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鈴在陳浩的身旁坐了下來,從桌上拿起了兩份報告翻看了起來。
“之所以說屍檢報告不支持我們的懷疑是因為……雖說這具屍體幾乎被完全燒焦了,無法從體表的一些特征來斷定此人是否死於焚燒,比如說體表屍斑特征、眼角處是否有鵝爪狀改變之類的……但屍體整體形狀呈現出了典型死於焚燒的拳鬥姿勢,而且最關鍵的是,在死者幾乎已經被烤熟的肺部發現了廣泛性出血和水腫現象,而且死者的口鼻腔、氣管、肺部均發現了有煙灰沉著。這些已足夠證明死者的確是死於焚燒。”
陸魚塘指了指屍檢報告,一本正經的問道:“這份報告,是不是黃盈出的?”
“對啊。”
陸魚塘一把將報告搶了過來,然後湊在鼻子前聞了聞,是一臉的陶醉:“怪不得有黃姐的味道。”
“我去……”陳浩是腳下一崴,險些跌倒,“你變態啊,你聞屍體的照片做什麼!”
左鈴則是一把捂住了臉:“打回原形了是不是!?又開始了是不是!?”
陸魚塘笑嘻嘻的放下了報告:“你說的屍檢結論,支持了死者是死於焚燒,而並非能證明是自焚。”
左鈴當即翻開了另一份報告,說道:“支持死者是自焚的結論,來自於對現場的勘查,最主要的是來自倉庫的監控錄像。監控錄像中顯示,死者在火災前一天半夜進入倉庫之後,一直在倉庫內四處走動,情緒似乎顯得很不穩定,直到早上八點他自焚之前,這個倉庫內並沒有出現第二個人。而死者自焚時的監控錄像清晰的記錄下了,死者先是用火機點燃了倉庫內堆放著的大量成捆的布料,隨即火勢蔓延的非常迅速,死者很快就被淹沒在了一片火海和黑煙之中。”
“全程都有監控錄像?”
左鈴重重點頭:“對。”
陸魚塘摸著下巴的胡茬,若有所思的笑道:“嗬嗬,那還真是怪了。明明沒有自焚的動機,卻跑去自焚了,這是學大聖鑽煉丹爐?”
這時左鈴深吸了口氣,拍了拍手:“好!恢複我們以往的節奏吧!!來來來……第一步,假設、大膽假設……”
“嗬嗬,你這就是形而上學了。”陸魚塘這最後一次訓話的口吻,顯然尤為的溫柔,“以往我們隻有在處理一些手頭上一無所有的案子時、特彆是陳年舊案時,才悶著頭發揮主觀能動性一個勁的假設假設的,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下的舉措。可這個案子,我們真的一無所有麼?”
“有……麼?”左鈴遲疑著問道。
“火災現場,還在麼?”
左鈴點頭:“還在,一直拉著警戒線,還維持著原狀。”
“屍體,還在麼?”
這回是陳浩點頭:“在,還在殯儀館的凍庫裡。”
陸魚塘打了個哈欠:“再加上還有全程的監控錄像,這特麼也叫……一無所有?”
“可現場和屍體都已經勘驗完畢了呀,監控錄像也已經被老餘和葛隊長他們反複研究過了,喏,結論不都在這裡了麼?”左鈴拿起那兩份報告晃了晃。
陸魚塘是呲牙一笑:“可老餘和黃姐的結論,不一定代表是我的結論。”
“啪!”
左鈴猛的一拍腦門:“也對。你離開了這麼久,我都把這茬給忘了。你陸魚塘是誰呀,那可是瞪著一雙寫輪眼、專門打擊我們單位法醫和痕跡專家的人才!”
陸魚塘豎起了大拇指:“說的好,說的妙,說的呱呱叫,這回我就索性一次給你加一百分哈!那就……先去現場看看?”
