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藍的天空飄著少許雲朵,高掛的太陽由於臨近夏天,正午讓人感到有些悶熱,各種花朵抓住春天的尾巴綻放,郊外美麗的花海絕對是郊遊野餐的好去處,隻是對於現在科多爾的領地首府蒙彼利埃的人來說,恐怕沒這心情。
“守備官,兩萬叛軍已經逼近城郊,很快就會包圍我們。”
“援軍有消息嗎?”
“還沒收到。”
“總之通知各部隊做好準備,首府城堅糧足,堅持守住就能等來援軍。”
“明白!”
當部下離開,被臨時任命的守備官看著城郊的方向眉頭緊鎖,真實的形勢並沒有他剛才安撫部下說的那般輕鬆。
一度被打散的叛軍突然如野火般蔓延整個科多爾領,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不知不覺整個王朝南部的五個領各種叛軍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王朝軍已經疲於奔命,證據就是現在連首府的求援,中央都沒能及時回應。
現在考慮這些也沒有意義,守備官強行讓自己打起精神,讓城內這四千兵力死守到底才是他的工作,這既是對王朝儘忠,也是為了生活在首都巴黎的家人,他不能讓領地首府落入叛徒之手。
如報告一樣,從城牆上看到兩萬大軍不斷逼近,很快就包圍了整個蒙彼利埃,那鮮紅的底色,銀色劍盾相交的旗幟。是傳聞中那個死神安建廷率領自稱聯合軍的叛徒。
看著叛軍的龐大軍陣,守城的士兵難免緊張恐懼,見到此狀的守備官高舉長矛鼓舞士氣。
“蒙彼利埃的勇士們!我們將為這座城市,為了家人而戰,成為凱旋的英雄!就讓叛軍在這高牆流乾他們的鮮血,勝利一定屬於我們!王朝萬歲!”
“王朝萬歲!”
“守備官,看那裡!”
他順著士兵們的喊聲望去,一個年輕的男孩騎在馬上,高舉軍旗,向這邊揮舞示意。
“看來是對麵使者,怎麼辦?”
“放他靠近,先聽他們要說什麼。”
約爾緊盯著對麵城牆上的回應,這段時間他最終接下了軍隊中傳令的工作。他不會再盲目逞強,自己在前後方穿梭準確傳遞信息,才是最合適自己的職責。
在看到防守方打出同意的旗語,他才讓馬匹緩慢走到城牆下。
“我是聯合軍的使者,為我軍傳話!放棄徒勞的抵抗,打開城門投降!我們聯合軍保證善待俘虜,不會像王朝軍在圖瓦那般屠戮城鎮,會保全居民和士兵的性命!”
聽到喊話的守備官頓覺不妙,馬上打斷牆下約爾的喊話。
“叛軍的謊言簡直是卑劣的汙蔑!我等王朝軍乃是神聖永世王的軍隊,保護他的土地和人民!你們這些謀逆之人,斷不會戰勝我等!左右放箭!”
看到對方要發起攻擊,約爾策馬逃離,呼嘯而來的弓箭插在剛才停留的地麵。守備官雖然阻止了對方說下去,但發現不少士兵竊竊私語開始動搖。
圖瓦城的慘劇早已擴散開來,哪怕軍隊中明令禁止討論一切關於圖瓦的狀況,在民間也指派了數量眾多的政務員否認王朝軍的行動,將屠殺說成是叛軍所為,任何公開討論圖瓦和否認王朝說法的人都會被重刑治罪。
但做到這地步依然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消息總會通過物流和交通網傳開,人們私底下討論圖瓦的事情人儘皆知。
而守備官為了維持守軍士氣,用攻擊驅離使者,也變成了對聯合軍最後勸降的回應。
“安,時間到了。”
蓋德出聲提醒,同樣騎著戰馬望向城樓的安建廷揮了揮手,收到他命令的大軍立刻調動起來。
“第一陣前進!拿下甕城!”
“第二陣前進!登上城牆!”
“第三陣前進!支援城門!”
