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怎麼知道我在那天夜裡就和鶴田醫生見麵了?”甲穀廉三過了許久,才開口問道。
“那天晚上,我在傘筒旁邊發現了水漬,可彆墅裡的傭人卻告訴我,他們並不需要在雨夜裡去外麵工作。”紀一回答,“所以我就懷疑有人偷偷離開了彆墅。因為我正好不久前和秀平先生聊過,也恰好不小心聽到了潤也先生和晴美夫人的爭吵,所以不可能是他們。
“而第二天當我去拜訪鶴田醫生的時候,醫生見到我的時候,是這麼問的‘警官先生想要了解什麼事情嗎’,這其實是很奇怪的,因為正常人見到警察,第一時間的反應肯定是詢問自己是否惹上了什麼事情,而不會如此肯定地直接詢問對方想要了解什麼。能夠這麼問,就說明有人提前告訴過他,我會為了調查去找他詢問。所以在問問題的時候,我先問了他二十年前的事情,鶴田醫生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答的嗎?”
“我告訴您,宗一郎先生是死於心臟病突發……”鶴田久藏想了想,回答,“我的回答有什麼問題嗎?”
“是的,有問題。”紀一點頭,“因為哪怕是你是個非常配合警方工作,有問必答的人,在回答了我後,不論是言語,還是表情,總要表達出對一個警察‘為什麼會突然詢問二十年前的事情’的疑惑。而你沒有,你隻是略帶些感慨地回答了我,所以答案就顯而易見了,你一定在我到來前就知道了我會問你二十年前的事情,而不是更近的案子。”
鶴田久藏歎了口氣。
“隻是,那個時候,我還不能確認那天夜裡拜訪您的究竟是廉三管家,還是貴子夫人或者小川先生。”紀一頓了頓,“當然了,這一切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讓紫乃認為自己的父母殺害了祖父,並為了滅口又殺害了正郎先生和目擊者真奈。”
“當然是因為這本小畫冊!”越水七槻說道。
“是啊。是因為這本冊子。”紀一看著越水七槻,“可是,這本冊子本身就有很多解釋不通的東西不是嗎?”
越水七槻愣住了。
“鶴田先生,我記得您曾經告訴過我,那時,是貴子小姐第一次帶男友小川先生回家對嗎?”紀一看著鶴田久藏。
“是的……”鶴田久藏回答。
“其實那場對話,給了我很多想法,其中一個就是,您提到對於宗一郎先生來說,遺產安排裡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讓小川先生入贅到一條家,初看之下,或許會讓人理解為宗一郎先生對貴子小姐的婚姻有其他安排,可是我想您真正的意思是在暗示我,宗一郎先生其實很喜歡小川先生,並不會插手阻止貴子小姐的婚姻,同時,也不會因為貴子小姐的婚姻而改變遺產的安排,否則您就不會在最後還要強調‘他對小川先生印象很好’。”
“是……”
“那麼,對於這本畫冊的第一個疑點就出現了。”紀一翻開畫冊第一頁,“這個不能走長廊,處處被約束的公主,是誰?”
“當然是真奈!”越水七槻回答,“這本來就是真奈的視角,是她目擊了謀殺的視角!這本來就和貴子夫人無關!”
“是啊,是真奈。”紀一的聲音似乎有些低沉,他往後翻到第二頁,“可是,如果能這是真奈作為一個‘目擊者’的視角,她怎麼會看到如此奇怪的謀殺現場?”
越水七槻先是不解,再仔細思考,猛地一陣寒意直衝頭皮。
“她看到的究竟是投毒過程,還是宗一郎喝下有毒的茶水?”紀一閉上眼,慢慢說道,“如果是前者,為什麼過程是國王喝茶?如果是後者,她怎麼會知道下毒的藥瓶?總不能是她一直站在房間外,完整地看完了凶手從下毒到宗一郎喝下茶水的全過程吧?”
越水七槻盯著那本畫冊,竟然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紀一長歎一聲,又看向鶴田久藏:“其實,在看到畫冊的時候,我就全都明白了。其實您早就告訴過我了對嗎?”
鶴田久藏垂著頭,本就因年老有些佝僂的身型好像彎的更低了。
“宗一郎先生將真奈留在家裡,並不是愛護,更不是什麼老人對女孩子的教育有不同的想法。試問一個不願意讓女孩子上學的人,怎麼可能以女兒考上大學自豪?又怎麼會在掛滿了家族畫像的走廊裡,單獨掛上自己和女兒的畫像?
“我去問過了當年開冰淇淋店的老板,他們還記得真奈,可是,真奈不會因為冰淇淋開心,也不會對得到甜品興奮,甚至不會和除了帶他去的宗一郎先生或者正郎先生之外的人說話。
“秀平是這樣對我說的‘或許是真奈根本就不想和我們一起玩’,‘她總是一個人像幽靈一樣在彆墅裡遊蕩’,‘突然出現在你身後,緊緊的盯著你看,然後在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上寫寫畫畫’,而且隻有‘爺爺和正郎爺爺’能夠精準地找到真奈。
“鶴田醫生剛剛告訴過我,宗一郎先生死前,正在逐步把治療青光眼的藥物從傳統藥物換成更先進的匹魯卡品。
“所以……
“有的時候,真相就在那裡,唾手可得,可偏偏人們會因為先入為主的判斷視而不見。
“哪怕因此造成的誤解有再多不合理之處,也不會去質疑最初的判斷。
“如果小川先生和貴子小姐真的害死了正郎先生,廉三先生又怎麼會直到如今還在維護他們呢?
“二十年前的真相真的很簡單,但恰恰就是這個簡單的真相,卻不論如何都不想讓人相信。
“事實就是,真奈從來都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
“宗一郎先生知道,正郎先生也知道,所以他們為真奈編織了一個牢籠,以免這個不尋常的孩子傷害到任何人。
“可偏偏一切還是發生了。
“二十年前的那天夜裡,她用治療青光眼的傳統藥物毒扁豆堿,毒殺了自己的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