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北境戰場被風雪撕成碎片。
林風望著夜無塵腰間那枚泛著幽光的黑色玉瓶,蝕魂霧正從中翻湧而出,像團活物般朝著己方陣營蔓延。
他喉間泛起腥甜——方才夜無塵揮劍時,那股詭異的力量不僅撕裂了"乾坤結界",更在他識海深處劃開道細痕。
"林相!"身後傳來親衛嘶啞的呼喊,"霧裡有弟兄說頭疼欲裂,神識在抽絲!"
林風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曾在《玄元誌怪錄》裡見過記載:蝕魂霧,以百萬人怨為引,用邪修元神祭煉七七四十九年,專腐修士識海。
他反手從懷中摸出個檀木匣,抽出一疊朱砂符咒拋向空中:"傳我令,全軍立刻佩戴避魂符!
符紙貼於天靈蓋,三息內完成!"
符咒在風雪中騰起暗金微光,他卻不敢有半分鬆懈。
夜無塵負手立在十丈外,墨色大氅被霧染得更沉,發間血緞像道凝固的傷口。
林風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這是他自修煉《乾坤訣》以來,第一次在對決前感到心悸。
"蘇姑娘那邊如何?"他攥住傳令兵的手腕。
"蘇將軍正護送古族族長往後方撤,但"傳令兵的聲音突然發顫,"方才探馬回報,神秘副首領追上去了!"
蘇婉兒的玄鐵槍尖挑開最後一支淬毒弩箭時,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她懷裡的古族族長傷得極重,左肩的箭簇深可見骨,失血過多的老人正攥著她的衣袖呢喃:"護好護好龍淵"
"老丈撐住。"她咬著牙將人塞進一處冰窟,轉身時玄鐵槍在雪地上劃出半弧。
果然,那道灰影已從霧中現形——神秘副首領的衣襟還沾著方才被"乾坤逆轉"震斷的青黑靈脈,此刻卻咧著嘴笑,指縫間滲出墨綠色毒液。
"小娘子倒護得緊。"副首領舔了舔嘴角,"但你可知,夜大人要的不是命,是"
話音未落,蘇婉兒的槍已刺至麵門。
她運起《乾坤訣》第七重,槍尖裹著赤金氣勁,在半空畫出個旋轉的太極圖——這是她與林風研究月餘的"困天陣"。
副首領的身影剛撞進氣勁範圍,腳下的雪地突然裂開數道銀紋,空間像被無形的手揉皺,將他整個人拽進扭曲的裂隙。
"聒噪。"蘇婉兒旋身拔槍,槍尾重重砸在裂隙中心。
氣勁爆發的轟鳴中,裂隙裡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隨後歸於死寂。
她抹了把臉上的血珠,轉身將古族族長抱出冰窟,卻見老人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那霧是玉瓶裡的。"
柳如煙的指尖在案上敲出急促的節奏。
她站在臨時搭建的情報帳中,案上擺著十二麵青銅鏡,每麵鏡中都映著戰場不同角落的景象。
當其中一麵鏡裡映出夜無塵腰間玉瓶時,她的睫毛猛地一顫——那玉瓶的紋路與前朝秘典裡記載的"怨魂甕"如出一轍。
"千麵先生!"她撩開帳簾衝進隔壁,正見白發老者在沙盤上排布陣旗,"那毒霧的根在夜無塵的玉瓶裡,得用靈壓反製陣!"
千麵鬼手抬頭,他臉上的人皮麵具正緩緩變幻成柳如煙的模樣:"姑娘是說,用陣旗引動霧中怨氣,再反彈回去?"
"正是。"柳如煙抓起一把刻著"鎮"字的陣旗,"我已讓影衛在敵軍側翼埋了引魂石,你帶二十個陣師去東邊,我去西邊——"她的手指劃過沙盤上的紅點,"等霧漫過第三道防線,同時啟動陣法!"
