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書房。
林蕭正埋首於一堆關於礦產開采和軍工作坊進度的文書之中。
“踏踏踏……”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宋清和快步走了進來，臉色凝重。
“大人。”宋清和拱手行禮。
林蕭抬起頭：“說。”
“剛剛收到北麵傳來的最新消息，”宋清和聲音低沉，“黑潮軍……勢如破竹，又連下三城，前鋒距離我們青麟郡邊界，最多隻有五百裡了。按照他們這個速度，恐怕……不出半月，就會兵臨城下。”
半個月……林蕭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時間比預想的還要緊迫。
宋清和接著說道：“而且，因為戰火蔓延，北麵幾個郡的百姓紛紛南逃，最近幾天，湧入我們青麟郡境內的難民越來越多，光是郡城外，就已經聚集了不下萬人，衣衫襤褸，缺食少藥，城門口都快被堵住了。下麵各縣也報上來，情況類似。這麼多人……如何安置？若是處置不當，恐怕會生亂子啊。”
難民潮，這是亂世中最常見也最棘手的問題之一。
處理好了，是寶貴的人力資源；處理不好，就是巨大的隱患。
林蕭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照單全收。”
“全收？”宋清和一驚，“大人，這麼多人，吃喝拉撒，還有防疫……我們雖然抄了幾家肥的，但也經不起這麼消耗啊！”
“誰說要白養著他們？”林蕭轉過身，目光銳利，“以工代賑。組織起來，青壯年去挖河修渠，加固城防，修建道路；婦孺老弱，可以安排些輕省的活計，比如紡線織布，縫補軍服。給他們飯吃，給他們活乾，讓他們自食其力，也為我們建設青麟郡出力。”
“挖河？修路？”宋清和眼睛一亮，這倒是個好辦法！既解決了難民的生計問題，又能趁機大興土木，改善郡內基礎，“大人英明！隻是……工程浩大，所需工具、人手調度、糧食發放……都需要細細規劃。”
“這些就交給你去統籌安排。”林蕭道，“人儘其用，物儘其力。告訴那些難民，隻要肯乾活，在我青麟郡，就能吃飽飯，有安身之所。若有趁機作亂，嚴懲不貸！”
“是！下官明白了！”宋清和精神一振，領命而去。
處理完手頭的急務，林蕭走出郡守府，來到城門口附近。
隻見城外官道兩側，黑壓壓地擠滿了人。
拖家帶口，扶老攜幼，一張張麵孔寫滿了疲憊、饑餓和惶恐。
破爛的衣衫，空洞的眼神，偶爾傳來孩童虛弱的哭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酸臭和絕望的氣息。
這就是亂世，人命如草芥。
林蕭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同情心不能當飯吃，他現在需要的是力量，是秩序。
將這些人組織起來，投入到建設中去，才是對他們，也是對自己最好的選擇。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轉身朝著郡守府後院那片專門用來製造軍械的空地走去。
空地上，十餘架嶄新的投石車已經昂然矗立。張富安正帶著一群木匠和士兵，滿頭大汗地對這些大家夥進行最後的調試和加固。
看到林蕭過來，張富安連忙擦了把汗，小跑上前：“蕭哥！您看，這十五架投石車，都按您的吩咐造好了！試過了，個頂個的猛！”
林蕭點點頭，繞著一架投石車走了走，檢查了一下關鍵的結構，還算滿意。
投石車威力巨大，是攻堅和守城的利器，但它也有缺點，裝填慢，精度不高，對付大規模衝鋒的步兵效果有限。
“光有這個還不夠。”林蕭若有所思。
他需要一種射速更快、精度更高、能夠有效殺傷敵方步兵和輕騎兵的遠程武器。
有了！床弩！
“富安，”林蕭看向張富安，“投石車先放一放，我再教你做個新玩意兒。”
“新玩意兒？”張富安眼睛一亮，蕭哥又要拿出什麼神仙東西了？
“嗯，叫‘床弩’。”林蕭說著，像之前一樣，隨手拿起地上的木炭，在空地上唰唰勾勒起來。
這一次，他畫的是一個更加精密的器械。它有著堅固的弩身，如同放大了無數倍的強弓，弓弦是擰成的粗大筋索，弩臂上刻著精密的望山和刻度，還有一個用來快速上弦的絞盤機構。