前進的軍列服從命令有條不紊,完全看不出幾個月前的散亂模樣,紀律嚴明的氣勢讓城牆上久疏戰陣的王朝軍心頭一驚。
安建廷在科多爾家族的城堡演講之後,蓋德和海倫帶領著各級文員日夜討論,將他提出的概念變為實際的政策,命名為《均田法案》。
革除欺壓百姓的貴族,每個人都能分得土地的消息馬上在整個南部炸裂般傳開,加上寒冷的冬天成了壓垮平民最後一根稻草,在王朝的橫征暴斂下,這個冬天由於饑餓和寒冷而死亡的人數多得嚇人,而聯合軍成為人們活命和複仇的最佳選擇。
無數的流民、奴隸、村莊和城鎮居民、還有附近小規模的抵抗團隊蜂擁加入,他們的軍隊也在短短數個月滾雪球一般擴張,成為兩萬人的大軍。
“架上雲梯!”
“不要讓他們上來,落石和滾油準備!”
守備官親赴一線在城牆上指揮,各級軍官依照他的命令行動,弓箭和落石殺傷進攻的聯合士兵,滾燙的熱油也讓雲梯上的士兵滾落,但守備官馬上察覺出一絲異樣,對方的攻勢仍然猛烈,沒有因為阻礙表現出任何退縮。
“守好城牆!不要讓他們突破!”
原本對高聳城牆滿懷信心的守備官慌亂地發出指示,哪怕他們拚命阻止,聯合軍還是前赴後繼爬上城樓開始打開突破口。
而當短兵相接,王朝軍的士兵體驗到一種他們從未感受過的壓迫感。
“怎麼回事?這些家夥!”
“氣勢好嚇人。”
“不行!湧上來了!”
聯合軍的士兵由於時間倉促,訓練水平自然沒有王朝軍高,但高昂的士氣和戰鬥意誌彌補了這點,哪怕身邊的戰友犧牲倒地,後續的人也能毫不猶豫繼續作戰。
這得益於由蓋德主導的軍製改革,同樣受安建廷在曆史書翻出來的概念啟發,完善之後作為聯合軍的另外兩個政策推行,《軍功令》和《府兵製》。
軍功令不論出身,隻要士兵在戰場勇猛作戰,根據殺敵數便能獲得晉升和財富獎勵,軍官將領則要求公平核算手下士兵的功績,完成作戰任務,根據指揮和統領能力來晉升。
而府兵製則承諾免除參加聯合軍的士兵及其家屬的一切稅收,成為每天訓練的職業軍人。哪怕陣亡後近親也能收到撫恤金和享受長期極低的稅率,保證軍屬吃飽穿暖,強化士兵的榮譽感和軍戶的歸屬感。
正如前者孕育一統六國的虎狼之師,後者締造橫掃東亞,讓眾多小國在鐵蹄下永遠成為曆史塵埃的玄甲軍。這些政策從物質、信念、訓練,讓這支隊伍脫胎換骨,不再是烏合之眾,而是貨真價實的鐵血軍隊。
路易用盾牌接連格擋王朝士兵手錘的砸擊,左手緊握的短矛在對方攻擊的間隙猛刺,當對方慌忙躲開,他並沒有追擊,馬上拉回短矛將身體藏在盾後。
這就是他這個普通人摸索出來的戰鬥方法,優先減少自己的破綻,保證生存來尋求反擊。
在幾個回合後對方明顯焦躁起來,力道的控製開始失誤,抓準對方用力橫砸的時機,他沒有格擋而是後撤步躲開,對麵揮空導致重心不穩,在踉蹌中來不及調整重心,路易的短矛已經紮進了王朝士兵胸膛,穿透肺部。
還未等路易在激烈的戰鬥中喘口氣,旁邊就有人報告。
“路易百夫長,這裡已經清空。”
“很好,留十個人在這裡戒備,其他人跟我去支援友軍拿下城門。”
“明白!”
在遠處觀察城門戰鬥的安建廷有些沉不住氣,看在眼裡的蓋德出言相勸。
“你之前已經遇到過血騎士,雖然最後還是打贏了,但誰也保證不了這首府會不會也藏了戰力,你可不能無謂冒險,要多信任自己的部隊。”
“我知道。”
他隻好繼續看著城門的戰鬥,莉莉婭在他身側隨時準備行動,身後是同樣配備戰馬、全副武裝的近衛軍。
每個近衛都模仿安建廷的裝束,皆白鎧黑袍,這是莉莉婭的規定。由於安建廷本人選擇了低調的灰色戰袍,作為部下全員則披顏色更深的黑袍,以示忠誠。
這支由莉莉婭新組建的近衛從全軍選出最精銳忠誠的五百人,作為安建廷的直轄衛隊,負責護衛他的安全和跟隨他在戰場衝鋒陷陣。
當時安建廷一再反對這種特殊對待,但實在熬不住幾乎全員的輪番勸說,最後也隻能鬆口。
“你們是從全軍選出的精銳,從今天開始你們是安建廷大人直屬的近衛,我是你們的隊長,而你們之間沒有上下級關係,這支近衛軍隻有一個要求,對他本人的絕對忠誠!我們不接受其他人的任何指揮,隻聽從他本人的命令,明白了嗎?”
