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簡要的說一下案情吧。”陸魚塘衝陳浩點了點頭。
這熟悉的台詞一出口,陳浩是頓時來了精神,連忙拿起了辦案材料,邊看邊說道:“半個月前,嵐動公司在西郊工業園的一處物料倉庫發生嚴重火災,很嚴重,倉庫都燒塌了,現場發現焦屍一具。”
陸魚塘是眉頭一擰:“易燃物料倉庫在火災防範等級上是很高的,倉庫肯定是設計有自動滅火係統的,怎麼,大火起來了,自動滅火係統沒啟動?”
陳浩答道:“案發前一天,那個工業園的管理處已經下發了通知,稱工業園自動滅火係統所關聯的消防水池泵房出了故障,要求所有人在故障排除之前不要回到倉庫工作,當時嵐動公司的倉儲物流部門也的確給倉庫的所有員工都放了假,要求員工在收到通知之前不得回倉庫工作,並且鎖了倉庫的門。”
“可這個人,偏偏在那天就溜了進去?”
陳浩點頭:“對。這個人,曾經是這個倉庫裡的員工。”
“既然是曾經的員工,那應該在離職後上交了鑰匙、門禁卡之類的東西吧?那他當時是怎麼溜進倉庫的?”
“工業園的監控錄像顯示,這家夥是火災的前一天晚上爬牆進入園區的,然後熟門熟路的找到了倉庫一角的衛生間窗戶爬進去的。後來我們經過調查得知,那個衛生間的窗鎖壞掉了,而且壞了很久,一直沒有維修,作為曾經在這裡上班的員工,他當然很熟悉這個情況。”
陸魚塘翻著眼睛想了想,嘀咕道:“有意的在禁止入園期溜進去,並且還刻意爬窗進入倉庫……這家夥,想乾什麼?那個倉庫對於他來說有什麼特彆大的吸引力麼?”
“這就是為什麼這起案件對嵐動公司的聲譽造成了很大打擊的原因。”
陸魚塘眉頭一挑:“怎麼的?”
“死者名叫劉懷軍,死時四十三歲。這個劉懷軍呢,曾經多次在小視頻平台上發布關於自己被嵐動公司無故克扣薪水以及宣揚嵐動公司壓榨員工的內容,更重要的是,他還經常在視頻中很極端的表示,如果嵐動公司不給自己一個說法,就要自焚,把這事兒鬨大。”
陸魚塘一怔:“所以說……這家夥真的自焚了,然後在網上掀起了批判嵐動公司的風暴?”
“對。”
“可……從他執意要溜進倉庫的行為來看,這家夥就是有意的自焚呀,這有什麼奇怪的麼?”
“有。”說著陳浩豎起了一根手指,“第一,據我們調查發現,嵐動公司從未壓榨或者無故克扣過員工的福利,相反,在行業的相同崗位中,嵐動公司所發放的薪水和福利都算很高的。”
“那這家夥為什麼要造這個謠?”
陳浩輕嗤一聲:“還能為什麼,想敲詐唄。這一點嵐動公司的相關負責人也證實了,這個劉懷軍呢,半年前因為一些瑣事對主管大打出手被辭退了,所以這家夥一直懷恨在心,一開始錄這些個造謠的視頻也就是為了發泄發泄,可後來誰料到這些視頻在網上的熱度越來越高,於是劉懷軍就來了勁,變著花樣的錄造謠視頻,吸粉那是相當的快。熱度起來了之後呢,很快就引起了嵐動公司法務部的注意,於是法務部就順理成章的給他下了律師函警告,可誰料到這劉懷軍頭是真鐵,收到律師函的當天就又錄了一段視頻,拿著那張律師函直呼不懼威脅,要將正義聲張到底。”
“後來呢?”
