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風起青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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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未散時,林風的青衫已染了露氣。

他站在朱雀街的拐角處,望著前方被人群圍得水泄不通的兵部衙門,簷角銅鈴在吵嚷聲中亂響。

"林大人!"

隨從的低聲提醒讓他收回視線。

昨日從靈山歸來時,蘇婉兒在城門口接他,隻來得及說半句"聯盟有變",便被急報催去了城南。

此刻眼前這局麵——赤焰宗弟子舉著"還我戰功"的血書,玄陽子的道袍在人群最前翻湧如焰,幾個年輕弟子正用刀背拍打著衙門朱漆大門——比他預想的更糟。

"去煙水閣。"林風摸了摸腰間的合玉殘片,那是靈山一役後僅剩的信物。

他沒直接往兵部走,反而拐進了巷子裡的青石板路。

晨市的早攤飄來豆漿香,他卻想起柳如煙昨日深夜用傳訊玉符發來的八個字:"江湖生隙,或有暗手"。

煙水閣的後門虛掩著,林風剛掀開門簾,便有冷香拂過鼻尖。

柳如煙倚在二樓欄杆後,指尖轉著半塊青銅令牌,發間的珍珠步搖隨著動作輕顫:"林大人來得巧,我剛從玄陽子書房出來。"

她揚了揚手中的密信,信紙上的朱砂印泥還帶著潮氣:"兵部尚書的手諭?"林風接過掃了眼,瞳孔微縮——那字跡確與張敬之有七分相似,但落款的"敬"字多了一點,是刻意模仿的破綻。

"逆向追蹤《幽冥引》時,我在書房梁上發現了這個。"柳如煙拋來個小紙團,展開是半枚殘缺的蝶形紋章,"影三的標記。"她聲音輕得像貓爪撓過琴弦,"三年前北境糧倉起火,現場也有這紋路。"

林風的指節抵著案幾,指腹蹭過合玉殘片的棱角。

他想起靈山崩塌前,丞相府密道裡那個戴青銅儺麵的人,想起夜無塵最後那句"掀翻沙盤"的瘋話。

原來變數早從那時便埋下了。

"查影三的落腳處。"他將殘章收進袖中,"三日後,我要知道他所有聯絡人。"

柳如煙的指尖在欄杆上敲出細碎的響,忽然輕笑:"林大人就不怕我查到什麼你不想看的?"她轉身時,裙角掃過案上的茶盞,青瓷與木桌相碰的脆響裡,人已消失在雕花窗後。

朱雀街的喧鬨此時才順著風飄進來。

林風站在閣樓上往下望,能看見玄陽子的道冠在人堆裡晃動,他正舉著那封假密信高喊:"朝廷吞了我們的玄鐵!

殺了我們的兄弟!"幾個幫腔的弟子跟著跺腳,青石板上的積水濺濕了路人的褲腳。

"蘇姑娘到了!"

不知誰喊了一嗓子,人群突然像被劈開的浪。

蘇婉兒的銀槍挑開晨霧,她騎在烏騅馬上,鎧甲在晨光裡泛著冷光。

玄陽子的親傳弟子李岩衝出來,手中鐵劍挽了個劍花:"蘇姑娘要替朝廷說話?"

"替道理說話。"蘇婉兒翻身下馬,槍杆點地,青石裂開蛛網狀的細紋。

李岩的劍剛刺到她麵前,便被槍尾挑飛,整個人倒摔出三丈遠,鐵劍插在玄陽子腳邊,震得他道袍下擺都抖了抖。

"不服分配,便當眾對質。"蘇婉兒的聲音像敲在金鐵上,"各門派推舉三人,與兵部共審賬冊。

若真有私吞——"她掃了眼李岩捂胸爬起的狼狽樣,"我蘇婉兒第一個掀了尚書府的瓦。"

人群裡響起零星的喝彩。

玄陽子的臉漲得紫紅,剛要開口,旁邊的蒼梧派掌門扯了扯他袖子:"蘇姑娘這法子公道。"幾個小門派的弟子跟著點頭,玄陽子的話梗在喉嚨裡,最後隻哼了聲:"且看朝廷敢不敢應!"