“明白!!!”
每當想起當時莉莉婭的訓話就讓安建廷覺得頭大,他厭惡這種個人崇拜,隻是哪怕他本人這樣想,近衛在全軍中依然被視為榮譽而受到優待,從每個人都能配備全身板甲和最好的兵器就能看出,自然他們也被要求必要時承擔最危險的任務。
安建廷側眼看了一下自己的騎士,莉莉婭身穿從血騎士繳獲後染成銀色的盔甲,背後是科多爾家那把赤紅色的家傳大劍。
他之前把劍歸還給她處理,還好奇對方會不會介意跟家族相關的武器,沒想到對方根本不在意,揮舞起來稱讚是把好劍。果然在殘酷環境中成長的人都是實用主義者,沒那麼多幼稚的扭捏,好用的東西就用,簡單有效的生存信條。
沒過多久,離遠就看到約爾從前線回來。
“行軍總管皮埃爾大人的消息,城門馬上就要拿下。”
安建廷點了點頭,莉莉婭則對近衛軍發號施令,看著那擦拭得一塵不染的武具,整齊劃一的動作,令行禁止的紀律和威嚴的氣勢,任誰看都會認為是精銳部隊,想必他的命令也會被毫不遲疑地執行。
令人驚歎的是莉莉婭隻用幾個月時間就訓練出這樣的精銳,最近他越發覺得身邊的人都是一些天才,隻有自己這個庸人沒值得稱道的地方。
“安大人,近衛軍隨時等候您的命令。”
“嗯,我們走吧。”
當城門被拉起,在周圍的步兵馬上魚貫而入,將戰鬥帶入城內。
“擋住他們!派增援將城門重新關上!”
王朝的守軍依靠城門的狹窄地形勉強僵持,但很快越來越近的馬蹄聲粉碎了他們的努力。
“是黑袍!”
“近衛來啦!”
聯合軍的士兵興奮地歡呼,連忙讓開一條道,安建廷帶領著近衛疾馳而過,他抬起左手,炫目的雷光迸發而出,在王朝的隊列直接打開缺口,伴隨著雷鳴,近衛騎兵直接陷陣肆意衝殺。缺口快速擴大,王朝軍陣型被衝垮,很快在其他湧入的步兵麵前變成潰退。
這段時間衝陣戰術變成日常,安建廷開始習慣,他熟練地抬手握拳,莉莉婭馬上發出集合命令,近衛立刻有條不紊地重新收攏,維持隊形。
“安,來的真及時,我們的人已經越過城牆往城鎮內進軍。”
“有哪裡遇到麻煩嗎?”
“通往市政廳的道路有重兵把守,我這邊準備去幫一把帕寧老爺子負責的北門,聽說都市的守備官在他負責的那邊。”
“感覺老爺子每次都碰上硬骨頭,皮埃爾你去幫他一把,市政廳我去拿下來。”
“好。”
戰鬥持續了整個白天,隨著城門被攻破,王朝軍的防線不斷收縮,最後全部撤退到市政廳。
而現在一樓的守軍已經全滅,市長和一眾高官還躲在二樓,堵住樓梯想要負隅頑抗。
就在他想要上樓的時候,一個傳令來到他身邊。
“安大人,後方的傳令,蓋德參謀長和海倫內政長官希望您能留下蒙彼利埃的高官,說是需要人質和情報。”
“知道了,我會留手。”
安建廷帶著莉莉婭和近衛軍直接殺上二樓,這些王朝最忠誠的士兵完成了自己的職責,到最後也死戰不退,隻是隨著最後一個人被安建廷扔飛砸開會議室的大門,抵抗也宣告瓦解。
看著飛進來的遺體,會議室裡的權貴嚇得戰戰兢兢,當看到安建廷走進來更是恐慌。
隻有一個官僚鼓起勇氣拔出匕首指向安建廷,但一瞬間憤怒的莉莉婭直接將他的手砍了下來,兩名近衛用長槍將他死死壓在地上。
這下直接讓其他權貴嚇得魂飛魄散,有人癱在地上直接失禁。
“誰是市長?”
