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薑鹿溪道了聲晚安,程行很快也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在火車上沒怎麼睡好,這一天也是舟車勞頓。
鄧英做飯的時候,程行在客廳裡跟程船聊天的時候都差點睡著了。
早上一覺醒來時間,程行打開客廳的門,便發現外麵飄起了小雪。
一朵又一朵晶瑩剔透的雪花在空中來回飛舞著。
呼嘯的北風依舊沒有變小的跡象。
這些雪花便被北風吹著打在了程行的臉上。
有些冰涼冰涼的。
安城雖然已經入冬很久。
但這段時間都還沒有下過雪。
這是農曆2011年末,安城入冬後的第一場雪。
程行用溫水洗了把臉,沒多久,父母也都起來了。
隨著巨輪在各大城鎮上開始爆火之後,他們要忙的事情就更多了,本來隻需要管理城裡的幾家巨輪,現在他們得到各個鄉鎮上去視察了。
挺忙的。
不過這種忙是充實的。
也是快樂的。
這也是為什麼許多五六十歲已經功成名就的企業家,哪怕人已經到了該退休的年紀,也依舊喜歡折騰或者繼續創業的原因。
有些人是閒不住的。
就像是薑鹿溪一樣,這個女孩兒的倔,也是改不了的。
“小行,等下你自己去吃早餐就行了,早飯我們就不在家裡吃了,今天我們得去一趟花鳥鎮。”鄧英洗漱過後對著程行道。
“行,爸,下雪路滑,等下你開車慢一些。”程行道。
花鳥鎮距離這裡四十多公裡,還是挺遠的。
花鳥鎮因為以前是安城最大的一個花鳥市場,那裡賣花和鳥的非常多,在以前,安城有不少人都是很喜歡養鳥的,算是比較大的一個鎮。
程船點了點頭,道:“放心吧,我比你謹慎多了,倒是你,你要是開車出去的話,也慢點開。”
“嗯。”程行也點了點頭。
“對了,媽,我們家還有鐮刀這種東西嗎?”程行忽然問道。
“鐮刀?哪裡還有鐮刀,老家的話倒是有,我們這裡哪有什麼鐮刀。”鄧英說道。
他們又不種地,再說了,現在村裡的人種地都不怎麼能用上鐮刀了。
割麥子有收割機,地裡長草有除草劑可以打藥。
鐮刀這東西早就慢慢地淘汰了。
“沒事,我去五金店或者農具店看一下,那裡肯定有賣的。”程行道。
“你要鐮刀做什麼?”程船忽然問道。
“鹿溪家裡半年多沒住人,院子裡長了不少草。”程行道。
鄧英聞言搖了搖頭,這小子,看來比他們想象當中還要喜歡小溪那孩子啊!
不過薑鹿溪那孩子,確實是一個很不錯的孩子。
鄧英道:“那你彆忘了帶兩幅乾活的手套過去,枯草都很紮人的,小心紮到手。”
都是從農村走過來的,鄧英跟程船以前也是種過地幫著家裡乾過好多年農活的,雖然現在富了起來,但也不覺得自己有多嬌貴,所以對於程行要去幫薑鹿溪割草這件事情,他們也沒有多說什麼,而且鄧英還覺得薑鹿溪現在家裡就一個人,還是一個女孩兒,現在又下了雪,程行幫幫也是應該的,不然她一個人太不好弄了。
“知道了,媽。”程行道。
鄧英點了點頭,他們收拾好之後,程船便開車帶著她離開了。
他們離開後,程行也沒有一個人去吃早飯。
他從院裡也將自己的車開了出去。
要說成年的唯一好處,可能就是不用再像之前那樣到哪去都得騎著摩托車了。
特彆是大冬天,騎著摩托車還是很冷的。
驅車來到了五金店,程行要了一把鐮刀。
他沒有多要,一來薑鹿溪家裡估計也是有鐮刀的。
二來要是薑鹿溪家裡沒有就更好了。
他買一把的目的就是想著自己割就行了,這下著雪那麼冷,就不讓薑鹿溪去割了。
隻是當程行買完鐮刀,開著車來到薑鹿溪門口時。
卻發現他們家門口的草已經全都被清理完了。
並且清理的乾乾淨淨的。
跟遠處雜草叢生的地方形成了鮮明對比。
程行愣了愣,隨即皺了皺眉頭。
他敲了敲門。
不多時門開了,薑鹿溪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程行沒有去看她,而是看向了她身後的院子。
當看到院子裡也是乾乾淨淨,沒有了一棵雜草之後,程行才向她看了過去。
當看到薑鹿溪那挺翹的鼻子上有些泛紅,和本來白皙柔嫩的臉上都帶了些紅暈之後,程行的臉色徹底的陰沉了下去。
“薑鹿溪!”他生氣地道。
“昨天你不是跟我說,今天有可能會下雪嗎?伱看,現在就下雪了,所以我昨天晚上就想著趁下雪之前把這些雜草都給清理了。”薑鹿溪皺了皺鼻子,然後看著他道:“不是很累的,也沒有凍到,草沒有多少,我自己清理一個小時就清理完。”
“嗬,薑鹿溪,你是覺得我沒有割過草嗎?”程行被她這句話給氣笑了,他道:“還一個小時,這院子裡家門口的,沒有三四個小時,你覺得能清理完嗎?”
