,養得起這個家。”
肖芳芳呆愣地看著耿彪。
耿彪被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瞧得心癢癢的,飛快地捏了下她的小手,“快收好了。”
肖芳芳緊了緊手裡的布包,鄭重地點了下頭,並在心中暗下決心,她以後一定當好這個家,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兩天後,肖芳芳領著耿彪走進了李王莊。
她許久沒回來了,看到一草一木都覺得熟悉而親切,激動的心情讓她往家走的腳步越來越快。
“這是芳芳嗎?哎唷,在城裡養得這麼水靈,俺都不敢認了!”
一路上,都有人跟肖芳芳打招呼。
她旁邊的耿彪自然也被人注意到了,不用猜,都知道這是肖芳芳找的那個城裡對象。
眾人看肖芳芳的眼神變得羨慕起來。覺得肖芳芳雖然不會說話,但命是真好,去城裡走一圈,還真讓她留城裡了。
家裡出了個當大官的就是好,啞巴都能找到好人家!
肖小翠是跟著肖芳芳一起回來的,見肖芳芳跟眾星捧月似的被人圍著,心裡酸不拉幾,不過想到高哲後她又舒服了些,將來把高哲領回來,她不得比肖芳芳還更風光?
肖小翠懶得看肖芳芳出風頭,換了條小路往自家走去了。
肖芳芳也很快擺脫了看熱鬨的人群,迫不及待回家。
肖滿倉已經聽到女兒領女婿回來的消息了,站在大門口張望著。
肖芳芳遠遠看到她爹的身影,眼淚唰就流下來了。
她顧不得耿彪,連忙朝著肖滿倉跑過去,撲到肖滿倉的懷裡,無聲地哭泣著。
肖滿倉也抹了把眼睛。
論對幾個兒女的感情,肖芳芳在他心裡肯定是排第一的,因為肖芳芳很小的時候就沒了娘,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二十來年間,這是肖芳芳頭一回離開他這麼久。
想到以後肖芳芳就住在城裡了,回來看他的時間肯定會越來越少,父女倆見麵的次數估計都能用手指頭數出來,他就越發心酸難受。
等到父女倆都情緒穩定下來,耿彪才上前一步,“爹!”
這一聲爹喊得中氣十足,再看耿彪長得也敦實有力,肖滿倉滿意地點點頭,“先進屋,進屋再說。”
一番寒暄過後,肖滿倉就問起了耿彪家裡的情況。這些其實他早就知道,肖芳芳在信中都說了,不過當著耿彪的麵,肖滿倉又問了很多細節,比如祖上是做什麼的,父母因為什麼原因去世的,家裡是本來就沒有兄弟姐妹啊,還是兄弟姐妹都搬到了彆處居住等等。
“其實我上頭還有個親姐姐,姐姐比我大很多,在解放前就嫁人了,因為戰亂而失去了聯係,現在我也相當於是孤身一人。”
肖滿倉點點頭,又問:“那你們這次回來,打算待幾天?酒席準備哪一天辦?”
耿彪看了肖芳芳一眼,道:“我跟芳芳商量好了,這次回來儘量多待幾天,好好陪陪爹,趕在臘月初回去就行,至於酒席哪一天辦我們聽爹的。”
肖滿倉笑道:“那行,俺給你們算個吉日。”
耿彪詫異,“爹,您還會算這個呢?而且現在是特殊時期,您”
肖滿倉神神秘秘道:“家裡有本萬年曆,俺翻一翻就知道哪天是好日子,至於外麵的人,俺不說,誰知道?”
耿彪笑道:“那行吧。”
肖滿倉進屋了一會,過了大約十多分鐘才出來,愁道:“最近的好日子就是後天,會不會太趕了?”
耿彪看向肖芳芳,見肖芳芳衝他點頭,才道:“不趕不趕,一切都交給我來準備,不過我對這裡的情況不太熟,爹得找一個人來給我搭把手。”
肖滿倉很想自己張羅,可他瘸著條腿著,有心也無力,遂道:“那就辛苦你了啊女婿,你有啥要幫把手的就去找隊長王金水,他跟俺家鐵柱子小時候常一起玩,不是外人。”
耿彪笑著應了。
他聽了肖芳芳的話,回來的時候沒帶那些包裝精美的煙酒,但他覺得,辦結婚酒席是不能沒有酒的,跟王金水說了後,王金水就建議他換一些地瓜燒。
地瓜燒是農民自家釀的酒,有時候會拿去換些鹽巴火柴,耿彪可以用錢換,相信那些農民是很樂意的。
雖說肖芳芳說了她家的人都不是好麵子的人,但耿彪還是想儘量把酒席置辦得好一些,讓肖芳芳和肖滿倉都接受彆人羨慕的目光。
所以除了酒,還得有肉。
王金水聽說他想要豬肉,為難地嘬了嘬牙花子。
耿彪從兜裡摸出一盒煙,不動聲色地塞到了王金水的兜裡。
王金水連忙道:“耿啊,俺不是這個意思,俺跟肖師長那都是打小的交情了,他家的事就是俺家的事,不用搞這些,俺也會儘心儘力地辦的。”
耿彪按了按王金水的手,“這隻是我一點心意,不然這麼的勞煩你,我心裡過意不去啊。”
推拒了幾下,王金水才無奈地收下,不過心裡對耿彪的為人處世給了很好的評價,做起事情來確實也更心甘情願了。
不知道王金水是怎麼操作的,最後給耿彪弄來了小半扇豬和一個完整的豬頭,光是豬肉都得有三十斤。
就在老家熱熱鬨鬨辦酒席的時候,肖政這裡卻是接到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