聽到安建廷的問話,權貴們的目光集中在一個衣裝華貴的中年婦人身上,在短暫的失神過後,她直接彎下身出列,然後跪在地上。
“我就是這裡的市長,您一定就是聲名遠揚的聯合軍領袖,見到您是我的榮幸!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有愉快地合作。”
這個中年女人跪著接近他,諂媚至極的虛偽笑容簡直讓人生理不適。她跪到安建廷麵前想抱住他大腿,安建廷厭惡地後退一步,光是想到要被她觸碰都覺得惡心。
站在旁邊的莉莉婭一巴掌把她扇倒在地,吩咐身邊的近衛。
“將這裡的人全部關押。”
“遵命。”
近衛將權貴們拖走,站在一邊的安建廷看著他們的醜態,尖叫、失神、鬼哭狼嚎,各種反應可謂五花八門,他忍不住對身邊的莉莉婭開口。
“我還以為貴族哪怕傲慢、殘忍、愚蠢,也會有科多爾領主那樣有信念一樣的堅定意誌,結果這段時間見到的貴族都是這鬼樣子。”
“她們並沒有什麼特彆的地方,傲慢是因為隻懂得這一種生存方式,數百年的歲月寄生在特權上,蔑視他人和為所欲為已經變成這些人的本能。”
“難以理解。”
一臉不屑的安建廷轉身離開,今日的戰鬥塵埃落定。
王朝曆314年立夏,聯合軍攻占了科多爾領首府蒙彼利埃,徹底掌握整個行政領。
勝利的喜悅是短暫的,事後處理是漫長的,整個領地的軍政事務足夠所有人忙翻天。
好不容易結束在市政廳的晨會,安建廷也沒能離席,還有一樣工作在等著他。
“安大人,這是今天的決議,麻煩您核準。”
妮雅在他麵前放下一疊文件,每一張都需要他本人簽字,然後正式成為聯合軍的軍政命令。按海倫的說法這隻是組織上必要的走流程,但他可不敢馬虎,最起碼每一張他都認真看過才簽字,而很快一張文件引起他的注意。
“關於‘紅街’的行為規範和具體安排?妮雅,‘紅街’什麼?”
““紅街”是指都市裡的紅燈區,也就是風月場所。”
“你是說我們的人去那種地方!?”
“蓋德大人認為士兵服從嚴格的軍紀需要有地方發泄。對商戶已經事前交涉,而且有專門的衛兵維持秩序,也從他們的軍餉中扣除費用,按市場價給到從業者,並沒有暴行和混亂的情況。”
“”
看到安建廷表情複雜地看著文件,妮雅明白這說辭並沒有說服他。
“要我通知蓋德大人再度商議嗎?”
“算了。”
安建廷考慮片刻後還是簽上了名字遞給妮雅,他對這種背離道德倫理的可恥行為厭惡至極,在他眼裡這種場所應該全部關閉。但在現實麵前,他也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服自己是暫時的妥協。
當在最後一張文件上簽字,他一天的工作就徹底完成。接下來的時間他這個最高領袖反倒成了閒人,基本就是散步和讀書,要不就是像現在這樣窩在廚房準備晚餐,晚飯時間成為同伴們少數能聚在一起的時光。
“安哥哥,我將蔬菜拿來了。”
“謝謝,蘿拉。能和查爾斯一起幫我把皮剝了嗎?”
“嗯。”
“看來今晚吃的很豐盛呢,安你居然擅長做飯真讓人意外。”
“隻是從小習慣了。”
雖然有配備專門的廚師,但安建廷總是把人打發走自己下廚,畢竟他也沒其他事做,所以愛莎和這對小兄妹每天都會來到他的住處幫忙。
“我來把這些肉洗乾淨。”
“讓我來吧。”
“不用遷就我,這點事情我還是能做得到。”
愛莎靈活地用雙手撐起身子從輪椅上站起來,確認假肢站穩地麵開始幫忙,看來她已經熟悉他和蓋德專門找人做給她的輪椅和假肢。
“那麼多東西今晚吃什麼?”