“還說沒有凍到,要是沒有凍到的話,我昨天幫你暖了臉之後,你臉上跟鼻子上還沒有紅暈,你現在照鏡子看看,已經被凍的跟紅柿子一樣了。”程行道。
薑鹿溪臉上的兩張臉頰上,都是紅彤彤的。
像是在上麵塗抹了兩個紅蘋果一樣。
薑鹿溪能感覺到程行在生氣,而且是生很大的氣。
還是那種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那種氣。
他臉上陰沉的很嚇人。
於是她便看著程行說道:“像紅柿子的話,那應該很可愛的,都不用塗胭脂水粉了。”
可愛嘛?
那確實挺可愛的。
她長得本身就漂亮。
臉頰兩側突然多出了兩個紅蘋果。
自然是很喜感,很可愛。
但這又不是塗抹上去的,是凍的。
程行沒好氣地道:“彆在這裡跟我東拉西扯的在這賣乖,這套對我是沒用的,”
程行皺著眉頭道:“昨天臨走前是不是再三囑咐你跟你說過許多遍,讓你不要一個人去割這些雜草,等我今天來的時候再去清理?”
薑鹿溪本想賣個乖兒,這樣程行就不會那麼生氣了,但沒想到這一招對他沒用,薑鹿溪皺了皺被凍的有些疼的鼻子,然後看著他小聲地說道:“我不想讓你今天過來幫我割草,我想我割了,你今天來的時候就不用割了,下雪,天肯定會更冷的。”
程行聞言怔了下來。
他抿了抿嘴,認真地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兒一眼,最終歎了口氣,然後道:“就這一次,下不為例,以後不管再出於任何目的,都不準再這麼做了。”
“嗯。”看到他終於不再生氣了,薑鹿溪鬆了口氣。
不過她雖然是這樣答應程行的。
但即便再遇到這種事情,她還會這樣做。
今天果然下雪了。
而且程行手裡還拿著鐮刀。
昨天自己清理後,程行就不用在這麼冷的天幫她清理了。
朋友,應該是互幫互助的。
程行已經付出很多了。
“走吧,彆在這當門神了,風那麼大,還想繼續吹是吧?”程行道。
“哦哦。”薑鹿溪聞言,率先向著屋裡走了過去。
“誰讓你走了?”程行又忽然問道。
薑鹿溪不解地回了頭。
“手。”程行道。
“哦。”薑鹿溪伸出了自己的手。
程行牽住了她的手,帶著她走進了屋裡。
想到剛剛程行說的那句彆在那當門神了。
薑鹿溪抿了抿嘴,她忽然回想起了還在安城一中上高三的一些場景。
那應該是2010年的時候,也是冬天。
程行也曾對她說過這麼一句話。
她突然覺得時間過得好快。
轉眼間,快到2012年了。
“你吃飯沒有?”薑鹿溪問道。
“吃過了。”程行道。
“你沒吃。”薑鹿溪搖了搖頭。
她能看得出來,程行應該還沒吃早飯。
“你騙人。”薑鹿溪道。
“學你呢。”程行道。
“學我?”薑鹿溪愣了愣。
“沒吃了說吃了,餓說不餓,不是你慣用你的伎倆嗎?說我騙人,薑鹿溪,我跟彆人認識十年,也沒認識你一年騙我的多。”程行沒好氣地說道。
“沒有,我沒騙過你。”薑鹿溪搖頭道。
“是嗎?”程行鬆開握著她的手,然後用手在她那挺翹的鼻梁上輕輕地按了一下,問道:“疼嗎?”
