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峰紅葉跨過這扇大門的時候,她腦子還有些空白,仿佛隻能聽到遠處海浪拍打海岸的聲響。
怎麼說呢。
昨晚,她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無數的心理準備。
應對今天可能的一切情況。
她覺得自己已經提起了足夠的勇氣,或者說,通過幻想勝利後的結果來撫平現在的不安。
但是真的走入這扇門裡,隻有自己和身邊這個少年的時候。
她還是感受到了那種真切的絕望。
不用特意的去觀察,去探索,她就已經感覺到無數雙眼睛正在盯著自己。
這不僅僅是一種窺視,一種監控。
因為要知道這些眼睛背後代表的東西,或許是一把把冰冷的,漆黑的槍口。可能隨意的,就能從某個角度,輕而易舉的奪走自己無比珍惜的生命。
開玩笑,誰不惜命?誰不想要好好的活下來?
哪怕那些身患抑鬱症吵著要去死的人,他們看似告彆這個世界,也是在尋求最後的救援。
她當然也是怕死的。
更何況是在這樣堪稱花季的年齡,一個或許大有作為的身份,怎麼能
一想到可能的後果,她甚至感覺雙腿都無法邁開步伐。
再怎麼說明她是白峰會會長的親生女兒,再怎麼回憶當年父親對自己的許多教誨,似乎都無法掩蓋她沒有真的經曆過這些事情的事實。
你翻過曆史書的一頁,聽說了戰爭的殘酷和凶險。
卻遠遠比不上你真正踏入戰場之時帶給你的震撼。
現在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況。
她不想如此丟人,可是提著箱子的手,都仿佛在微微顫抖,直到溫熱的手掌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下意識偏過頭去,就看到了月野弦臉上淡淡的笑意。
那並非是看穿了她的心虛之後給自己的嘲諷,似乎隨著他的手心熱量,隨著他笑意的溫和,莫名的力量傳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
讓自己幾乎麻木的四肢重新湧來了力量。
他平靜的低聲說。
“現在隻有我和你,不如放寬心。把一切都交給我就好,我不會讓你輕易的死掉。”
這個時候灰發女人已經無法去想對方到底哪來的這種自信,還有什麼通天的本事。
她明白,如果不想丟人,不想還沒有開口就已經露怯的乾乾淨淨,那就做這樣盲目的思考吧。
全都信任他吧。
事已至此,除了體麵,什麼也做不了了。
也是這個時候白峰紅葉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的渺小和軟弱。
人怎麼能隻看到成果的美味,卻看不到過程中的風險呢?隻有自己真正的踏入其中才會發現,這遠比自己想的艱難。
或許真的沒有他,自己什麼都做不到。
想的很好的運籌帷幄,根本就不存在。因為你的對手根本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
在麵前一名西裝男子的帶領下,他們進入了一層層的院門,就像是監獄的一層層關卡。伴隨著陰沉的天氣,這樣的既視感愈發濃烈。
終於。
他們來到了這棟看起來冷酷嚴肅的樓閣之下。
西裝男人用手中的卡打開了電梯門,等到兩人進去後,他按下了三樓,也是頂部的樓層。
接著說。
“三樓會有人接待你們。”
說完,他離開了電梯。
就算是在隻有兩人的電梯裡,白峰紅葉也沒有感覺自己安心多少,監控攝像頭明目張膽的注視他們。
白峰紅葉隻能深吸一口氣,目光保持冷冽。
偷偷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月野弦,幫助自己拿起箱子,同時還提著那個木盒子的他從開始到現在的表情都沒有變改。天真的宛如一個新來公司上班的實習生。
也不知道是在觀察環境,還是真的對這些構造感到好奇。
她突然有個荒唐的念想,如果月野弦壓根就沒有任何把握,表現出來的一切隻是盲目的自信,也壓根沒有能力處理這一切
然後再像某位擅長黑色幽默的導演裡,最喜歡的反差一樣,很草率的在自己麵前死去
那這個世界會不會荒誕的無以複加呢?
“叮咚。”
沒有那麼多時間給她遐想,冰冷的電梯門應聲打開。
她正準備調整心情走出大門。
卻突然看到身旁的少年往前一步,走在了她的前麵。
她有些不明所以,然後就看到了月野弦轉過頭來衝著她露出此刻顯得無比詭異的微笑。
“準備好迎接新世界了嗎?”
“什麼意思?”
然後,她就看到月野弦放下了兩個箱子。
接著,打開了那個她以為沒有機會用上的木箱。
當他拿出那把寒芒乍現的長刀。
此時正好,電梯門外已經走來一名西裝壯漢。
他正準備說什麼,但是卻正好看到了月野弦正拿起刀起身的畫麵。
頓時,他的眼睛睜大,幾乎是一邊從懷中掏出手槍,一邊倉皇大喊。
“不好!他們準備動”
“嘩!”
是眼前猝然的光亮。
名為斬月的武士刀,卻帶來了淋漓的鮮血。
那自然不是月光的顏色。
斷臂碰撞到天花板,然後墜落。
刺眼的鮮血,在牆壁上噴上了宛如藝術一樣的畫作。
“砰!”