“火鍋。”
“火鍋是什麼?”
“今晚你就知道了。”
一邊回答,安建廷一邊將焯水後的各種骨頭和肉類扔進鍋裡熬煮高湯,開始處理其他食材。
“安你挺會照顧人的,是有其他兄弟姐妹嗎?”
聽到這話讓他一時語塞,過了一會才開口。
“不,我是獨子,雖然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但連話都沒說過。”
“家族長子的憂鬱呢,彆介意,大多數人家庭都是奇奇怪怪的。”
看來愛莎是有奇怪的誤解,但他也不打算解釋。
“所以和愛莎你相處還挺新鮮,好像真的有個姐姐一樣,有個年長的同輩原來是這種感覺。”
“不需要介意,可以把我當成真正的姐姐喔~”
“想想還是算了。”
看著愛莎的鬼臉,他隻好無奈地笑起來,也跟對方開玩笑。
“話說你和安裡怎麼樣了?有進展了嗎?”
“總覺得最近忙來忙去,沒機會開口。”
“唉,看著你們真讓姐姐著急,雖然不要學蓋德那樣卑鄙又油嘴舌滑,但也要懂得表達自己心意喔。”
“我會的,倒是你和蓋德進展太快,突然說在一起嚇人一跳。”
“沒辦法,被他趁虛而入了啊。”
雖然愛莎嘴上那麼說,但看她和蓋德在一起那幸福的笑容誰都明白,大家也就不揭穿了。
“唉,你們按自己的節奏來就好,反正也沒人會作死來攪局。”
“什麼意思?”
“安弟弟你可是麾下有整支大軍啊,哪個不開眼的敢去惹你身邊的女性,萬一搞砸了多少個腦袋都不夠砍。”
“不是,你說得我好像是個暴君似的,這種事情還是要尊重當事人意願吧。”
“你或許是這樣想,但彆人怎麼看待你可控製不了,要有這種自覺。”
雖然他一時無法接受,但莫名覺得愛莎說得有道理,便不再反駁。
將各種肉類和蔬菜切成片狀擺盤放好,各種香料搗成碎粒做成調料,接下來隻要大鍋裡的高湯熬好就能有一頓簡單的火鍋。
愛莎在客廳教導兩個孩子讀書認字,而他則專心致誌看著逐漸飄出香味的湯鍋。
天色逐漸暗下來,他這間小屋也熱鬨起來,眾人對在爐火上沸騰的肉湯還有擺滿周圍的食材很感興趣。
“這是什麼?”
“火鍋。”
安建廷拿起閒暇時用木頭削成的筷子,夾起一片牛肉放在沸騰的湯裡涮至變色,粘上碗裡的香料送入口中,肉的鮮美和香料的刺激在口中交融,簡單的美味。
其他人跟著有樣學樣,不過筷子這種東西對初學者還是太難。
“你故鄉用來吃飯的東西也太難用了。”
蓋德彆說嘗試夾起食材,連筷子本身都拿不穩。最後隻有蘿拉一下子就學會用筷子,其他人也隻好死心改用叉子。
“啊,最後一塊牛肉。”
“妹妹唷,對喜歡的東西下手要快。”
愛莎彆有深意看了一眼安建廷,明白話裡有話的安裡耳根都紅起來。
“姐姐!”
火鍋果然去到哪裡都會受歡迎,在大家的胡鬨中食材被風卷殘雲一般清空,連湯底都被喝得一乾二淨,也不枉他費時間準備了整個下午。
“蓋德,新兵的訓練和補給能跟上嗎?倉庫的報告武備快見底了。”
“那要問政務長官鐵礦的進展。”
麵對皮埃爾的提問,海倫喝了一口茶,忍不住歎氣。
“現在要處理的事情堆積如山,麻煩有什麼問題按照表單排隊,當務之急是算清財政,一口氣頒布那麼多政策,手頭的政務員已經處理不過來。”
飯後的閒暇時間也被工作的話題占滿,但安建廷也幫不上什麼忙,現在的他光是學會看懂每天送上來的決議就算不錯了。
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談話,進來的是一個魁梧健壯的少年,將一張字條交給蓋德,安建廷總覺得眼熟,好像在哪見過他。
“什麼情況?”
