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喻不是那種隨便的女孩,這段含蓄卻又熱烈的表白也並不意味著她會立刻跟著袁景燦鑽五十塊錢一晚的小旅館。
當然,袁景燦也不敢輕舉妄動。
在他眼中,尤喻是純潔美好且不容褻瀆的。在還沒有梳理清楚自己的感情之前,他不想因為一時的衝動魯莽,親手將這份美好毀於一旦。
於是在經過短暫的興奮過後,袁景燦的理智很快便回歸了。
就這樣,落荒而逃的袁景燦渾渾噩噩地在公司裡熬過了兩天。
終於,在第三天他把應美宣召進了辦公室:“沒什麼重要的事,你就跟我一起先去燕京吧。”
“好的,袁總!”應美宣沒有追問,隻是熟練地拿出筆記本快速翻閱行程安排,隨後有條不紊地彙報:“明天上午您和方特的項目負責人有一個重要的會麵,主要商討合作細節。會麵結束後,接下來暫時就沒有其他重要的工作安排了。”
“好!”
兩世為人,這還是袁景燦岑龍,第一次來到燕京。
袁景燦戴著一副墨鏡,身旁的應美宣則一如既往地穿著一身乾練的職業套裙。
兩人並肩走出了燕京星辰機場邊走,袁景燦邊問道:“燕京大禮堂在什麼位置?”
應美宣迅速地翻看過記事本後回複道:“袁總,從這裡打車過去,預計需要一個半小時左右的時間。”
袁景燦點了點頭,又接著問道:“酒店都安排好了嗎?”
“定好了,袁總。是距離燕京大禮堂最近的星辰華悅酒店,已經按照您一貫的標準預定了房間。”
“走。”說完,袁景燦率先朝著計程車等候區走去
拿到房卡後,袁景燦並沒有直接回房間,而是叮囑應美宣:“學姐,我出去有點事,你就留在酒店等我,順便幫我辦點私事吧。”
“好的,袁總您儘管吩咐。”應美宣神色專注地隨時準備記錄。
“給我挑選兩套房子。一套二手房,最好是那種沒人住過的婚房,能直接拎包入住的。另一套嘛,你看著選,標準隨意。”
“隨意是什麼意思呢,袁總?”應美宣有些不解。
袁景燦目光柔和地看著應美宣不答反問:“學姐,你跟著我多久了?”
“嗯,快四年了吧。”應美宣回憶著說道。
“是啊,四年了。這四年裡,你一直跟著我四處奔波,忙東忙西,幾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好像都沒正兒八經談過一次戀愛。你就自己選一套房子吧,就當是我送你的嫁妝。”袁景燦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感慨。
“啊!”應美宣滿臉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袁景燦神色略顯黯然地說道:“你、趙學姐、遊學長,還有欒師兄,你們是最早跟著我的一批人。如今,他們都因為各種原因離開了,就剩你還一直留在我身邊。人生變化無常,有些事一旦錯過就難以彌補。所以,這次你就彆拒絕了,好嗎?”
應美宣眼眶微微泛紅,但還是猶豫著說道:“可是可是這太貴重了”
袁景燦認真地說道:“燕京的房子,從長遠來看,沒有下跌的可能。你就選套質量好點的,彆委屈了自己。”
應美宣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袁景燦伸手打斷了她:“我還有事著急去辦,就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應美宣怔了怔,隨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袁景燦轉身瀟灑地揮了揮手:“晚飯不用等我了!”
看著袁景燦漸行漸遠的背影,應美宣神色複雜。
難得來一次燕京,袁景燦的事情其實不少,但首當其衝的便是和陳鋒見上一麵。
自從阮宇輝案塵埃落定後,陳鋒便被調到了天子腳下。儘管相隔兩地,不過兩人始終保持著聯係,感情也並沒有因為距離而變得疏遠。
能在這起案子的巨大餘波之後看似明降實則暗升,袁景燦心裡清楚,陳鋒絕非等閒之輩。
而陳鋒在得知了在後續的地塊案中袁景燦如何逆風翻盤的詳細經過後,同樣清楚,眼前這個年輕人深不可測。
在一家裝修樸實的飯店裡,袁景燦終於見到了陳鋒。乍一見麵,他簡直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
陳鋒胖了不少,不過滿麵紅光,精神頭比在臨州時不知道好了多少!
“怎麼胖了那麼多!吃飼料了?”袁景燦笑著打趣道。
陳鋒樂嗬嗬地回應道:“人到中年,發福不是很正常的嘛!跟身邊那些朋友同事比起來,我都算是胖得晚的了。”
“哈哈,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你這狀態,難不成最近家裡有喜?”
陳鋒驚訝地看著袁景燦:“喲,你大學還學過算命啊?”
“額”袁景燦也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竟然一語成讖,不由得好奇地問道:“哦?最近家裡添了什麼喜事?”
“不瞞你說,上個月剛添了個大胖小子!”陳鋒滿臉自豪地說道。
“恭喜恭喜了!”袁景燦一聽,連忙掏出一個紅包說道:“就當給我大侄子的一點小小心意,你可彆嫌棄。”
“這怎麼好”陳鋒剛要拒絕,袁景燦立刻打斷他:“我們倆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是給我大侄子的,你就安心收著!”
