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殿上,謝君恒見到妘離問的第一句話就是,“妘丫頭,你沒受傷吧?”
妘璃雖不知老皇帝的這句關心含了幾分真,但人家是皇帝,能這麼問,已經是很難得了。
她還是很感激的,“多謝皇上掛念,臣女沒受傷,反倒是沐家大小姐丟了性命。”
“誰讓她心思歹毒,一心想害人,把自己作死了也是活該。”
“皇上不怪臣女就好。”
“沐雪鈴殺人在先,朕怎麼會怪你呢?一旁候著,等朕問完了案子,你再給朕把脈。”
“是。”妘璃安靜地候在了一旁。
謝君恒看向周覺清,“周愛卿,陳羽晟的屍首運回來了嗎?”
“回皇上,陳羽晟的屍首果然藏在城西的義莊,微臣已經讓人運回來了,就是……”
“就是什麼?如實說來。”
“是。”
按理說,周覺清應該習慣了才是,可看到陳羽晟的屍首,還是覺得恐怖駭人。
“回皇上,陳羽晟的四肢被齊根削斷,舌頭也被拔了,死狀極其可怖。”
謝君恒寒了臉,“方愛卿,陳展璋可招供了?”
皇上生氣了,方有羨小心翼翼地開口,“回皇上,微臣不敢讓人下死手,所以陳展璋還沒有招供。”
謝君恒眉頭緊緊蹙著,“陳展璋是關鍵的人犯,要把他弄死了就不好辦了。”
“所以,微臣鬥膽想請妘神醫出手。”
謝君恒剛剛聽衛常喜說老三、方有羨和妘丫頭三人在一起嘀咕,原來是為了這個。
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不過,他還是得問一句,“妘丫頭,你可願意。”
妘璃站了出來,“臣女願意一試。”
“嗯,一會兒就去吧。”
妘璃抬頭直視龍案後的謝君恒,“皇上,要等天黑了,臣女才能去。”
謝君恒問,“怎麼個意思?”
“先讓陳展璋見見他兒子。”
謝君恒大概猜到了,“還得是妘丫頭……”
他扭頭看向周覺清,“周愛卿,把陳羽晟的屍首運往大理寺,讓他們父子團聚團聚。”
“是,皇上。”
“現在就去。”
“微臣遵旨。”
周覺清躬身出了大殿,執行命令去了。
大殿的門開了一條縫,他大步邁了出去,緊跟著殿門又被關上了。
蕭宏哲特彆想知道陳展璋的案子進行到哪一步了,人招沒招供,他擔心得不行。
晏中澤心中冷笑,一向沉得住氣、麵不改色的蕭丞相,也有今日。
周覺清回到刑部衙門後,親自押著盛放陳羽晟屍首的棺木去了大理寺。
牢房中,陳展璋今日難得沒有經受酷刑。
他躺在草床上閉著眼睛歇著,等著即將要麵對的嚴刑拷打。
突然間,粗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他艱難地爬了起來往牢房外看去。
就見幾個獄卒合力提著一張草席往這邊走來,草席中好像還裹著什麼,看起來很重。
周覺清就跟在他們的身後。
幾名獄卒走到牢房前,沒有尚書大人的命令,他們動也不動。
陳展璋有些心慌,“周大人,這裡是大理寺死牢,你來乾什麼?”
周覺清沒接這話,“本官奉皇上之命讓你們父子團聚。”
“父子團聚?”陳展璋仿佛想到了什麼,眼中的恐懼之色越來越重。
周覺清命令道,“放下吧。”
“是。”
草席被幾名獄卒放在了牢房外的地上,裡麵裹著的東西展露了出來。
陳展璋定睛一瞧,竟然是羽晟的屍首。
那被砍斷的四肢已經被縫上了,被拔掉的舌頭應該找不到了。
所以,陳羽晟是死無全屍。
“啊……”恐懼的尖叫聲從陳展璋的口中響起。
也許是心中的恐懼戰勝了身上的疼痛。
他艱難地爬下草床,不停地往後挪去。
他想離那具屍首遠遠的。
可沒挪幾下就撞到了身後的牆壁。
他越不想看那具可怖的屍首,眼睛就越控製不住地往那瞟。
突然,羽晟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我,陳羽晟,以靈魂起誓,陳家必將陷入萬劫不複之地,永世翻不了身。’
這句話仿佛是句魔咒,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往他耳朵裡鑽。
他捂著耳朵瘋了似地搖頭,“彆說了,你彆說了。”
周覺清心想,妘神醫的這個辦法或許真的管用。
“陳展璋,這是你兒子的屍首,你怕什麼?”
“把他拿走,把他拿走……”陳展璋胡亂地揮舞手臂。
“隻要你招供,本官立馬把屍首抬走。
一提招供,陳展璋一點一點地恢複了理智,“我沒什麼好招的。”
他不敢說,說了全家就都賠進去了。
周覺清就不相信陳展璋能挺到夜裡。
“你不招供也沒關係,就讓你兒子跟你做伴吧。”
陳展璋驚恐著眼睛看著周覺清,聲音更是抖個不停,“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周覺清也不搭理他,一抬手,一名獄卒打開了牢房的門。
陳羽晟的屍首被幾名獄卒合力抬了進去。
緊跟著,牢房的門再次被鎖上了。
陳展璋都要嚇死了,他瘋了般地嘶吼,“你們把他弄出去,弄出去……”
周覺清冷眼看著他,“什麼時候招供,本官什麼時候把屍首弄走,否則就讓這具屍首一直陪著你吧。”
他說完就帶著一眾獄卒離開了。
陳展璋是被單獨關在一處的,這裡能喘氣兒的就他一個。
羽晟的屍首就擺在離自己不遠處,他縮在牆邊是動也不敢動。
就這樣,他一直守到天慢慢的黑下來。
若全都陷在黑暗中還好,偏偏甬道處還傳過來一點光亮。
羽晟那可怖的屍首在這點兒殘光的映襯下,顯得比白日裡要可怖百倍、千倍。
他身上本就有傷,再加上縮在牆邊大半日,是又渴又餓。
可那碗看不出來是什麼的飯菜就擺在屍體旁,還有那一碗水。
他吞了口唾沫,想要試著爬過去,可剛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緩了好一會兒,自己好不容易鼓足勇氣伸出了手。
猛然間,就聽“噗”的一聲,甬道處的那點點光亮滅了。
他嚇得再次縮回了手。
約麼過了二十幾息的工夫,一道淒慘無比的哭聲悠悠蕩蕩地響了起來。
“嗚嗚嗚……”
陳展璋渾身汗毛直立,他壯著膽子,“誰?是誰在裝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