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京城。
殿內。文武百官垂首肅立，大氣不敢喘一口。
“報——！冀州失守！刺史王康殉國！”
“報——！豫州淪陷！知府李茂開城投降！”
“報——！東海郡急報！黑潮軍兵臨城下，請求速援！”
一個接一個的軍報被內侍用尖利的聲音念出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錘子，狠狠砸在眾人的心頭。
敗！敗！敗！
全是敗報！黑潮軍如同燎原之火，短短月餘，已經連克數州，兵鋒直指腹地！
“廢物！一群廢物！”龍椅上的年輕天子李硯猛地將手中的茶盞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臉色鐵青，手指著下麵戰戰兢兢的官員，破口大罵：“朕養你們何用？！啊？！連一群泥腿子組成的流寇都擋不住！每年數百萬兩的軍費，都喂了狗嗎？！”
兵部尚書額頭冷汗直冒，想要辯解幾句，卻又不敢開口。
就在這時，又一個傳令兵跑了進來，臉上帶著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激動和喜色。
“報——！陛下！大捷！鎖龍灘大捷！”傳令兵跪在地上，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雍州都尉公孫衍，於鎖龍灘設伏，陣斬黑潮軍東路先鋒大將張二牛！殲敵數萬！黑潮軍東路攻勢受挫！”
“什麼？！”李硯猛地站了起來，剛才的怒火仿佛瞬間被澆滅。
他幾步走下禦階，一把搶過傳令兵手中的捷報，快速瀏覽著，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
“好！好啊！哈哈哈哈！”李硯仰天大笑，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裡顯得格外響亮，“公孫衍！好一個公孫衍！不愧是朕的忠臣良將！陣斬賊首！殲敵數萬！哈哈哈！解氣！太解氣了！”
剛才還陰雲密布的大殿，氣氛瞬間逆轉。不少官員也跟著露出笑容，紛紛出言恭賀。
“陛下洪福齊天！天佑大周！”
“公孫都尉勇猛無雙，真乃國之柱石！”
就在這片歡騰之中，一個蒼老卻沉穩的聲音響了起來。
“陛下。”
須發皆白，身著紫袍的當朝宰相周慕白，緩步從百官班列中走出。
他已經六十五歲，是三朝元老，總領朝政，統轄六部，在大周朝堂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李硯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看向這位為大周操勞了一輩子的老臣：“周愛卿，有何話說？”
周慕白微微躬身，語氣平靜：“陛下，老臣以為，公孫衍此報，或有蹊蹺。”
此言一出，殿內剛剛熱起來的氣氛又是一冷。
李硯皺起了眉頭：“哦？宰相何出此言？打了勝仗還不好？”
“陛下，公孫衍此人，老臣略知一二。”周慕白緩緩說道，“其人誌大才疏，貪生怕死，素來……嗯……用兵謹慎。黑潮軍悍勇，張二牛更是其中悍將，公孫衍能以劣勢兵力陣斬賊首，殲敵數萬，如此大勝，未免來得太過輕易。且報中所言，語焉不詳之處頗多。”
李硯聽著，臉上的喜色漸漸褪去，多了幾分狐疑。
“那依愛卿之見……”
“老臣以為，當派禦史或錦衣衛，速去雍州，詳查鎖龍灘一戰實情，核實戰功，以明真相。”周慕白建議道，“若公孫衍果真立下不世之功，再行封賞不遲。若其中另有隱情……”
李硯沉吟片刻，雖然有些掃興，但還是點了點頭：“罷了罷了，查便查吧。此事交由宰相處置。”
“謝陛下。”周慕白再次躬身，隨即話鋒一轉，神情變得更加凝重，“陛下，鎖龍灘雖號稱大捷，然黑潮軍主力尚存，其勢依舊滔天。觀各地州府兵表現，疲弱不堪，一觸即潰者比比皆是，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他抬起頭，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決絕：“臣懇請陛下，即刻下旨，調動北境邊軍主力，南下平叛！唯有邊軍精銳，方能力挽狂瀾，剿滅此獠！”
調動邊軍？
此言一出，朝堂頓時嘩然。
“宰相大人三思！北境乃防範草原蠻族之屏障，若主力南調，北境空虛，倘若蠻族趁機南下……”一位武將出列反對。
“是啊，邊軍調動，耗費巨大，如今國庫……”戶部尚書也麵露難色。
“諸位大人！”周慕白猛地提高了聲音，打斷了眾人的議論，“如今心腹之患乃是黑潮！若讓其席卷中原，顛覆社稷，還談何邊境？談何國庫？！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老宰相聲色俱厲，一番話問得眾人啞口無言。
連番的敗報是鐵一般的事實，誰都知道，再依靠那些地方廂兵，恐怕真的要亡國了。
李硯也被周慕白的話震住了，他看著下麵爭論不休的臣子，又想起剛才那些觸目驚心的敗報，終於咬了咬牙。
“準奏！”他一拍龍椅扶手，“命兵部即刻擬旨！著北境總督李信，點選精兵十萬，即刻南下，由周愛卿統一節製調度，平定叛亂！”
……
與此同時，黑潮軍東路大軍中軍帳。
“哐當！”
一隻巨大的牛皮酒囊被狠狠摔在地上。
中軍主位上，一個滿臉絡腮胡，身材魁梧如鐵塔的壯漢猛地站起，雙目赤紅，渾身散發著凶煞之氣。
他腰間懸掛著兩柄巨大的板斧。
此人正是黑潮軍東路大軍統領，外號“黑閻羅”的秦山。
“廢物！張二牛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秦山如同暴怒的雄獅，在帳內來回踱步，粗壯的手指捏得嘎嘎作響，“幾萬大軍！幾萬啊！居然被朝廷那幫軟腳蝦給打崩了？！連他娘的輜重糧草都丟得一乾二淨！老子的臉都被他丟儘了！”
下方跪著的傳令兵瑟瑟發抖，連頭都不敢抬。
秦山發泄了一通，稍微冷靜了些，但眼中的怒火和煞氣卻絲毫未減。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戰報，又看了一遍，眉頭緊緊擰在了一起。
“公孫衍？”秦山粗聲粗氣地念叨著這個名字，臉上露出極度不屑的神色，“就憑他？他能陣斬張二牛？還能全殲老子的先鋒？”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公孫衍幾斤幾兩，他清楚得很。鎖龍灘那一仗，絕對有鬼！
“媽的，張二牛是蠢，但還沒蠢到家！公孫衍那點兵力，不可能吃掉他！”秦山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油燈亂晃，“這裡麵肯定有問題！”
他猛地看向帳下的親兵頭領：“去！立刻派人！查！仔仔細細地查！鎖龍灘那一仗到底是怎麼打的！是不是有彆的勢力插手了？！”
“是！統領！”親兵頭領連忙應道。
“傳老子將令！全軍拔營！加速前進！”秦山冷笑一聲，眼中殺機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