接著,少年輕鬆的一腳,將麵前已經沒有辦法反抗的男人踹開。
他的刀身甚至沒有沾染鮮血,他回過頭看向還在目瞪口呆,驚愕的簡直快要站不住的女人說。
“通知他們,戰爭開始了。”
然後他提著刀,朝著那腳步聲開始密集倉促的走廊走去。
仿佛他要麵對的不是什麼一個個握著槍,危險至極的敵人,而是一群待宰羔羊。
完全搞不清楚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這麼突然的白峰紅葉一邊用力的控製自己的手抖掏出手機。
一邊嘴裡不斷的呢喃。
“瘋子”
“瘋子!!”
熱鬨繁華的市中心。
穿過街道響起警笛的警車在呼嘯。
他們就像是四麵八方湧來的蝗蟲,聚集在富足的麥田裡。
那是一棟漂亮奢華的寫字樓。
掛的最高的那招牌叫做‘中島企業’。
“砰。”
將車子就隨意的停在了路邊,身著警服英姿颯爽的女人邁步下車。
與此同時,陸陸續續的警車在附近停好了位置,一名名戴齊了裝備的警員蜂擁而至,如眾星捧月一般的圍繞在了她的身邊。
“森田警官!人員已經就位。”
森田千夏看著頭頂陰沉的天氣,心裡的情緒卻是截然相反的燦爛澎湃。
她努力的按捺住這種久違的興奮。
然後拿出了對講機,帶著冷酷的麵目低聲道。
“所有人,跟我上樓。控製相關人員,避免資料被銷毀,走!”
他們湧入了這棟人來人往的大樓。
甚至連保安都沒有來得及反應這到底是突然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被人用證件抵在了腦門上。
隨著森田千夏帶人來到了關鍵樓層。
還在辦公室裡,悠閒喝著咖啡的總經理的雙腳上一刻還在辦公桌上搭著。
“砰。”
“不要動!警察搜查。”
“現在以走私、違規交易、涉嫌黑社會活動等罪名查封中島企業。”
“不要做任何多餘的事情,否則都被視為妨礙公務,試圖銷毀證據。這是搜查令,給我雙手抱頭!”
“咣當。”
滾燙的咖啡打濕了他的襯衫。
麵色蒼白的男人錯愕的看著麵前數位警員。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搜查?
等下為什麼突然搜查?
為什麼上麵一點警告和預兆都沒有?
這樣的情況怎麼會在一個如日中天的企業身上發生?為什麼那些所謂的保護傘這個時候都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
會長呢?就連會長等等難道是?
完了
全都完了!
……
海浪席卷著海岸。
陰雲密布的天氣下,雨水開始滴落。
落在海綿,帶起微不足道的漣漪。
也沾染了無數雨幕中的黑襯衫。
就連望月美姬在此刻,都沒有躲避這場大雨的侵襲。
她明白,就這麼一個院牆的距離,無數人正看外頭虎視眈眈,就像是他們注視裡頭的情況一樣。
看起來好像很安靜的現狀,看起來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氛圍,實際上已經是一觸即發,劍拔弩張。
隻是比起遙遠的那個時代,這個時代的危機更加克製,更加隱蔽,也更具備殺傷力。
她拍過不少類型的電影,隻是身臨其境才明白那些場景的搭設有多麼小兒科。
這裡沒有攝影機,沒有燈光師,隻有無數的攝像頭,和藏在暗處的槍口。
稍有不慎,一個可能引起猜忌的動作就是殺身之禍
嗡。
望月美姬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望月美姬側過頭,她看到了川上敏銳的眼神。
接著女人點點頭。
川上緩緩挪動到她的身前,讓望月美姬一點點的退回轎車的副駕,而不遠處的高大院牆上,分明是黑暗的槍口正在轉移目標。
川上很緊張,在口袋裡的手,緊扣手槍扳機。
他甚至在想,如果太過緊張而一槍打傷自己的腿會不會很滑稽?
汗水都沾濕了自己的後脖頸,他很清楚,那不是此時淅淅瀝瀝落下的雨水。
然後他聽到了身後低沉的聲音。
“動手。”
一瞬間。
川上的眼睛瞪大到極致。
然後他隻留下一句話。
“上車!”
宛如預設的程序,當指令出現,一切開始進入節奏。
包括北川城夫在內,聽懂了這個命令,他們直接上車。
看門的,院牆上的,院牆內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
無數轎車的後備箱直接打開,有的是直接從後座拿出槍支。
“動手!!”
“砰!!”
冒著雨大的雨幕。
火光乍現在陰沉昏暗的天際之下。
雨水如子彈,落石如炮火。
海麵都仿佛開始沸騰激蕩。
正在下班的公交車上的風間櫻,看著手機裡的視頻。
那是那一天,他和她一起看的那場煙火大會。
煙花直飛天際,爆裂在夜空,他在這個時候,和自己親吻在一起。
她的眼神瑩潤,勾起了嘴角,帶起了期盼。
“好想快進到明晚啊”
“他會期待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