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站在營地高處,看著親衛策馬奔出營門。
晨霧未散,他呼出的白氣在麵前凝成淡霧,指節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牌——那是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的,說是林家祖上傳下來的老物件,刻著“忠勇”二字,此刻觸手生溫。
“大人。”蘇婉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晨起的沙啞。
她裹著玄色披風,劍穗上還沾著夜露,“方才去查了糧草車,二十車粟米都過了秤,每袋都壓得瓷實。援軍那邊派了個叫青禾的小頭目來接應,說首領在閉關,暫時見不著。”
林風轉身,見她眉梢凝著薄霜,發繩鬆了半截,顯然是剛從糧草點驗處趕來。
“辛苦你了。”他頓了頓,從懷中取出那方染朱砂的絹布,“楚瑤的信說‘天機可問’,柳姑娘那邊得儘快。”
話音未落,東側帳幕掀起一角,柳如煙提著燈盞走出來。
她本就素白的臉在燈影裡更顯單薄,鬢邊簪的茉莉被燈烤得蔫軟,卻仍散著若有若無的香氣:“林大人要的舊籍,我翻了三箱。”她晃了晃手裡的羊皮卷,“不過…有些事,得進帳細說。”
林風點頭,率先掀簾。
帳內炭盆燒得正旺,暖意裹著墨香撲麵而來。
柳如煙將燈盞擱在案上,羊皮卷展開時發出脆響:“天機宗秘史裡記著,林家先祖林鎮北與天機宗初代掌門曾同遊漠北,在龍淵穀鑄了塊‘天機玉’。”她指尖劃過卷上斑駁的字跡,“說是能開龍淵核心,可後來林將軍戰死,玉就跟著沒了下落。”
“龍淵?”蘇婉兒湊過來,劍穗掃過羊皮卷,“前日突襲敵營糧倉,我和援軍先鋒倒是翻出張圖紙。”她從懷裡摸出個油布包,攤開是張泛黃的絹帛,“標著龍淵的封印節點,連未被記載的暗河入口都畫了。”
林風的手指頓在圖紙上,龍淵穀他聽過,是漠北有名的險地,傳聞埋著前朝寶藏。
可圖紙上密密麻麻的紅圈——分明是破封印的方位。
“敵國早就在查龍淵。”他抬眼時目光如刀,“他們要的不是寶藏,是…某種被封印的東西。”
帳外突然傳來馬蹄聲。
親衛掀簾而入,單膝跪地:“大人,敵國細作在營外散播謠言,說您勾結天機宗,要獻龍淵換支持。”
林風的眉峰一跳。
蘇婉兒“嗆”地拔劍,劍刃映著她泛紅的耳尖:“哪個狗娘養的?我這就去砍了——”
“彆急。”柳如煙按住她手腕,“更麻煩的在後頭。”她從袖中摸出張紙,墨跡未乾,“方才收到線報,偽造的合謀信已經送進京城了。”
林風接過信紙,掃了兩眼便冷笑出聲:“‘願以龍淵為聘’?我林風何時說過這種酸腐話?”他捏著信紙的指尖泛白,“敵國軍師的手段,還是這麼下作。”
“可皇帝那邊…”蘇婉兒的聲音低下去。
乾元帝最恨結黨,當年宰相王雄倒台,便是因私通邊將的密信被截。
“我已讓楚瑤盯著。”林風轉身望向帳外,晨光正漫過營寨木牆,“她若連這點謠言都壓不住,也不配做那籠中鳥。”
話音剛落,信鴿撲棱棱撞在帳幕上。
楚瑤的字跡在信箋上飛舞:“謠言已封,明日引援軍使者麵聖。”末尾還畫了隻歪歪扭扭的鳳凰,是她獨有的標記。
“這丫頭。”林風低笑,指腹蹭過信上的墨痕,“倒比從前利落了。”
“大人,”親衛又來報,“援軍長老求見,說有急事。”
林風與蘇婉兒對視一眼。
他整理好衣襟,走出帳幕時,晨霧正散,露出個灰衣老者。
老者腰間掛著枚青銅令牌,正是前日在戰場見過的天機宗標記。
“林大人。”老者壓低聲音,目光掃過四周,“林家先祖留下的‘天機玉’,醒了。”
林風的呼吸一滯。
他分明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頸間玉牌突然發燙,隔著中衣灼得皮膚發紅。
“醒了?”他啞著嗓子重複。
“它在呼喚你。”老者的聲音更輕,像是怕驚了風,“跟我來。”他轉身走向援軍營地,靴底碾碎草葉上的霜,“有些事,得去地下密室說。”
林風摸了摸懷裡的晶核,血紋還在蠕動。
他回頭看了眼自己的營帳——柳如煙還在翻舊籍,蘇婉兒正擦拭寶劍,晨光裡她的劍刃閃著冷光。
“走。”他追上老者的腳步,靴跟叩在凍土上,“該見見這尊醒了的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