“我去開車!”陳浩大喊著衝了出去。
再次重溫往日的節奏,不由得令他有些興奮。
興奮的……
忘記了這是跟陸魚塘一起偵辦的,最後一個案子。
約摸一個小時之後,三人抵達了一座鋼結構屋頂被燒塌的破敗倉庫前。
警戒線果然還在,而且還有兩名片警在周圍巡視。
穿戴好鞋套、頭套和手套這三樣進入案發現場的必備裝備之後,三人魚貫走進了這座廢墟般的倉庫。
“這裡。”左鈴快步走到了倉庫靠近西北角的位置,指著一片漆黑的地麵,“這裡就是發現屍體的地方。”
陸魚塘上前一看,隻見滿是黑灰的地麵上,明顯的有著一片呈人形的相對潔淨的區域,甚至還可以看見倉庫原本的環氧地坪漆地麵。
陸魚塘盯著那片人形的區域愣了片刻,隨即聳了聳肩:“沒卵用,任何被燒死的人基本都會在地麵上留下一片相對乾淨的壓痕,因為被屍體壓住了嘛。走了走了,大家都四散再仔細看看,看看有沒有被遺漏的什麼線索。”
陳浩和左鈴聞言齊刷刷的從腰間抽出了一個手電筒,分作兩頭,在一片廢墟中來回找尋。
而陸魚塘,卻無動於衷,仍舊在望著他口中“沒有用”的那片人形壓痕。
漸漸的,他的眉頭開始擰了起來。
而且手中,還不自覺開始比劃了起來。
“嘖……有點意思了啊,是這麼個方向倒下的?”陸魚塘細聲嘀咕了這麼一句之後,目光順著人形壓痕的腿部方向往後望去。
隻見約摸十來米處的倉庫一角,有一扇被燒的漆黑的、金屬材質的雙開門。
走至那扇門跟前,陸魚塘伸手拉了拉門把手。
拉不開,門仍舊是處於緊閉狀態。
而門把手的附近門板上,則可見有一個已經被燒至變形的密碼鎖。
再抬頭一看,隻見門頭上掛有一塊被燒的漆黑的金屬牌子,陸魚塘踮起腳抹了抹,隻見“物料出倉口”幾個字出現在了牌子上。
拍了拍手上的灰,陸魚塘站在門前轉過身去,再次對著十米開外的那處人形壓痕的方向比劃了幾下,然後蹲了下去,在腳下的一片漆黑的灰渣之中隨手劃拉了幾下。
“嗯?”
這一劃拉,給他劃拉出了一片指甲蓋大小的、沒完全燒溶的塑料片。
湊到眼前觀察了片刻之後,他的嘴角,揚起。
“喂~~二位仙子~~”陸魚塘站起身來衝他倆招了招手,“e to daddy~~~~~”
於是左鈴和陳浩連忙跑了過去。
跑過去,一人給了陸魚塘屁股一腳。
“你特麼自稱是誰的daddy呢!?”
陸魚塘嘻笑著的摸了摸屁股,問道:“監控錄像中死者進入倉庫的那個衛生間,在哪裡?”
陳浩抬手遙遙指向約摸三十米開外的一麵牆:“那裡,看見沒?有一個門洞,進去後通道左拐走到頭就是了,去看看?”
陸魚塘猶豫了片刻,擺了擺手:“不用了。”
這時左鈴指了指他手中捏著的那一小塊塑料片,瞪大了兩眼,小心的問道:“難道你已經……有了什麼發現?”
“有。”
“啥?”
“子不語。”說著陸魚塘將塑料片遞了過去,“用物證袋裝起來,然後喊個鎖匠過來,把這門上的密碼鎖給卸下來帶回去。”
“誒呀,你到底發現什麼了嘛!還是這副臭德行,神神秘秘的!”左鈴雖然不忿,但還是很聽話的找來了物證袋,然後開始打電話聯係鎖匠。
約摸三十分鐘後,一名鎖匠趕到。
三下五除二便將門上的密碼鎖給卸了下來。
隨即陸魚塘是大手一揮:“走,換地方。下一站,看監控錄像去。”
“你肯定有發現!”左鈴悻悻的跟了上去。
回到警隊之後,陳浩連忙打開了電腦,點開了相關時間段的監控錄像。
於是陸魚塘往電腦前一坐,立即就進入了雕像模式。
除了偶爾用鼠標點取其他時間段的錄像和控製播放進度之外,渾身上下、除了眼珠子,跟定格了似的。
而左鈴和陳浩早已是見怪不怪了,乖乖的坐在一旁安靜的陪看著,不敢開口打擾。他們明白,陸魚塘看監控錄像,與彆人看,那完全是兩碼事。
這已在之前的多起案件中得到了印證。
“啪!”
終於在差不多兩個鐘頭之後,陸魚塘動了。
他拍下手。
伸了個懶腰之後,站起了身來:“我去……腿都坐麻了。好了,下一站,看屍體去。”
“你……你你你等等先。”陳浩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我看你這死出……難道除了案發現場,現在的監控錄像裡莫非也被你瞧出了點兒什麼?”
“子不語。”
陳浩是哭喪著臉哀嚎道:“不語你妹啊!大佬,都最後一次組團了,咱能不能彆裝a!?痛快點兒說出來啊撲街!我憋的尿都不敢去拉啊!”
“想知道?”
“廢話!!”二人是齊聲喊道。
陸魚塘抬手指向門口:“那你們走遠點,然後指著我大喊一聲‘大聖~~~求求你快收了神通吧~~~’,然後我就告訴你們。”
“又來了!”左鈴和陳浩是相互一扶。
“急個毛線啊你們,怎麼還是這麼沉不住氣呢。先去看屍體,完事再給你們說。”說完陸魚塘吹著小口哨,邁著鬆垮垮的步子踱出了辦公室。
而陳浩則是跟左鈴麵麵相覷了一番之後,又齊齊聳了聳肩。
那意思就是……
他是陸魚塘,效率就是這麼的變態,這很奇怪麼?
咱不應該早就習慣了麼?
“哦對了,是不是很久沒給你們做飯了?”這時陸魚塘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今晚收工後,再給你們做一次?”
“好耶!!”左鈴和陳浩歡呼著衝了出去。
“叫大聖!”
“陸馬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