“好消息,我們有新的目標,說不定棘手的武器短缺問題也能一口氣解決。”
正午的陽光罩著不通風的倉庫顯得異常悶熱,少女認真清點著各種物資,滲出的汗水從下巴滴落。
“埃米莉,正午太熱了,休息一下吃飯吧。”
“馬上就好。”
埃米莉用簡單的算數做好記錄,離開倉庫,另一個女孩已經在陰涼的樹下等她。
“埃米莉你太認真了,這種工作隨便做做不就好啦。”
“我沒有薩拉你那麼聰明,隻能做這些幫上忙。”
“唉,文書工作都煩死了,軍隊有太多處理的事情。”
聽到薩拉的話,埃米莉尷尬地笑了笑,咬了一口麵包。
“話說埃米莉很早就加入聯合軍了吧?”
“嗯?算是吧,多虧他們我才能在圖瓦活下來。”
“那不是早期的功臣嗎?!為什麼還在這裡做這種工作?”
“不是你想的那樣,而且我覺得現在的生活並不壞。”
“你還真是單純呢,我覺得要求更多都是應該的。”
對埃米莉的話薩拉不以為然,將蜂蜜和雞蛋鋪在麵包上大口吃起來。薩拉是最近才加入聯合軍,商人家庭出身,條件要比埃米莉好得多。
“啊,能不能給個機會直接認識安建廷呢,要是被他看上就好了,埃米莉你是老成員吧,有辦法嗎?”
“咦?我不知道。”
“唉,你啊明明長得可愛,為什麼那麼笨呢。”
“這個對不起。”
埃米莉笑著道歉,在憨厚的外表下,她隱藏了自己奴隸的出身,和被安建廷親手所救的事實。
王朝的東部領地的確比南方富裕得多,這是剛從旅館起床的大衛第一件想到的事情。明明隻是東部領的一座普通城市,規模和人口就比得上南方首府。
他洗漱後走下樓,向著旅店侍女打招呼。
“早安,小瓦洛妮。今天也是個好天氣,你還是那麼美麗。”
“行啦,大衛你這大話精。早餐要些什麼?”
“真是傷心,我可是誠懇地讚美,麻煩給我麥粥套餐。”
“就當是吧,早餐馬上來。”
作為老板女兒的瓦洛妮雖然嘴上不留情,但滿臉的笑容看得出並不討厭,這種搭訕一般的交流可以說是大衛這種陽光帥氣的青年才有的特權,跟女性搞好關係的時間並不需要多久。
對著笑容甜美的瓦洛妮拿來的早餐,他也回以燦爛的笑容道謝,快速收拾乾淨,他走出旅館,開始在城市中打探消息。
聯合軍在府兵製的運作下訓練相當嚴格,大清早士兵們就被要求體力和武器訓練。
“這也太辛苦了,真虧你還能繼續啊,加斯帕爾。”
“歐仁大哥也加把勁怎麼樣?”
“我不行了,要累死。哪有你們這些年輕人那麼精力飽滿。”
被叫做歐仁的中年大叔結束訓練後累得癱倒在地上,旁邊的加斯帕爾則還是體力充沛做著體能訓練。
“根據軍功獎勵倒是好,但軍紀居然那麼嚴格,錢和女人都不允許搶,真沒意思。”
“歐仁大哥,要是被軍官們聽到可是要被關禁閉的。”
“我就抱怨一下,你小子可不要告狀啊。”
“才不會呢。”
“嘻嘻,好兄弟,晚上請你一杯。”
歐仁把手搭在加斯帕爾的肩膀上,大搖大擺走起來,路過看見的軍官罰兩人再繞著軍營跑三十圈。
在一番激烈的翻雲覆雨後,幸福的瓦洛妮依偎在大衛的懷裡,卻看到他滿臉愁容。
“怎麼了嗎?”
大衛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用手抱著瓦洛妮。
“我不知道應不應該說。”
“沒關係,我會聽的。”
大衛猶豫之後開口。
“我一直是個漂泊的旅者,從來沒想過會留在某個地方,但現在你讓我改變想法。”
瓦洛妮聽到這句話心臟砰砰直跳,臉上是火辣的紅暈。
“我愛你,瓦洛妮。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聽到這話瓦洛妮更是頭暈目眩,顧不上其他就吻了上去。
“但是”
“怎麼了嗎?有什麼問題嗎?”