陳鋒看了看紅包,又看看袁景燦,最終點了點頭。
很快,菜便陸續上桌了。
菜品很簡單,畢竟兩人主要是衝著喝酒來的,所以隻點了兩個硬菜,然後又要了一盤花生當作下酒菜。
陳鋒喝了一口酒,問道:“和舒苑接觸過了?”
“嗯。”
“舒苑這人啊,一開始看起來可能有點生人勿近的感覺,但是一旦他認定你是他朋友,他就會對你掏心掏肺。”
袁景燦聽後,舉杯樂道:“那我們舒局平時都有啥興趣愛好啊?”
陳鋒想了想:“要說具體什麼愛好,可能也就是愛看點足球比賽,平時會去打打氣排球之類的。”
“行!我知道了!”袁景燦點點頭。
酒過三巡,兩人都有些上頭了,開始勾肩搭背,說話也越發隨意起來。
陳鋒打了個酒嗝,感慨道:“阿燦,老哥是真羨慕你啊。”
“羨慕我啥?”袁景燦眼神迷離地說道。
陳鋒苦笑著說道:“沒結婚,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就去哪,無拘無束。”
“嘿嘿,那我還羨慕你老婆孩子熱炕頭呢。”
陳鋒擺擺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嫂子怎麼了?”袁景燦試探著問道。
陳鋒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她倒沒啥,就是有時候會想起在臨州的日子,心裡難免有些感慨。”
這事袁景燦知道一些,但並不多。
袁景燦隻見過陳鋒的前妻一次,不過當初的場景卻至今仍曆曆在目。
當時,陳鋒正和袁景燦還有幾個同事朋友一起在一家餐廳吃飯,氣氛正融洽時,前妻突然氣勢洶洶地走進餐廳,她叼著煙,頂著一個誇張的黃色爆炸頭,趿拉著拖鞋,活脫脫就是《功夫》裡的元秋。
這女人一出現就當著眾人的麵,對著陳鋒一頓劈頭蓋臉的痛罵;而一切的起因僅僅是因為陳鋒沒有及時交水費,害得她洗澡洗到一半停水了。
當時,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後來,通過陳鋒同事們私下的議論,袁景燦了解到,陳鋒的這位前妻一天到晚就知道買金子、打麻將,家裡的事一點都不管。陳鋒上班忙工作,下班回到家還得承擔所有家務,伺候她吃喝拉撒。
當時袁景燦就很好奇,陳鋒好歹也算是個小領導,怎麼就看上她了呢?不過出於理智,他沒有問出口。
今天,陳鋒似乎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一下就打開了話匣子:“當初大學的時候,我就覺得她溫婉漂亮,氣質出眾,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住了。”
“溫婉漂亮?”袁景燦努力回憶著,卻怎麼也無法將陳鋒描述的形象與記憶中的那個女人聯係起來。
陳鋒似乎看出了袁景燦的疑惑,自嘲一笑道:“你那次見到她的時候,我們都已經結婚九年了,人早就變了。”
被看破了心思,袁景燦有些訕訕地笑了笑。
陳鋒見袁景燦不說話了,於是接著說道:“有一次我們去逛超市,挑番茄的時候,她總嫌棄我挑的不好。於是我趁她不注意,偷偷從她挑好的袋子裡拿了一個遞給她,結果還是被她數落了一頓。我心裡明白,她嫌棄的哪裡是番茄啊,分明是我這個人。”
袁景燦心中不禁感慨,刑警支隊支隊長的老婆,居然還如此嫌棄自己的丈夫,這女人是有多不惜福啊。
陳鋒醉意漸濃,腦袋也開始不由自主地搖晃起來:“她最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想當年在大學,追她的人數都數不過來。後來有的人當上什麼什麼大官,有的人如何如何掙了大錢。她覺得能看上我,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我就該把她時時刻刻捧在手心裡。”
袁景燦神色間滿是感慨:“世人總愛講‘男人有錢就變壞’,其實在許多感情走向破裂的故事裡,那些被拋棄的,往往是那些不願意陪伴丈夫共同成長的妻子。”
“沒錯!再後來的事你就知道了,她開始沉迷各種聚會,甚至有時候跟三個大男人一打就是一個通宵的麻將!”陳鋒猛灌一口酒,麵色痛苦地說道:“阮宇輝案後,我就要調離臨州了,臨走前我想著給她做頓飯看看能不能讓她回心轉意,順便問問她要不要跟我一起回燕京。”
“回燕京?”袁景燦眼睛一亮,這個“回”字意味深長啊。
“之前每次做飯,她都嫌棄我放太多鹽。可那次,我一顆鹽都沒放。結果她嘗了一口,還是嫌棄太鹹了。那一刻,我突然就釋然了,其實不是菜鹹了,而是我們之間的感情早就淡了!”陳鋒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悲涼。
“第二天,我就打好了離婚協議。她看到協議的時候,似乎很不可思議。不過我心意已決,不管她怎麼哭鬨,我都堅決要離婚;不過房車和錢我都留給了她,也算是我對她這些年青春的一點點補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