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樓。
一輛馬車在樓前停下,馬墉緩緩走下馬車。
門口車來車往、人影憧憧一幅好不熱鬨的景象。
即便是隻站在外麵,仿佛都能夠感受到樓裡麵紙醉金迷、鶯歌燕舞的溫柔鄉氛圍。
但此時的馬墉並沒有這樣的雅興,隻帶了一個隨從便邁步往裡走去。
門口有老鴇、夥計招呼。
看見氣宇不凡、有著官場上浸淫出來的那種不怒自威氣質的馬墉時,老鴇跟夥計臉上的笑容更加誠摯了幾分。
不敢有絲毫怠慢的趨步向前:“老爺……。”
“在下叫馬墉,金四海可在?若是在讓他過來見我。若是不在,便讓李青衣小姐過來,我有事兒相詢。”
老鴇跟夥計聽到馬墉兩字,緊張的腦子裡都有些暈乎乎的。
好在老鴇反應快,急忙示意夥計去找金四海,而自己立刻對馬墉說道:“老爺,您看要不您去二樓先歇一會兒,一會兒讓金掌櫃去二樓見您如何?”
馬墉點了點頭,便隨著老鴇上了二樓一間極為雅致的房間。
老鴇的吩咐下,各種水果、點心、茶水不要錢似的,瞬間擺滿了馬墉的麵前。
馬墉看了看,也隻是端起茶杯聞了聞,讚道:“明玉樓的茶果然名不虛傳。”
“一會兒便給老爺您帶點兒,這是昨日新到的呢。”
不到盞茶的時間,外麵就響起了敲門聲。
一個頗為富貴的中年男子,隨即獨自一人走了進來。
“小的金四海見過馬大人,未能親迎馬大人,還望馬大人見諒。”
金四海站在一旁謙卑道。
隨即掃了眼空無一人的雅間,急忙對老鴇說道:“還愣著乾什麼,快去請青衣下來。”
“哎。”
老鴇急忙走了出去。
馬墉此時才打量著金四海,而後示意其坐下說話。
“久聞金掌櫃大名,隻是一直無緣相見。”
身為右都禦史,馬墉身上浸淫官場多年的威勢十足。
尤其是自任了右都禦史後,不管去哪裡,都是讓官員、商賈眾星捧月、點頭哈腰的對象。
“小的一直仰慕馬大人,一直盼著馬大人有朝一日能賞臉,今日一見,小的可謂是三生有幸。”
“客套話就免了。”
這種話馬墉都聽膩了,但還是很喜歡聽。
尤其是看著這些人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地麵對自己,讓馬墉心裡是十分的受用跟有成就感。
“今日馬某來此,實不相瞞,是為犬子一事兒而來。”
馬墉如同太清樓的主人一般端起茶杯,看著金四海道:“不知金掌櫃可知道此事兒?”
隻有小半啦屁股挨著椅子的金四海愣了下,嘴裡道:“可是小的招待不周,怠慢了馬公子?”
馬墉搖了搖頭,倒是不急於跟金四海說什麼事情。
而是岔開話題道:“今日犬子邀貴樓頭牌李青衣前往太清樓一事兒,金掌櫃可知曉否?”
“知曉。”
金四海連連點著頭,道:“大人您清楚,這太清樓的頭牌,往日裡是不會走出太清樓應酬的。小的也是費儘不少口舌,連哄帶騙地總算是沒有怠慢了馬公子……。”
說道此處,金四海臉色一變,小心道:“大人,不會是李青衣那丫頭什麼地方得罪了公子吧?大人您放心,一會兒李青衣下來後,小的帶著她一起前往馬大人府邸,親自給馬公子賠罪去。”
馬墉做派十足地擺了擺手,放下茶杯道:“是犬子邀李青衣前往太清樓時跟人起了衝突,犬子心善,不肯告訴我那人的名字,所以特地來請教李小姐。”
“什麼人敢如此放肆?”
金四海刻意攥緊了拳頭,表現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來。
但他可不敢跟馬墉說,這事兒就交給我好了。
京城三教九流中,雖說都會給他金四海幾分薄麵。
但敢惹馬墉之子的,想來其家世背景也差不到哪裡去的。
而此時,聽到老鴇的來意後,李青衣不由一陣緊張。
想不到馬浩成竟然把這種小事情真的告訴了他爹。
心中又是多了幾分鄙夷。
她原本以為……馬浩成會憑借自己的本事兒來對付徐孝先呢。
“媽媽知道是什麼事情嗎?”
李青衣一邊問,一邊整理著妝容。
“不知道啊,金掌櫃讓你快些過去呢。”
“媽媽看這樣行嗎?”
