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徐孝先那欠揍的模樣兒,李青衣氣得銀牙緊咬!
這家夥太壞了!
故意戳她肺管子!
京城誰不知道,明玉樓、明月閣一直在唱對台戲!
明玉樓推出一個才情俱佳的頭牌李青衣,明月閣便會推出一個知性婉約的花魁裴南亭。
李青衣、裴南亭雖從未見過麵。
但在文人士子、風流雅士的烘托之下,便是針尖對麥芒的死對頭。
所以這家夥是故意說出裴南亭的名字來拉踩自己的。
“大人也不怕風大閃了您舌頭?”
李青衣哼了一聲道。
剛剛就不該給這眼高於頂的家夥賠罪。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枉費自己還擔心他會不會被馬浩成報複呢。
活該!
等馬浩成報複的時候,他就知道怕了!
就知道自己是好心了!
到時候……看我理不理他就完事兒了!
“閃了舌頭?”
徐孝先嗬嗬道:“不信你打聽打聽去,問問是不是裴南亭三番五次地請我,我都沒去。”
李青衣鄙視地撇了撇嘴,這個小女兒姿態的表情,倒是讓徐孝先心弦一顫。
不等李青衣繼續說話,徐孝先的身後傳來了麥福的聲音:“青衣小姐,這個我可以作證,裴南亭確實是三番五次的邀請他,他都沒去。”
徐孝先回頭,隻見不知何時麥福跟楊增已經走了出來。
“真的?”
李青衣對徐孝先有些刮目相看了。
尤其是看到徐孝先身後兩人的威儀氣勢,在明玉樓見多識廣的她,怎麼會看不出來,這兩人的官衣跟很多大人的不同呢。
自然,說出去的話就要比尋常人多幾分可信度。
而徐孝先牛皮已經吹出去了,加上麥福剛才的火上澆油,硬著頭皮也要驕傲著自己的虛榮心。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可以這樣告訴你,我……。”
徐孝先指了指自己胸口,看著此時有些茫然如小白兔的李青衣,傲然道:“我徐孝先會是你這輩子永遠都得不到的男人!”
“我才不信!”
李青衣脫口而出。
而後瞬間漲紅了臉,氣得直跺腳:“你……狡詐!”
楊增、麥福此時也回過味兒來,不由哈哈大笑了起來。
隨即楊增拍了拍徐孝先的肩膀,道:“既然有心情在這裡打情罵俏,那麼就是不怕馬墉馬大人的報複你了?”
“有兩位大人在,末將有什麼可怕的?”徐孝先看著麥福說道。
他今日之所以如此,也是有意要把事情鬨大。
因為徐孝先也想看看,在麥福、楊增乃至東廠眼裡,到底有多看重自己。
尤其是自己現在算是接了東廠給自己的秘密差事後。
那麼一旦到了緊要時刻,或者是自己觸動了彆人的利益,需要東廠棄卒保車抉擇時,自己會不會成為官場上的利益犧牲品。
所以今日就算是天王老子,徐孝先也不會怕。
麥福自信的點著頭,淡淡道:“一句話的事兒。”
楊增笑笑沒有言語。
都察院右都禦史,若是旁人的話或許還忌憚幾分。
但對於東廠而言……那就不知道是誰忌憚誰了。
三人沒再理會自己給自己鬨了個大紅臉的李青衣,徑直往樓下走去。
李青衣再次恨恨地跺了跺腳,也打算下樓。
楊增、麥福顯然不會真讓徐孝先來結賬,而是由楊增結了賬。
但楊增還是很好奇,徐孝先剛剛說的這頓他請是不是真的。
於是非要讓徐孝先當眾拿出錢袋子,看看裡麵裝了多少銀子。
徐孝先指拗不過,隻好無奈地掏出自己錢袋打開袋口。
裡麵約莫有十幾二十幾枚銅板,碎銀加起來能有個七八錢的樣子。
楊增撇了撇嘴,看著徐孝先道:“小子,你這誠意不夠啊。”
身後跟著下樓的李青衣,把這一切瞧了個正著。
加上剛剛徐孝先對她言語上的戲弄。
於是立刻報複道:“喲,這位大人可真是……難怪裴南亭三番五次地邀請大人,大人都沒答應呢,原來是囊中羞澀啊。”
“要你管。”
這小丫頭越來越不討喜了!
仗著一副好皮囊就能誹謗本官嗎?
“大人您放心,青衣敢保證,用不了兩天,這京城會有很多人知道裴南亭三番五次地邀請大人,大人卻拒絕赴約這一美談的。”
說完後,也不等徐孝先回嘴,領著自己的丫鬟就麻溜跑開了。
麥福笑嗬嗬,看著一臉不爽的徐孝先道:“小子自求多福吧。不過……這是不是就是男人的快樂?”
徐孝先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怕當街真被掌嘴。
徐孝先本打算跟楊增、麥福兩人一同前往仇鸞府。
但因為有了東廠的秘密差事兒,以及今日家裡正在粉刷正房。
麥福善解人意地讓徐孝先直接回家,那邊有他們盯著就行了。
至於往後用不用一直前往錦衣中所當差,讓徐孝先自己靈活斟酌。
徐孝先真心謝過楊增、麥福的體恤。
隨即便跟兩人分開。
先是去看了門窗以及家具,而後便直奔家裡。
而此時,謝衡之獨自一人邁步走進徐孝先家的院心,圓滾滾的多爾袞立刻汪汪汪地衝他叫著。
程蘭急忙喊住多爾袞,站在正房的台階上打量著謝衡之。
“謝公子有事兒?”
