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利益可圖,楊老太太和楊大勇的弟弟就跑了。
劉月娥也覺得天塌了一樣。
楊大勇在時,常常吃藥,家裡是沒有一分錢積蓄的。楊大勇走了後倒是存了點錢,可並不足以支撐著把三個孩子拉扯大。
如果肖政這裡斷了錢,她以後可咋辦?不過劉月娥的崩潰也隻是一瞬間,她很快就清醒振作了起來。
肖政給錢,是恩情,人家並不是欠了她的,以後不給也正常,她有手有腳,總歸是餓不死的。
劉月娥調整好了心態,將亂糟糟的院子稍微收拾了下,搬了板凳讓肖政和安嫿坐,“他大伯留下來吃飯吧,俺現在就去殺雞”
肖政抬手打斷她,“彆忙了,飯就不吃了,我們一會就回去。”
劉月娥著急道:“那怎麼能行,一定得吃頓飯再走啊,這些年要不是您,我們家我們家早就撐不下去了”
肖政問:“楊大勇怎麼突然就沒了?”
劉月娥默了一瞬,然後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半晌才穩住情緒,艱難道:“他是自個把自個勒死的俺知道他是覺得不想拖累俺跟孩子,他覺得要是沒了他,俺們就能過上更好的日子可是他咋不想想,這個家沒了他哪還能叫家?”
劉月娥越說越覺得傷心難過,開始罵起過世的男人來,“這個殺千刀的,自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他倒是解脫了,留下俺們孤兒寡母的被人欺負”
肖政也對楊大勇的自尋短見又震驚又無奈。
楊大勇覺得自己連累了妻兒,這個想法很正常,但他怎麼不想想,在吃人的農村,一個家庭沒了成年男人,會更受欺負呢?不說彆的,如果楊大勇不死,楊老太太和楊大勇的弟弟,就絕對不敢打每個月那十塊錢的主意。
肖政開口道:“我剛才說以後不寄錢了,是哄楊老太太的,以後還是照常寄錢,直到孩子們都成年,我希望你能好好把孩子養大,讓他們都讀書接受教育。”
劉月娥一下愣住,“繼、繼續給錢”
肖政點頭,“我再重申一遍,這些錢是給孩子們的,你一定讓他們讀書,能讀到哪讀到哪。”
劉月娥忙不迭點頭,“一定,一定讀書!”
又拉過三個孩子,讓他們跪下給肖政磕頭。
肖政把幾個孩子拉了起來,沒再多說什麼,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他的心情明顯沉重了很多。
過了很久,他才出聲,“楊大勇救過我一命,那是我們剛走出家門參軍的時候,我在一場戰役中被炸彈震暈了過去,彆人都以為我死了,把我當成屍體留在了戰場,隻有楊大勇死心眼,覺得就算是屍體,也要把我背出去送回老家。
後來他在朝戰立了功,可惜也把臉燒毀了,隻能退伍回家,也沒人願意嫁給他,好不容易才多花了些錢說了個媳婦,結果又得了病”
安嫿拉了拉他的手。
肖政歎了口氣,“經曆過戰爭的人有太多可憐人了,我管不過來那麼多,隻能按照親疏遠近,選擇性地幫助幾個。媳婦,謝謝你的體諒和支持。”
安嫿:“彆說這些,我們夫妻一體。”
在老家待了四天,就準備回去了。
臨走時,肖政對肖滿倉道:“下次有啥事就直說,不要再用病危騙我了,還有,身體如果出了什麼毛病也得告訴我,不能瞞著。”
肖滿倉老臉有些紅,點點頭,“俺知道了那啥,你妹子的婚事,你上點心。”
肖政:“知道了。”
肖鐵錘極有眼色道:“老三,你就放心地走吧,爹有俺們照管著呢。”
肖政:“拜托你了,二哥。”
肖鐵錘連忙擺手,“這說的啥話,爹也是俺爹啊,俺照管他不是應該的嘛。”
肖滿倉還想將自己這些年存下的錢都給肖政,肖政說什麼都不要。
最後沒辦法,肖滿倉掏出一把大團結,塞到安嫿的手裡,道:“這是一百塊錢,給芳芳置辦嫁妝,就麻煩你這個當嫂子的了。”
安嫿看了眼肖政,肖政無奈道:“那就收下吧。”
安嫿收了錢,笑道:“放心吧爹,我會把芳芳的嫁妝置辦得妥妥帖帖的。”
肖滿倉笑得眼角滿堆的褶子,又掏出兩個紅包來,一個給安嫿,一個給冬冬。
“拿著,這是爹的一點心意。”
新媳婦到婆家要給紅包,這是習俗,安嫿禮貌性地推拒了幾下,便也收下了。
冬冬更是聲音脆亮道:“謝謝爺爺,爺爺我們走了, 您在家要好好的啊。”
孫子真摯的話語,讓肖滿倉的眼睛瞬間就紅了起來,抱著冬冬親香了好一會,才放他們離開。
肖滿倉拄著拐杖,把他們送到了驢車上。
肖芳芳看著父親越來越小的身影,鼻子發酸。
她飛快地用袖子橫擦了下眼睛,放下袖子的手,感覺到手背覆上了一層溫熱。
冬冬的仰著頭,小手輕拍著肖芳芳的手背,像個小大人一樣安慰著:“姑姑彆哭,等有空了我們再回來看爺爺。”
肖芳芳破涕為笑,把冬冬攬進了懷裡。
隻是半晌過後,她嘴角的笑又帶上了苦澀。
她這一去,應該就很少有機會回來了,不知道還能跟爹見幾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