一身沙青色帶牡丹紋的衫裙,比起白天丹青色的衫裙來,多了一絲莊重。
但仍不失其詩情畫意的氣質與才情。
“哎喲,我的李小姐啊,你就算是不仔細,那也是樓裡的頭牌。”
李青衣這才點了點頭,隨後帶著丫鬟圓荷前往二樓的雅間。
圓荷被留在了門口,老鴇進去後不一會兒也走了出來。
對圓荷道:“仔細著點兒,就在這守著,可不能怠慢了裡麵的貴人。”
“嗯,圓荷曉得。”
雅間內,不管是李青衣那詩情畫意的臉蛋兒,還是那一身沙青色的衫裙,都讓馬墉眼前一亮。
當下隨和著語氣,道:“李小姐坐下說話便是。”
李青衣看也沒看那邊的金四海,對著馬墉行禮後道:“大人跟前,青衣豈敢落座,如此為大人端茶送水也方便一些。”
金四海沒出聲,花費心思調教出來的頭牌,顯然不會讓他失望的。
馬墉也不堅持,一雙眼睛時不時便不由自主的上下打量著李青衣。
眼睛裡驚豔之色藏也藏不住。
而這對李青衣而言早已經習以為常。
除非是那人眼瞎……對,就是那徐孝先。
隨即金四海替馬墉說明了來意,而後也一同看向李青衣。
燈火優雅的房間裡,李青衣微蹙眉頭,仿佛佳人撥弄女兒家心事一般,讓人不由心生憐惜之意。
“回馬大人,那人確實是錦衣衛百戶,可惡且無禮。”
李青衣一副努力回憶今日事情的樣子,喃喃道:“青衣在馬公子離開後,也曾試著詢問過,但那百戶陰險狡詐的很,像是知道青衣的目的,並不肯說出他的名字來。”
馬墉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變化,像是在他預料之中一般。
金四海則是表情很凝重,仿佛被打的不是馬墉的兒子,而是他自己。
不等馬墉再問,金四海就問道:“那……知道這百戶是跟誰在太清樓吃飯嗎?”
“兩個人,看起來也像是當官的,都是四五十歲的樣子,青衣不認識,並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金四海暗暗鬆了口氣,好在自己沒敢大包大攬,要不然……錦衣衛也不是他願意得罪的啊。
李青衣靜靜地站著,看著麵前兩人,心裡多少有些得意。
不光是把徐孝先的名字給隱瞞了。
就連麥福跟楊增兩人的穿著,她也刻意的選擇了忽略。
在她看來,身為右都禦史的馬墉,恐怕從穿著的官衣上,也能查出什麼蛛絲馬跡吧?
馬墉陷入沉思,看來隻能找陸炳相詢了。
“好,多謝青衣小姐了。”
馬墉回過神來,笑容滿滿。
隨即也沒有再留下來的心思。
到了樓下,馬墉上了馬車正打算離開,金四海急忙陪笑道:“大人稍等,小的一點點的心意,還望大人您笑納。”
很快,幾個夥計匆匆跑了過來,好幾個錦盒都被放進了馬車裡。
金四海接過老鴇手裡的錦盒,親自遞給馬墉,道:“剛聽下麵的人說,大人覺得這款茶葉還湊合,小的便自作主張也給大人您帶了一些。”
馬墉坐在馬車裡點了點頭,隨即放下車簾。
就在金四海一臉失望時,那車簾突然又掀了起來,金四海又急忙換上一副熱情的笑臉。
“大人有什麼吩咐?”
馬墉看著金四海那熱情滿滿的臉,道:“你跟通州知州樓廣元相熟?”
金四海瞬間神情一震,道:“不敢隱瞞大人,小的跟樓大人確實有些私交。但小的也是真心高攀馬公子這棵大樹,也是想著多個朋友便多條路,所以才鬥膽麻煩了馬公子……。”
“此事兒我知曉了。”
馬墉官味十足的點著頭,想了想道:“既然如此……等他再進京時我可以抽出時間跟他見上一麵。”
說完後也不等金四海回答,便示意馬車回府。
望著馬車的背影,金四海長舒一口氣,不管怎麼樣,自己想辦的事情終於是有眉目了。
站在金四海旁邊的李青衣,此時也是長舒一口氣,心裡暗自得意著:白白幫了那家夥一個忙。
哼,要是再有機會見麵,一定要讓他還自己這個人情。
可她哪裡知道,徐孝先是故意的。
故意不告訴馬浩成自己叫什麼,故意在她麵前說漏嘴。
其目的,就是為了讓馬浩成找上門,從而看看東廠跟錦衣衛到底會是什麼態度。
而自己,往後又該怎麼在錦衣衛甚至是東廠辦差。
要不要暗中給自己留下將來有一天被棄用的退路。
而且她不知道的是,徐孝先其實也已經把她給坑了進去。
……
正在被程蘭包紮腰間傷口的徐孝先,不由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程蘭嚇了一跳,急忙說道:“趕緊把衣服披上。”
“嗯。”
徐孝先聽話的把衣服披在肩膀上。
程蘭看著腰間的傷口,小心翼翼的抹上藥,道:“今日還好,但這兩日你還得給我仔細著點兒,再把傷口弄迸裂了,饒不了你。
像現在這樣好好養幾天,應該就可以結疤了。”
“嗯。”
徐孝先隨即道:“那就說好了,等過幾日廚房也粉刷時,我就帶你去太清樓大吃一頓去。”
“嗯,依你。不過得等你說的蔗糖銀子下來了,現在手裡的錢你甭想惦記。”
程蘭摳門道。
“你就當個守財奴吧。”
徐孝先說道:“就那點兒錢,往後我還看不上眼呢。”
說話間,程蘭忍不住在徐孝先另外一邊的腰間掐了一下。
“明日甭想要錢了你。”
程蘭沒好氣地說道。
隨即下了炕,抱著炕邊的陶盆離開了徐孝先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