林風在煙水閣看得清楚,指尖抵著下巴。

蘇婉兒這招"以武立威,以理服人",到底是將門出身的手段。

他摸出懷裡的傳訊玉符,剛要捏碎,便見遠處宮城方向有明黃飛騎奔來——是楚瑤的貼身宦官。

"公主有請。"宦官遞上鎏金請柬時,林風注意到他袖口繡著極小的並蒂蓮,那是楚瑤獨創的暗記。

乾元殿的龍涎香混著墨香。

楚瑤站在禦案前,手中的象牙笏板壓著一卷賬冊:"父皇,兒臣提議設立戰後資源協調司,由皇族、兵部、江湖各派共掌。"她抬頭時,眼尾的金粉隨著動作輕顫,"人心最怕的是不公,而非不多。"

皇帝放下朱筆,目光掃過殿下噤聲的朝臣。

張敬之第一個出列:"臣附議。"幾個開明官員跟著應和,玄陽子的同黨欲言又止——蘇婉兒在江湖立了威,此刻反對隻會顯得心虛。

"準了。"皇帝揮了揮手,又對楚瑤笑道,"你這丫頭,倒比朕想得周全。"

楚瑤退下時,袖中密信已塞進了影七手中。

影七是她暗衛裡最善查賬的,她低聲叮囑:"重點查赤焰宗近三月的糧餉,還有"她頓了頓,"與北境商隊的往來。"

傍晚的相府後園,桂花香裹著酒氣。

林風設的局擺在聽風亭,玄陽子、張敬之、各門派掌門分坐石凳,石桌上擺著熱酒和剛端來的鱸魚。

"今日請各位來,是要還江湖一個明白。"林風端起酒盞,卻沒喝,"柳姑娘昨日在玄陽子掌門書房,尋到了這封密信。"他推過那封偽造的兵部手諭,"張尚書的筆跡,可有人認得出?"

張敬之接過去隻看一眼,便拍案而起:"這'敬'字多了一點!

分明是偽造!"

"更妙的是。"林風示意隨從呈上半枚蝶形紋章,"這是柳姑娘從密信上追出的線索——影三,敵國細作,潛伏我朝十二年。"他掃過眾人變色的臉,"各位最近的'不公',都是這位影三在幕後添的柴。"

石凳上響起抽氣聲。

蒼梧派掌門拍著大腿:"難怪我派上月的玄鐵遲遲不到,原是有人截了文書!"玄陽子的弟子李岩漲紅了臉:"那我師父"

"玄陽子掌門是被利用了。"林風的目光轉向主位上的道袍老者,"但影三能混進赤焰宗,總有些"他頓了頓,"疏忽。"

玄陽子的手指掐進石桌,指節發白。

他突然冷笑一聲,起身時帶翻了酒盞,琥珀色的酒液濺在蝶形紋章上:"林大人好手段。

揪出個影三,便想讓江湖閉了嘴?"

他拂袖走向亭外,月光照在他背上,道袍的火焰紋像要燒起來。

經過林風身邊時,他壓低聲音:"這隻是開始他們以為揪出一個影三,就能挽回局麵?"

夜風卷著桂香撲進亭中。

林風望著玄陽子的背影消失在月門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合玉殘片。

柳如煙的傳訊玉符在袖中發燙,他捏碎時,聽見她的聲音混著風聲:"影三的密道通向丞相府。"

亭外的更夫敲響了三更。

林風望著天上的月亮,突然想起靈山崩塌前,那隻青銅儺麵的眼洞。

原來影三不過是浮在水麵的落葉,水下的暗流才剛剛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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