看到大衛不繼續說下去,急切的瓦洛妮生怕有變數,催促他說出來。
“我需要一份工作讓我留在這裡,我有鍛鐵的手藝,但城裡的工匠不認可我。”
“沒關係,我可以讓爸爸留你在這裡。”
“那可不行,你知道的。”
瓦洛妮沮喪地低下頭,大衛又吻了一下她,輕聲說道。
“但我有辦法。”
“什麼?”
“你記得那個租了三樓房間的大胡子嗎?”
“鐵匠公會的爺爺?”
“對,他隨身那本書有獨門的鍛造配方,隻要我看一眼,學會之後城裡就會雇傭我,能繼續留在你身邊,你願意幫我嗎?”
“但是”
“求你了,瓦洛妮,我愛你,給我留在你身邊的機會。”
麵對心上人的懇求,幸福就在眼前的瓦洛妮顧不上其他,滿口答應。
“明天我找機會帶給你,你在房間等我。”
“謝謝你,瓦洛妮。”
第二天夜晚,將父親房間備用鑰匙偷來的瓦洛妮打開三樓的單間,把那本紅色封皮的書本帶回到大衛那裡,迫不及待的大衛連忙確認書本的內容。
“是這本嗎?”
“對,就是這本,謝謝你瓦洛妮。”
大衛抱著她一個深吻,那炫目的幸福感讓瓦洛妮渾身發燙。
“不能被人發現讓你有麻煩,我已經記住了,你現在馬上放回原處。”
“知道了。”
瓦洛妮抱起書快步放回去,腦海中已經是未來美好幸福的生活,她一刻都不想浪費,急忙跑回大衛的房間。
但那裡已經空空如也,男人就這樣在黑夜中消失無蹤。
在遠離城鎮的林地,大衛脫下風衣,在蠟燭的微光下往紙條寫上情報。
王朝東部大批武器防具被要求運往科雷茲領,數目三萬。
寫完後用墨水浸濕一個黑色的徽章蓋在上麵,那是倒立的聯合軍紋章,將紙條綁上帶來的信鴿,迎著黎明放飛。
趁著夜色的掩護,薩拉帶著工具袋躡手躡腳跑出居住區,這條路她已經非常熟悉,多次的踩點讓她在夜色中也能認出道路。
隻要走過下一個交叉路就能到達目的地的小屋,但在她探出街道的時候,提燈的光亮起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薩拉?你在這裡做什麼?”
心跳都緊張到停了一拍的薩拉這才慢慢認清眼前的人影,那個笨女孩埃米莉。
“沒,偷偷出來吹風,結果迷路了。”
“嗬嗬,薩拉也有迷糊的時候呢。”
“哈哈,被你看到丟人的一麵。”
“我們回去吧。”
埃米莉走到她身旁,正當她想要開口,卻發現嘴巴已經被捂住,某種尖銳利器紮進脖子,接著她被拖進隔壁的廢屋。
薩拉驚恐地看著鎖門的埃米莉,按倒在地的功夫她就被堵住嘴巴,想要用力掙紮卻根本使不上力氣。
“放心,毒並不致命,隻是麻痹感會持續一段時間。”
埃米莉蹲在她旁邊,明晃晃的匕首架在她脖子上。
“你怎麼知道這個位置?你負責文書的崗位不可能有時間打探,一定有同夥,是誰?名字?”
莎拉拚命搖頭,埃米莉見狀仰起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天花板,一刀紮穿了她的手掌。
“唔!!!!!!!”
鑽心的疼痛讓薩拉痙攣,埃米莉依然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打滾,緩緩開口。
“彆裝無辜,我已經知道你踩點了很多次,最後問你一次,同夥在哪,給我名字。”
滿眼淚水的莎拉抬起頭,眼中是恐懼和無助,受夠一般的埃米莉也懶得廢話,舉起匕首就要紮穿她另一隻手。
此時薩拉終於無法忍受,嘴裡發出語焉不詳的叫聲,連連點頭。埃米莉這才拿開堵嘴的布塊。
“我講,彆再紮了。”
“有幾個同伴?”
“我不知道。”
眼見埃米莉又要動手,激動的莎拉連忙補充。
“我真不知道!我隻負責市政廳的情報!隻認識那個叫歐仁的大叔!在聯合軍裡!”
“你們上麵是誰?”