半個時辰後,當蝕魂霧漫至兩軍中間時,東西兩側突然騰起兩柱青焰。
柳如煙咬破指尖,在最後一麵陣旗上點下血印,將其狠狠插進雪地。
霧氣接觸到陣旗的瞬間,像被無形的手扯住,竟調轉方向朝著敵軍陣營倒卷而去。
帳外傳來敵營的驚呼,她撫著狂跳的胸口笑了:"以怨製怨,倒也有趣。"
京城的禦書房裡,楚瑤的指尖深深掐進龍案。
她能清晰感知到北境傳來的蝕魂霧正在啃噬皇室結界——那是她用血脈之力布下的"正氣屏障",此刻正發出蜂鳴般的震顫。
"公主,影七傳訊。"小太監捧著染血的信鴿跪到跟前。
楚瑤展開紙條,上麵是柳如煙的飛白體:"霧蝕元神,需宗門支援。"她咬了咬唇,從鬢間拔下鳳銜珠簪,那是先皇臨終前塞給她的——簪內藏著能調動天下宗門的"禦令"。
"傳我口諭。"她將簪子遞給影七,聲音裡帶著從未有過的冷硬,"就說乾元有難,凡受國恩的宗門,三日內必須帶兵馳援北境。
若有推諉"她的目光掃過案頭的監國令,"就說我楚瑤,敢掀了他們的山門。"
影七領命退下時,楚瑤突然扶住龍案。
方才調動血脈的代價開始顯現,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閃過林風在雪地裡回頭笑的模樣。"你說百姓信你便能撐住牆。"她對著窗外的細雪低語,"那我便信你,撐到你回來。"
北境戰場的風雪更急了。
林風與夜無塵的劍交擊聲震得積雪簌簌落下,兩人的氣勁在半空相撞,炸出刺目的光。
林風的虎口已裂開血口,《乾坤訣》的內力運轉到第八重,卻仍覺對方的劍勢像團化不開的黑霧,每刺來一分,他識海裡的痛便深一分。
"你究竟是誰?"他借著格擋的空隙喝問。
夜無塵的劍突然變招,劍尖點向他膻中穴:"林相不是想知道龍淵之主的秘密麼?"他的聲音裹著蝕魂霧的陰寒,"等你見到古龍之心,便會明白這天下,早該換個主人了。"
這句話像道驚雷劈開林風的混沌。
他猛然想起玉簡裡的記載:"古龍之心,封於龍淵,得之者掌天地命數。"而方才夜無塵提到"龍淵之主",難道
"乾坤——歸源!"林風大喝一聲,雙手結出從未用過的法印。
《乾坤訣》的內力如海嘯般湧出,他能清晰感覺到體內的龍瞳在發燙,那股熟悉的熔岩氣息順著經脈直衝識海。
與此同時,懷中的玉簡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上麵的紋路全部亮起,組成一條新的預言:"歸源起,封印破,古龍醒,天地覆。"
夜無塵的臉色終於變了。
他想退,卻被那股金色氣勁牢牢鎖死。
兩人對拚的氣勁在半空炸開,夜無塵被震得倒退出十丈,嘴角溢出黑血。
林風卻踉蹌著扶住劍柄——他能感覺到,玉簡在懷中碎裂,像塊燒紅的炭,將他的衣襟灼出焦痕。
更恐怖的是,遠處的龍淵遺跡方向傳來沉悶的轟鳴。
地麵裂開蛛網般的縫隙,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緩緩開啟,裂隙裡湧出的氣息讓林風的血液都在凝固——那是比蝕魂霧更古老、更暴戾的存在。
夜無塵擦了擦嘴角的血,突然笑出聲:"林相,你以為自己在救世?"他的聲音混著裂隙裡的風聲,"你隻是幫古龍之心,撕開了封印。"
林風望著那道逐漸擴大的裂隙,喉間發緊。
他聽見裂隙深處傳來低沉的咆哮,像是什麼沉睡了千年的巨獸,正緩緩睜開眼睛。
而在那咆哮聲中,無數黑影正順著裂隙的邊緣攀爬,它們的輪廓似人非人,背上生著骨翼,雙眼泛著幽綠的光——
"傳令下去,全員戒備!"林風的聲音比風雪更冷,"不管裡麵出來什麼今日,我林風站在這裡,便不讓它們踏過北境一步!"
但他的話被另一聲更劇烈的轟鳴淹沒。
裂隙徹底張開的瞬間,一道足以遮天蔽日的黑影掠過戰場上空,帶起的氣浪將千軍的戰旗掀得粉碎。
林風望著那黑影消失的方向,攥緊了腰間的玉佩——此刻,玉佩的溫度燙得驚人,仿佛在替他說出那個即將到來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