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起來！不必如此多禮！”太子大笑著疾走幾步，扶起傅稹，傅稹巧妙地側身避開。
太子微愣，倒也不惱，走至主位坐下。
“成國公傷勢如何？”太子關切的詢問。
“臣皮糙肉厚，一點小傷無礙，隻是那些受狄奴案牽連的百姓，仍舊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他們很多都才十來歲，都還隻是孩子！”傅稹開門見山。
司蘊站在傅稹身後，緊張地手心冒汗，這位爺是一點廢話，都不想說啊！
滿臉都寫著“討厭太子”這四個字。
上門討債的既視感。
就在司蘊暗自慶幸，至少傅稹的語氣，尚算和善之時，他又開口了。
“太子關心臣，不如多關心關心那些苦命的孩子們！”
太子眼眸冷卻，臉上已是半分笑意也無，和太子妃對視一眼。
這黃鼠狼上門，果真沒有好事，大清早找晦氣來了？
難道金鑾殿上，傅稹忍著沒罵他，睡不著，氣不順，一早跑東宮來罵他了？
見太子一直不回應，傅稹冷厲的目光直射向太子，語氣也變得生硬。
“我可以接受他們死在戰場上，但不能接受他們死在自己人手裡！”
這口氣，倒真有幾分教訓的意味在裡頭。
太子手裡端著的茶杯，輕輕打著顫，想砸到傅稹臉上去，一忍再忍，很是克製。
但我冤枉，有人陷害我那些話，太子已經說得嘴角冒泡，他不想再辯解了。
緩了幾息，太子從容不迫地笑道：“成國公不是不知道，孤如今在禁閉之中，這東宮的大門，孤是一步也踏不出去！對於那些受害的孩子們，我心急如焚，但愛莫能肋啊！”
“那還不簡單，我”
“國公爺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心懷天下，愛民如子，實在令人佩服！”
傅稹剛一開口，便被司蘊打斷。
司蘊怕傅稹這一開口，直接要錢，那真是厚顏無恥至極。
先禮後兵都不懂，注定要被打出東宮。
傅稹不解地看向司蘊，司蘊沒理他，繼續道：“今日冒昧前來，一是為此事牽連殿下被關禁閉，國公爺心中有愧，夜不能寐，特來拜會！”
這話，讓傅稹聽得渾身不太舒服，像是有成千上萬的跳蚤，在身上爬一樣的難受。
他強忍著，換了好幾個坐姿，都不舒坦。
太子輕咳一聲，明知是場麵話，但傅稹不反駁，就是默認。
這倒是稀奇，他很是受用。
“那二來呢？”太子妃示意司蘊繼續說下去。
“二來，則是為了與太子共商大計！”
“哦？”太子迫不急待地問，“是何大計？傅稹跟孤竟然有大計？”
“此事雖是汪家胡作非為，但在外頭，打的都是太子殿下的名號，此案一出，舉國震驚，如今民間謠言四起，傳播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定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讓太子殿下失去民心，於太子殿下十分不利！”
司蘊不需要說得太明白，太子犯這麼大錯，隻是被關禁閉，民間早就怨聲載道。
高瞻澈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嗎？當然不會！所以謠言嘛，說什麼的都有。
而太子，才是最在意謠言的那一個。
錦上添花者少，落井下石者眾多！
太子早就為此愁的，像二百斤棉花壓在心頭，每每聽到外頭罵他的那些童謠，都想把那些死孩子抓來打一頓。
“孤又能如何？”太子長長歎了一口氣，“能堵住天下人的嘴嗎？”
“堵不如疏，太子殿下要早作打算啊！”
“那依你之見，這民心該如何收回呢？”太子隨口一問，倒沒抱什麼希望，畢竟他困於此事良久，試了各種方法，都不見效。
民間罵他的人，隻多不少，太子都絕望好多年了。
“國公爺今日特來，獻上良策！”
司蘊側眸看向傅稹，眉眼明若星河，傅稹沒接上話岔，隻是呆呆地望著她。
“國公爺？”司蘊輕喚一聲，心裡急得不行，方才急著要錢，真到可以開口時他又神遊了。
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
無用的莽夫！
傅稹倏地反應過來：“錯了就要認！昔有乾旱之年，太祖皇帝親下罪已詔，求萬民寬恕，太子亦可效仿！”
太子一聽傅稹說話，就頭疼。
“下罪已詔，有用嗎？”有用才怪嘞！
“百姓需要什麼，你給什麼才有用，一封無關痛癢的罪已詔自然無用！”傅稹懟道。
“他們需要什麼？無非就是銀子嘛！朝廷不是給了嗎？”太子語氣很衝。
“偌大的朝廷，每人才拔了十兩，這點銀子，夠太子殿下吃一頓飯嗎？”傅稹目露嫌惡。
太子感受到了，怒斥：“你拿孤跟庶民比？你好大的膽子！”
“戰場之上，馬革裹屍的全是庶民，這大好的江山，正是殿下口中的庶民，拋頭顱撒熱血，拚殺而來！太子穩坐高台，嬌妻美妾環繞，怎知民間疾苦！”傅稹聲如洪鐘。
“你放肆！”太子怒斥，拍案而起。
司蘊都驚了，她喝口茶的功夫，這兩個男人眼看著要打起來，她趕忙出言勸道：“所以，機會就來了呀！太子殿下！危機危機，有危才有機啊！”
輕柔甜潤的嗓音，似和風細雨，落入乾旱之地。
“消消氣！”太子妃替太子順著氣，問司蘊，“你說的機會是？”
司蘊不指望傅稹了，直言道：“朝廷拔的款，實在是太少了，難以維係他們接下去的生活，屆時作奸犯科，所行之惡事，也便全記在太子殿下的名下，若遭有心人故意為難，實難想象殿下將來幾年，在大殿之上要因此事，被彈劾幾回！”
聽此，太子都麻了，以手支額，默不作聲，腦子裡已經想象到，自己被諫官罵到自閉的樣子。
“依你之見，以太子之名，給他們貼補些銀子？”太子妃問。
司蘊點頭：“要給就給夠，給到他們一生都未必掙得到的數目，讓他們成為家庭的仰仗，讓他們被家裡捧著供著！那麼這件事”
她頓了下，繼續道：“於他們而言，便不再是苦難，他們會感恩戴德，感謝太子殿下，讓他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他們會自發地歌頌太子殿下的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