程蘭麵無表情問道。
謝衡之看著程蘭的表情,心裡涼了半截,甚至是有些失神落魄的絕望從心底湧現。
“我……我今日過來是想說當初欠的債……。”
麵對此時的程蘭,尤其是有了一個以錦衣衛百戶小叔子為依靠的程蘭,謝衡之不再像從前那般從容不迫。
甚至連內心深處對程蘭的不軌念頭,也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若是謝公子著急,可以在門口多等一會兒,等石榴回來後會把錢還你的。”
程蘭想了下,解釋道:“石榴今日是帶著錢出門的,可能是因為要當差的緣故吧,或許他回來的路上就會順路過去把錢還給你的。”
正房內,正在鏟著原有舊牆皮的羅穀跟兩個夥計互望一眼。
“這徐大人過得這麼拮據麼?不是說當官的一個個都不缺錢的嗎?這徐大人竟然還借錢過活?”
外麵院子裡,謝衡之苦笑一聲,搖頭道:“你誤會了,徐大人今日一早就把錢送過去了,我過來是想說,這筆賬不用還了。
無論是看在徐大人的麵子上,還是看在當初我跟百善兄的同窗之情上,這筆賬我都不該讓你們叔嫂二人還的。
所以……我認為這筆賬就算是我跟百善兄的同窗之誼吧。
也好讓百善兄在下麵能夠安心一些,我這心裡也能夠少一些對百善兄的愧疚。”
謝衡之說完後,卻是見程蘭的目光越過了他,看向了身後影壁的方向。
跟著一扭頭,就看見一身黑色錦衣衛百戶服的徐孝先牽著馬走了進來。
那黑乎乎的傻狗就在馬蹄子下來回蹦躂著,徐孝先不得不時不時小心踢上一腳。
免得真被馬踩死了。
“汪汪汪……。”
多爾袞即像是在討好歡迎徐孝先回家,也像是在繼續給那匹棗紅馬立威。
“謝公子有事兒?”
徐孝先一邊卸馬鞍一邊問道。
“徐兄弟……徐大人,是這樣的,我今日過來是還錢來的。”
謝衡之小心翼翼的說道。
他家說白了就是個開藥鋪做生意的,並沒有什麼深厚的背景跟靠山。
如今的徐孝先,顯然也不是他隨意能稱兄道弟的了。
“還錢?”
徐孝先一腦門問號,不應該是自己還他錢麼?
而且今早已經去仁和堂,把銀子給還上了啊。
“謝公子,今早我去仁和堂已經把欠你的銀子還給何大夫了。”
“我知道徐大人已經還了,這不是……。”
謝衡之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了那嶄新的三錠銀子,道:“徐大人,我的意思是這筆錢不用還了,權當是我與百善兄之間的同窗之情了,也算是……
也算是與徐大人您結個善緣,您看如何?”
站在正房台階上的程蘭,把謝衡之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若是徐孝先真的要收回這銀子,她覺得自己得攔著。
以免往後落人口舌。
何況,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往後若是謝衡之有個什麼事情,肯定第一時間會找徐孝先幫忙的。
這種既有人情又有銀子摻和的事情,到時候徐孝先怕是很難拒絕的。
徐孝先笑著搖了搖頭,看著謹小慎微的謝衡之,平和道:“謝大哥不必如此,欠債還錢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家兄臥炕三年,這期間若是沒有謝大哥伸出援手相助,我大哥是撐不了這麼久的。
尤其是在我上戰場之後,你們能助家兄吊著一口氣,能跟我見最後一麵,這份人情我們會記得的。
所以還請謝大哥收回銀子,除非是想我們再欠謝大哥一份人情。”
“不敢不敢,豈敢讓徐……兄弟如此認為。”
謝衡之有些為難,看了看手裡的銀子,又看了看徐孝先,最後道:“要不這樣吧,我隻收本金你看如何?我算過了,加上之前還的那些……。”
“不必了。”
徐孝先微笑著搖著頭,道:“謝大哥放心,我這人雖喜有仇必報,但也知情達理,幫過我的我自然會記在心裡,害過我們的,我自然也不會放過。所以謝大哥不必如此緊張。”
謝衡之一臉為難,看看手中的銀子,再看看徐孝先。
頭一次發現有些銀子原來拿到手裡、踹到懷裡真的會燙手。
“謝大哥要是沒什麼事兒的話就請回吧。”
徐孝先開始趕人,微笑著繼續道:“往後咱們在銀子上就算是兩清了,至於程……我嫂子這裡,還望謝大哥體諒,若是往後傳出什麼是非的話,對誰都不好,謝大哥你說呢?”
“那是自然,是這個道理。”
謝衡之的心不斷的下沉、絕望不斷的上升。
他是真心傾慕程蘭的。
可……往後怕是連見程蘭一麵的機會都沒有了。
失神落魄地走出徐家大門,謝衡之不由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黑色斑駁的兩扇門,歎了口氣後便上了馬車離開。
“今日怎麼回來這麼早?”
程蘭這才問道。
“往後我可以自由當差了。”
徐孝先神秘地對程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