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歲歲仿佛沒聽見似的,把手裡最後一件煙青色旗袍,折疊整齊放進大袋子裡。
一舉一動,透露出從容不迫的優雅。
穆宴認定她還在生氣使小性子,唇角微挑,突然低下頭湊過去,離她更近。
漆黑眸光盯著她明豔奪人的臉龐,看了又看,舍不得眨眼。
“歲歲,都是我的錯,你儘管打我罵我,就是彆憋著生悶氣,氣壞了自己的身體。”
穆宴一把抓住她的手,猛地往自己的臉上扇了一巴掌。
啪,一聲脆響。
打得太用力太疼。
梁歲歲的手心都紅了。
穆宴的臉被打得偏到一邊,棱角分明的麵廓迅速冒出一層淡淡的薄紅,卻溫柔如水地看著她。
“出氣了嗎?不夠,再打!”
梁歲歲眸底閃過厭煩,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拿起手提袋,麵色沉如靜水地往外走。
彆說打他了,她現在連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厭惡。
穆宴緊跟著走出病房。
快步上前,突然握住她的手,低頭看了下腕表:“歲歲,我訂好了晚宴,先吃飯。”
“我不餓。”梁歲歲想也不想推開他,一口拒絕。
穆宴望著她臉上冰冷的表情,絲毫不惱,反而心情不錯地勾了勾唇角,眼睛帶著笑。
“我這就去吩咐副官一槍擊斃梁曼如,讓你好好出口氣。”
梁歲歲聽完這句話,唇畔漾起一抹言語無法形容的嘲諷。
明明是他經不起誘惑,縱情享受姐妹共侍一夫的刺激。
到頭來,卻把所有罪責推到梁曼如頭上。
仿佛隻要梁曼如死透了,他就是乾乾淨淨的,從未背叛過自己。
隻不過,就這樣讓梁曼如輕飄飄死去,未免太便宜她了。
她要梁曼如跟穆宴永遠鎖死在一起,狗咬狗,一嘴毛。
梁歲歲眸底染了層尖銳寒意,衝男人淡淡譏誚地揚唇:“去哪裡吃飯?”
“到了你就知道。”穆宴俊臉掛了一絲徐徐笑意。
五六分鐘後。
梁歲歲身姿端端正正,坐進黑色凱迪拉克豪車的後座。
眼看著穆宴拉開另一邊車門,想挨著她坐在後座,迅速抬起頭,又淡又冷地瞥了眼他。
穆宴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低低吐了口氣,忍不住失笑:“行,我坐前麵。”
梁歲歲沒有再搭理他,扭頭看車窗外。
華燈初上,車流人群川流不息。
街道兩旁的電燈,鱗次櫛比亮起,把整條街照耀得宛若一條蜿蜒流轉的銀色絲帶。
停車場左邊,一輛黑色的龐蒂亞克汽車,吱地一聲停下。
眉眼俊朗的少年跳下車,手裡拎著熱氣騰騰的飯盒,正要朝住院部那邊走。
像是感應到什麼,猛然回頭一看。
恰好看見梁歲歲那張明豔動人的臉龐,在視線裡一晃而過,而後越來越小,變成了小黑點。
“阿姐……?!”
梁京淮詫異地喊了聲。
卻驀地留意到,把她帶走的那輛汽車,是穆宴的專座。
陡然變了臉色:“阿姐,等著,我馬上去找你!”
穆宴背著阿姐跟梁曼如搞在一塊,還不要臉搞出了人命。
阿姐對那個不守夫德的狗男人厭惡至極,又怎麼可能主動坐他的車呢?
一定是穆宴強迫阿姐的。
“姓穆的,你找死!”梁京淮咬牙切齒,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梁歲歲跟著穆宴,走進了杏花樓大飯店。
整層的四樓被他大手筆包下。
地板上鋪了波斯長絨地毯,簇簇碗口大的紅色玫瑰,嬌豔欲滴,一路從門口鋪到牆邊。
正中央隻擺放了一張豪華大理石餐桌,和配套的紅木座椅。
餐桌上,應景地點了兩根白色蠟燭。
燭火搖曳,花香撲鼻,窗口外便是燈紅酒綠歌舞升平的滬市夜景。
梁歲歲神色淡漠看著這一切。
自從他與梁曼如打得火熱之後,就再也沒有為她下過這種細致浪漫的心思。
甚至前腳答應約會,後腳就打著有重要軍務急需處理的幌子,多次爽約她。
如今又把這一套撿起來哄她,實在好笑。
見她神色淡淡,什麼表情都沒有,穆宴斷定她還沒有消氣,薄唇勾了一下,幽深眼神凝著她。
“歲歲,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們從法國留學回來以後,我就忙於軍務,再也沒有帶你出來,吃一頓正式的燭光晚餐,一直讓你等到今天,才補上了。”
“不過,歲歲你放心,等我們風風光光大婚後,隻要我有空,我就陪你到處去吃你想吃的,玩你想玩的,我們把那些失去的,全部補回來。”
梁歲歲站在那,薄韌背脊挺立筆直,沒有要入座的意思。
這時,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倏然黯了。
隻有兩根燭火,隨著窗口吹拂進來的晚風輕晃搖曳。
昏黃光線曖昧而朦朧。
把梁歲歲那張明豔逼人的臉龐,映襯得越發瀲灩迷人。
穆宴盯著她看,一時失了神。
“歲歲!”
他柔聲喊了句,朝她一步步走過去,修長手指突然摸向她的臉。
“滾開!”梁歲歲眼疾手快,迅速抬起手提包,往前一擋。
穆宴的手掌,還沒伸過去,就啪地被她的包打掉。
用力之大,差點把他的手指打斷。
手背那片肌膚,迅速顯現被皮包狠狠摩擦的薄紅痕跡。
穆宴不怒反笑,棱角分明的五官,沁出一縷柔和笑意。
她還願意打他,罵他,說明她心裡還有他,還愛著他。
她舍不得對他翻臉無情。
想到這裡,穆宴心口一陣火熱,激蕩,眸光灼灼凝望她。
算算時間,他已經很久沒有吻上她了。
梁歲歲被盯得頭皮發麻,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不等她做出反應,穆宴呼吸深沉,突然握住她的肩,整個人傾身朝她壓來。
下巴被他輕柔卻不容拒絕地捏著,隨即,兩片薄唇也朝她的唇瓣壓下來。
這個吻,猝不及防。
梁歲歲一時掙不脫,眼神驟冷,迅速偏過頭躲開。
穆宴的薄唇,便失去準頭,從她頭頂的烏黑發絲擦過。
他不氣惱,反而從中品嘗到欲迎還拒的趣味。
目光寸寸掃視她的紅唇,嗓音啞得很:“歲歲,我想抱你,更想吻你!”
說完,他又低頭去吻她。
梁歲歲麵色霜冷,趁他不注意,迅速取出手提包裡的銀針。
指間銀光閃爍,對準他後腦勺的風池穴,正要刺進去。
忽然,一聲哐當巨響。
緊閉的雕花木門應聲而倒,伴隨著一道黑影快如閃電竄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