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蘭帖木兒出躍馬穀,背負巨弓的絡腮胡將軍拔野古小跑過來,麵對這位一手培養出自己的老帥,沒其他人那般拘謹,大大咧咧道:“您這陳釀我可是惦記好久了,不給我喝,給一個死人乾嗎。您以前可是教導過我們戰場之上隻有同袍情,不得摻雜其他情感,你這送酒可不應該。”
烏蘭帖木兒瞥了這個一手帶出來得西戎第一神射手,淡淡道:“你小子不過一個雜號將軍也敢質問我,我看你是找抽。”
拔野古一臉害怕,回想起被烏蘭帖木兒摧殘的痛苦歲月,立馬乾笑道:“彆介,我就隨口一說,您大人有大量饒過我這一次。”
烏蘭帖木兒輕笑道:“你在我的軍帳中也待了十三年了,想不明白我為何贈酒?”
拔野古嘿嘿笑道:“哪能不知道啊,將軍是想收服這頭凶獸。但我覺得不可能,他就像天山的神鷹,漠深黃沙裡的狼王,骨子都是鐵打鋼鑄的,彎不下腰的。他連命都可以不要,不可能轉投我們的。”
烏蘭帖木兒望著滿天繁星,緩緩道:“若是大衡太子不入甕,任由這頭凶獸死於圍剿,便有一成可能性。“
拔野古反問道:“那麼太子會不入甕嗎?”
烏蘭帖木兒平靜道:“他會入甕。”
拔野古聳聳肩道:“那不就結了,所以這凶獸還是死的好。”
烏蘭帖木兒淡淡道:“獸困於籠,生死不由他了,殺他不過反掌之間,所以我不著急慢慢看。”
……
李存孝忍著骨肉撕裂的劇痛從地上爬起來,默默撿起地上的酒囊,往嘴裡灌了一大口,帶著血一同咽下去。身旁將士想去扶,他不讓,就這麼拖著重傷的身體一步一個血印往躍馬穀中走。
躍馬穀中數百個將士全都負傷,重傷者不在少數,此刻如這深黑的夜一般沉默,李存孝一臉悲涼。
他帶一萬新兵入西戎練兵,最後隻剩下這寥寥數百人,就連自己的飛虎軍也隻剩下幾十騎。
這一仗損失太大了,作為主將他都沒麵目麵對這僅存的幾百將士。
李存孝一屁股坐在火堆旁,旁邊坐著同樣重傷,臉色蒼白的典韋。
典韋望著李存孝胸口還未拔出的致命長刀,關切問道:“老李,你可彆急著死,殿下會來救我們的。”
李存孝默不作聲,在火堆中挑挑揀揀,找了一塊合適的焦紅火棍。一咬牙,硬是拔出胸口長刀,當即血噴一丈外,他立馬拿起焦紅火棍往傷口上壓去。
李存孝痛苦低吼,身體不停顫抖,典韋於心不忍,撐著重傷身體壓住李存孝肩膀,撐到傷口被燒焦散發出了熟肉味道才罷休。
李存孝冷汗如雨下,整張臉在火光映照下猙獰駭人。
他狠狠喘了一陣氣後,強提一氣,抓起火堆上死去戰馬被剖解的馬肉,馬肉還是半生不熟,但他不在意,大口咀嚼起來,帶血嚼骨往肚子裡咽,吃飽了才有力氣。
五口肉再飲一口酒,每一次下咽都是痛苦萬分,他咬牙吃喝一通後,齜牙咧嘴道:“我倒希望殿下不要來,烏蘭帖木兒這人柔腸百轉,擅布長局,太過危險。”
他從一開始就被算計,直至最後被趕到躍馬穀,全程被牽著走,這一仗他輸的太徹底了。
也讓他見識了這位西戎軍神的恐怖之處。
李存孝將最後一口酒扔給典韋,典韋一飲而儘,結果烈酒一衝反倒咳出大半口血來,吐出一口血痰,瞥眼問道:“你不信殿下會贏?”
李存孝搖頭道:“我深信殿下會贏,但麵對烏蘭帖木兒早已布下的陷阱,殿下的損失絕對不小。甘州大軍是殿下將來征伐天下的資本,若是在西戎這裡折損過大,將來如何拿下大衡。”
典韋沉默了,捏碎了手中木棍,沉聲道:“那我們還不如去死。”
李存孝苦笑道:“早死倒好了,現在我們被困死在這躍馬穀中,消息傳不出去,死不死不重要了。活著吧,一定要活下去,隻要我們能活下去。殿下死再多人,將來也能給殿下再拉起來。”
典韋重重點頭,盤腿閉目,開始調息療傷。
李存孝靠到可容納一人的山石凹陷處,閉目休養。
空中密集的破空聲襲來,箭矢攢射入穀,數百將士齊齊舉盾護住他們的將軍,一個校尉中了一箭,麵無表情的掰斷箭尾,任由箭尖留在體內。他麵容堅硬,低喝道:“兄弟們,我們可以死,但兩位將軍絕不能死,一定要護著兩位將軍等到殿下前來。”
數百將士沉默不語,但都眼神堅定,早已置生死於度外。
……
李景源和袁天罡不惜體力,一路疾奔,沒有選擇繞路,遇山遇河就扛馬翻山渡河。直線行進一千二百裡,跑死了十匹馬,終於在五天後抵達甘州。
橫斷關隘之外十裡,甘州五萬精銳大軍集結於此,其餘的十二萬大軍正在陸續趕來。
李景源沒有絲毫停歇的趕到橫斷關隘外軍營,直入中軍營帳。
陳芝豹坐在主位,與一眾將領正在研討西戎地形,為接下來的大戰做準備。
“殿下到。”
帳外一聲大喝,李景源大步流星的走入其中。
陳芝豹立馬起身,快步走下來與一眾將領跪地迎接。
李景源大馬金刀坐到主位,平靜道:“起來吧,陳芝豹,大軍集結的如何?”
陳芝豹立馬道:“目前集結五萬三千兵力,餘下十二萬大軍估計還需五日才能全部趕來。”
李景源搖搖頭道:“不等了,休整一日,明日拔營出關。剩下的十二萬大軍五日後出關,也不用去支援我們,就駐紮關外,提防西境三關。”
陳芝豹眉頭一皺,沉聲道:“殿下,西戎處心積慮設下躍馬穀請君入甕局,肯定是做足了準備,我預估對方至少會出動二十萬精銳。我們甘州有十七萬餘大軍,但一半都是新兵,就算十七萬大軍全軍出擊都不一定能勝,若隻以五萬大軍出擊,肯定會被西戎吃乾抹淨。”
李景源目如凶厲殺機,平靜道:“誰說隻有五萬大軍,這次我不僅要救出李存孝和典韋,還要狠狠給西戎一個教訓。”
他看向陳芝豹,緩緩道:“袁左宗帶著大雪龍騎軍雄居榜眼高位。陳芝豹,你這北涼鐵騎的統帥,也該是讓世人見識見識三十萬北涼鐵騎甲天下的雄風了。”
他已經想好了,三十萬北涼鐵騎將在這一戰中儘出,他要大開殺戒,殺敗西戎,也殺天下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