旁邊的木匠們也紛紛圍了過來，好奇地看著地上的圖樣。
“這……這不就是大號的弩弓嗎？”一個木匠疑惑道。
“看著像，但好像……複雜得多。”另一個木匠仔細看著那些絞盤和望山結構。
“能比投石車還厲害？”
林蕭笑了笑，也不解釋，直接拿起工具：“看好了，這次的活兒更精細，對尺寸要求很高。”
接下來的時間，空地上再次上演了讓所有工匠歎為觀止的一幕。
林蕭再次化身為工匠大師，各種工具在他手中運用自如，如同手臂的延伸。
測量尺寸，他不用尺，目測一眼，報出的數據精準到毫米；
切割木料，他下刀如有神助，角度、弧度，分毫不差；
組裝連接，各種榫卯結構在他手中嚴絲合縫，渾若天成。
“弩臂的彈性是關鍵，要選韌性最好的柘木，用魚膠複合加固……”
“弓弦要用牛筋反複浸油、絞合，保證拉力均勻……”
“絞盤的齒輪必須咬合緊密，上弦才省力……”
“望山刻度要精準，這關係到射擊的準頭……”
林蕭如同變戲法一般，將一堆零散的木料、筋索、鐵件，逐漸組合成一架充滿殺氣的戰爭機器。
“神乎其技！真是神乎其技啊！”老木匠再次發出了上次同樣的感慨，但這次語氣中的震撼更深。
張富安更是看得如癡如醉，將林蕭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記在心裡。
這一次，因為結構更加複雜精密，花費的時間也更長。直到傍晚時分，第一架床弩才終於組裝完成。
它靜靜地矗立在那裡，通體閃爍著硬木和金屬的冷光，粗大的弓弦繃緊，弩臂上架著一支手臂粗細、尾部帶著鐵羽的巨型弩箭，箭頭寒光閃閃，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鋒銳！
“弄個靶子，遠一點，三百步外！”林蕭吩咐道。
士兵們連忙在遠處豎起了一麵用多層厚木板疊加而成的靶子。
在林蕭的指導下，幾個士兵合力轉動絞盤，隻聽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響，粗大的弓弦被緩緩拉開，扣入機括。
“瞄準靶心！”
一個眼神好的士兵湊到弩機後方，通過望山仔細瞄準。
“放！”
“嘣！！！”
一聲如同晴天霹靂般的巨響驟然炸開！
比投石車拋射時更加尖銳、更加迅猛！
那支粗大的弩箭，仿佛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瞬間撕裂空氣，發出淒厲的尖嘯！
幾乎就在響聲傳來的同時！
“噗嗤——轟！！”
三百步外，那麵厚實的木靶，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
弩箭直接洞穿了數層厚木板，巨大的衝擊力將整個靶子撕扯得粉碎！木屑橫飛，煙塵四起！
現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如果說投石車的威力是“震撼”，那麼這床弩的威力，就是“恐怖”！
那種極致的速度，那種穿透一切的鋒銳，讓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咕咚……”孫明德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趕來了，他狠狠咽了口唾沫，眼睛瞪得溜圓，“這……這玩意兒要是對著人射……怕是串糖葫蘆都擋不住吧？”
“三百步……洞穿重甲！這……這簡直是……”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士兵們看向床弩的眼神，充滿了敬畏和一絲恐懼。
張富安激動得臉都紅了，他仿佛已經看到，在未來的戰場上，無數這樣的床弩組成陣列，萬箭齊發，將敵人撕成碎片的場景！
“蕭哥！這……這床弩！咱們要多造！越多越好！”張富安聲音都有些顫抖。
林蕭滿意地點點頭：“圖紙和要點都記下了？”
“記下了！死都忘不了！”
“好，接下來，投石車和床弩一起造，人手不夠就去難民裡挑，工具不夠就讓鐵匠鋪加緊打！我要在黑潮軍來之前，讓咱們的城牆上，布滿這些大家夥！”
“是！”張富安挺直腰板，大聲應道，感覺自己肩上的擔子更重了，但也更光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