“不疼。”薑鹿溪皺了皺鼻子,然後搖了搖頭。
“你看,還說沒有騙過我?”程行看著薑鹿溪剛剛說那句沒有騙過她時,就已經把目光轉向了門外的薑鹿溪說道。
她鼻子都被凍腫,又怎麼可能會不疼?
要是不疼的話,也不會一直皺鼻子了。
“我覺得不疼,就不算疼的。”薑鹿溪看著他認真地說道。
“那你無敵了。”程行道。
程行兩世為人,也算是見識過不少人了。
這丫頭算是他見過最倔,嘴也是最硬的人了。
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這嘴硬總不會是她父母教她的吧。
“我去做飯。”薑鹿溪道。
“還有菜嗎?要不要我開車去鎮子上再買些菜?”程行問道。
“不用,還有菜的,昨天中午我們剩的菜還沒有吃完,放在篦子上餾一餾就可以吃了,昨天你走過這些菜我都沒有吃,你應該不會嫌棄昨天中午吃過的飯菜吧?”薑鹿溪問道。
所謂的餾一餾,是他們這裡的方言。
是用屜子熱一熱的意思。
“吃剩的飯菜我倒是不嫌棄。”程行說完沒好氣地將她旁邊沒有戴的圍巾給她戴了上去,然後說道:“就是我喜歡的人竟然是個嘴裡沒有一句真話的小騙子,是誰昨天口口聲聲跟我說正在吃飯,吃的是昨天剩下的尖椒炒肉和土豆燉雞塊的?”
“我沒有口口聲聲說過,微信發的,不算騙。”薑鹿溪搖頭道。
說完,她起了身,然後看著程行,很認真地說道:“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叫我薑鹿溪,能不能不要叫我的全名?”
“為什麼?”程行問道。
“我們不是朋友嗎?叫全名太正式了,叫鹿溪就好了。”薑鹿溪道。
不知道為什麼,她不喜歡程行叫她薑鹿溪。
她感覺太陌生,也太生分了。
他們是朋友關係,朋友不應該叫那麼生分的。
“那我叫你小溪或者是溪溪吧。”程行道。
薑鹿溪聞言瞪大了眼睛,然後俏臉一紅,連忙搖頭道:“不行不行,小溪和溪溪太親密了,這些隻有奶奶和父母叫過的,我們是朋友,你不能這麼叫我。”
“行,那我叫你老婆吧,這個奶奶還有你父母應該沒有叫過。”程行道。
薑鹿溪聞言直接嚇得落荒而逃。
看著薑鹿溪那被嚇得落荒而逃的樣子。
程行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起身站在門口看了會兒門口漸漸變大的雪花。
有人追求財富,有人追求名利。
但或許這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吧。
他跟沈複,到底是一樣的人。
隻可惜封建王朝容不下沈複和陳芸這樣的人。
這個有著中國文學史上最可愛女人之稱的陳芸,在封建社會的壓迫下過得並不是很好,所以他很慶幸他跟薑鹿溪都是生在當下。
他沒有太大的理想和追求。
隻想與自己喜歡的人廝守一生,不再孤獨。
在程行眼裡,薑鹿溪要比浮生六記裡的陳芸,更好更要可愛一些。
想到這裡,程行便想到了她臉上的那兩個紅柿子。
確實挺可愛的。
很難想象,清冷孤僻的薑鹿溪,也會有一天因為彆人生氣而去主動賣乖。
也很難想象,可愛這種詞彙,會從她的口中說出來。
但這也同樣說明著,自己想要在大三之前追到她,是很有機會的。
薑鹿溪的心到底不是冰做的。
但這一世,哪怕她的心是冰做的,程行也要一點點的將其融化。
因為想要在這茫茫世界找到那個唯一契合靈魂,實在是太難了。
所以他很喜歡李宗盛在千禧年寫的那首晚婚。
程行從雪中穿過去來到廚房。
薑鹿溪往鍋裡倒好了水,正在切紅芋。
她把紅芋切成塊放入鍋中,然後又放上篦子,把昨天沒吃完的剩菜和餅子放在了篦子上,薑鹿溪昨天擀的餅子多,還剩不少呢。
程行過來幫其燒起了鍋。
薑鹿溪此時也搬個凳子坐了過來。
程行往裡麵添了些柴。
燈火搖曳。
屋外風雪交加。
屋內溫暖如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