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思源為他尋覓的姑娘,陸嘉衍僅見了一麵,便慌亂不已。那姑娘星眸漆黑如漆,隻一眼,便叫人深深沉溺。她輕啟朱唇,聲若海棠綻蕊,叫人如何抵擋。
姑娘不過隨意開口,陸嘉衍便自知先前的見識是何等淺薄。起初,他隻知姑娘出身蘇作木匠世家。畢竟後來宮中多用廣作器具,蘇作漸漸沒那麼出名。
卻不知蘇作技藝,實則另有乾坤。蘇作工匠善於巧用小料,經他們妙手拚合,竟能造就大氣磅礴之作。
蘇作家具,更是將“惜木如金”發揮到極致。大件器具常以包鑲之法製作,以雜木為骨架,外貼優質硬木薄板;小件器具則打磨得極為精細,常見小塊碎料拚接而成的構件。這對工藝要求極高,既費人工又耗時間,可成品卻美觀至極,拚接處嚴絲合縫,工藝巧奪天工,令人驚歎。
然而,前朝之時,蘇作卻被視作小家子氣。明代蘇作的精巧細致,難以在當下盛行。也正因如此,廣作逐漸取代了蘇作的地位。
陸嘉衍望著那姑蘇女子,心中暗歎,都說姑蘇女子溫婉動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眉眼間的柔情,實在是讓人沉醉。
他正看得出神,忽然被晴兒嬌嗔的聲音打斷:“再這麼看下去,眼珠子都要掉出來啦!你可記好了,既然已經有了我,就不許在外頭過夜。”
晴兒的父親是個有些古怪的老頭,每天天剛蒙蒙亮就準時起床。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必定是吃上一碗羊骨湯麵。
在姑蘇地區,陽春麵十分常見,說白了就是一碗豬油醬油湯麵,可這老頭兒就獨愛這一口,仿佛喝完這碗麵,一天的精氣神兒才算真正被喚醒,日子也跟著熱鬨起來。
說起陸嘉衍和晴兒的親事。老頭兒心裡其實不太樂意。雖說同曾在內務府當差,兩家也算門當戶對,但要讓晴兒做小,他實在難以接受,心裡犯起了嘀咕:憑什麼呀?
思媛也察覺到了他的顧慮,趕忙出來打圓場:“叔叔,進了這門,大家就平輩相稱。你看王府裡也有側福晉,隻要我家望之能好好善待晴兒,這事兒也就成了,你看咋樣?”
老頭這才勉強點頭應下,陸嘉衍卻早已緊張得手心冒汗。他向來最怕見家長這種場合,此刻站在堂屋裡,隻覺得連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
晴兒的父親端著茶碗打量他時,他結結巴巴連句完整問候都說不利索,原本準備好的客套話全堵在嗓子眼,憋得耳根通紅。
倒是那姑娘從裡屋掀簾出來解了圍。陸嘉衍抬頭時正撞見晴兒,隻看一眼麵容,頓時連呼吸都滯住了——杏眼盈盈似含著春水,唇若點朱,發間銀簪隨著步伐輕晃,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
他活了二十多年年,從未見過這般標致的人物,隻這一眼,便覺得方才受的窘迫都值當了。
“泰山大人在上,小的定然視晴兒如正室。從今往後,絕不再娶。”
“是個老實人,罷了。”老頭咂摸著旱煙下了定論。他敲了敲煙杆,“小子,咱家窮,可不是賣女兒。你要是有些怠慢我的姑娘。老子教你認識一下魯班術。”
陸嘉衍還怔怔望著姑娘發愣,直到對方抿嘴一笑,他才慌忙低頭,“泰山教訓的是。”
思媛給他找到,約莫是目之所及最漂亮的姑娘。陸嘉衍自問,以前幾十年做夢都不敢想一想。
思媛是大氣溫婉,晴兒這江南丫頭,怕是做夢都不敢想。
“是個老實人,罷了。”老頭咂摸著旱煙下了定論,灰白的煙霧在堂屋裡緩緩盤旋。他“篤篤”敲了兩下煙杆,眯起的眼睛裡透出幾分銳利,“小子,咱家雖窮,可不是賣女兒。你要是敢有半分怠慢——”煙杆頭突然往桌角一磕,震得茶碗叮當作響,“那天晴兒說受了委屈,老子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魯班術裡的“缺一門”。”
陸嘉衍還怔怔望著姑娘發愣。思媛今日穿了件藕荷色斜襟衫,發間一支素銀簪子,襯得脖頸修長如天鵝。直到對方被瞧得不好意思,低頭抿嘴一笑,他才猛然回神,慌忙抱拳作揖:“泰山教訓的是,小婿定當謹記。”
走出院門時,陸嘉衍仍覺得腳步發飄。思媛竟真讓他尋著了,這約莫是目之所及最標致的姑娘——柳葉眉下生著雙會說話的杏眼,不施粉黛也明豔照人。
他暗自掐了把大腿,這般品貌的姑娘,莫說從前幾十年不敢胡亂想,就是做夢時,怕是連個模糊影子都不敢勾勒。
想到那個總愛撅嘴的江南丫頭晴兒,陸嘉衍不由搖頭。晴兒這般清秀可人,但比起思媛這般大氣溫婉的做派,終究是少了些氣度。思媛年紀大些,他還能做個夢,晴兒這般天仙似的人兒,怕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小一點不懂事,他得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