“後來……由於這家夥的這些視頻的確產生了很大的熱度,所以嵐動公司法務部經過商量後就認為,如果來硬的將他送上法庭的話,那即便公司贏了官司,聲譽也很難挽回,說不定還會起到個越描越黑的反作用。所以後來嵐動公司的公關部就聯係了劉懷軍,提出給他一筆錢,然後讓他將那些視頻主動撤掉,然後再錄一個道歉和澄清的視頻。”
陸魚塘輕笑了一聲:“我猜……沒談攏?”
陳浩擺了擺手:“沒談攏!那家夥胃口大的很,嵐動公司提出給他三十萬,他卻一口咬死了非要一百萬,少一分不行,不然自己就要把事情越搞越大。見他這樣,嵐動公司就沒轍了,隻能用法律途徑來製止他的行為,所以就給他下了最後通牒,要求他三天之內發表道歉聲明並且下架所有造謠視頻,否則,就報警抓人。”
“然後那家夥就自焚了。”
陳浩再次伸出了一根手指:“所以說……這就是第一個疑點。一個單純以敲詐為目的而搞事的人、一個單純以獲取利益為目的的人,會去自焚?再者來說,他壓根就沒有去自焚的動機,因為他根本就沒受過什麼不公正的對待。”
陸魚塘微微頷首:“我同意。那……有第二個疑點麼?”
“有。第二,那就是這個劉懷軍在火災的前一天,訂了火災次日去京州的火車票。通過調查得知,他訂車票是打算帶著她老婆去京州看病的,連專家號都預約好了。所以說……試問…如果一個人下定了要自殺的決心的話,還會花這麼一筆冤枉錢去買火車票麼?如果他在帶媳婦兒治病回來之後再自殺,不是顯得更合理麼?”
陸魚塘瞥了眼一直沒吭聲的左鈴,又問道:“那火災現場勘查報告以及屍檢結論,支持你的懷疑麼?”
“這……”聽到這話,陳浩頓時跟泄了氣的皮球似的。
“不支持。”而這時左鈴終於開了口。
於是陸魚塘望向了左鈴問道:“怎麼個不支持法?”
而左鈴卻沒有立即答話,而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後,一臉失落的輕聲說道:“其實……這個案子隻要給我們些時間,我感覺還是能行的。如果你真的要離開金州去忙生意的話,那就去,彆耽誤了。”
陸魚塘望著低頭擺弄十指的左鈴輕歎了一聲,又望了眼同樣一臉失落的陳浩,苦笑道:“最後一次吧。無論案子的難易程度如何,我都執意幫這一回。嗬,話說回來,我們是由於案子才相識的,那就讓我……有始有終、幫你們查完這個案子再走吧。”
“難道不是作為旁觀者,目睹我們成功破獲了一起有點兒難度的案件……才算是最好的結尾麼。”陳浩細聲嘟囔道。
“可我……沒多少時間了。外地有一筆生意隻怕拖的時間太長的話,就黃了。”說著陸魚塘拍了拍陳浩的肩膀,“來日方長,如果在今後的某年某月某日的久彆重逢時,看見你們已經成長為了獨當一麵的刑警,那場麵……也是很值得期待的,不是麼?”
“什麼最後一次……什麼結尾,說的跟什麼似的。”左鈴輕聲責備道,然後捂著嘴轉過了身去,“什麼久彆重逢……瞎說些什麼……”
陳浩深吸了一口,強壓著滿胸的惆悵代替左鈴說道:“行。那……我們繼續吧。”
而陸魚塘則是悶頭抽著煙,似乎不敢抬頭去看眼前那道嬌小的背影。
一段長久的沉默之後,陸魚塘稍點了點頭:“好,那咱繼續。為什麼說屍檢和現場勘驗的結論,不支持你的懷疑?”
“還是我來說吧。”這時左鈴突然轉過了身來。
還好,那雙往昔無比靈動的大眼睛隻是紅了,沒見淚水留下。
看上去,她似乎再次的忍住了。
而陸魚塘抬起頭來,卻一眼看到了她臉頰上未擦乾淨的淚痕。
“那就……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