“我我不知道,我隻是收了一大筆錢,幫忙傳一些消息,我什麼都不知道,真的!你要信我啊!埃米莉你要信我啊!”
“你是王朝的人?”
“誰知道啊,我隻是不想過窮日子,誰給錢就幫誰做事。對了,埃米莉,我們一起吧,對方很闊綽,你分大頭我也不介意。”
剛講完這句話的薩拉立刻就後悔了,埃米莉那表情開始扭曲,惡意和殺氣通過雙眼讓她汗毛直豎。
“你居然想賄賂我?這種這種侮辱!”
埃米莉站起身用腳猛踩她的臉,從記事起就被親生父母賣為奴隸,那被肆意玩弄的地獄日子仿佛永遠無法逃離,但現在她得到了救贖,那是她的救世主,自出生起隻有那位大人,安建廷會彎下腰輕輕擁抱她,關心她的傷勢,將她帶離地獄。
那是我的光明,我的唯一!為了他我什麼都願意做!而你們這些賤人居然想用錢這種垃圾收買我?居然質疑我的忠誠!不可原諒!
隨著情緒的激動,她腳踩的速度和力度越發加大,當她重新冷靜下來,薩拉已經暈了過去,臉被踩得麵目全非,牙齒都掉了不少。
埃米莉收起匕首,直接轉身離開,去確認他們收發信鴿的隱蔽位置,隻是趕到的時候發現有人先到,一個中年士兵被打暈在地上,健壯魁梧的男孩察覺到她,右手已經摸到劍柄。
埃米莉的手緩緩抬起,將掛在胸口的項鏈拉出來,展示出黑鐵的徽章。對方看到解除了警戒,也脫下手套,翻出纏在手背的同款徽章,說出暗語。
“一切忠誠皆會被銘記。”
“一切背叛皆不可饒恕。”
“沒想到有其他影衛也在追他。”
“情況呢?”
“已經上報。”
還未等他們多交流,數個人影從暗影中接近,他們看清楚帶頭的人立刻低頭致意。
“蓋德大人讓我來收拾殘局,辛苦你們了,直接向他彙報吧。”
討論後眾人立刻分散路線防止被跟蹤,加斯帕爾帶著情報彙報給蓋德。帕寧則指揮手下開始關押叛徒,等待他們的隻有嚴刑拷打。
“真的有必要組建這樣一支部隊嗎?還要瞞著安大人。”
“這是必要的措施。”
海倫聽到蓋德帶來的提案開始頭痛,一支瞞著最高領導者的特殊部隊,光是想想就是極其危險的政治問題。
“成員我會親自從奴隸和底層出身選拔,最好是對王朝有刻骨仇恨的孤兒,保證他們對安的忠誠。”
“既然你都想好,還找我做什麼?”
“當然是一個合作,我要借走帕寧,他作為行軍總管的權限和你這個政務長官能很好掩護影衛的行動。”
“然後?”
“影衛的情報會對你公開,不壞吧?”
“要不是瞞著安大人,倒是不錯的提案。”
“你要是能說服他組建一支由孤兒組成,見不得光的暗殺和情報部隊,我是不介意。”
海倫扶著額頭,安建廷的性格她是了解的,這種惡行要說服他顯然是不可能的任務。
“萬一暴露?”
“他要怪罪我一人承擔。”
“那你最好做乾淨點。”
這幾天蒙彼利埃城裡發生了幾件不起眼的小事,聯合軍中一名女性政務員由於感情問題自殺,一位中年士兵在訓練中不幸受傷去世,還有本地商會的某位商人死於食物中毒。
這些事情甚至沒有放上會議討論的必要,而對於安建廷,兩天之後他才想起來,那個敲門的少年就是曾經在海倫的城鎮他想扶起的奴隸。
又是結束一天工作的安建廷在市政廳的過道伸了個懶腰,雖然被莉莉婭提醒在彆人麵前要保持威嚴,但那實在累人,沒堅持兩天他就決定放棄,這時從身邊經過的女孩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是圖瓦的那個女孩?”
手拿文件的女孩慌忙低頭,這讓安建廷覺得自己是不是不應該突然叫住她。
“不好意思,如果認錯人我道歉。”
“沒有,安大人你還認得我?”
“當然,啊,當時太急都沒問你的名字。”
“埃米莉,我叫埃米莉。”
“埃米莉,你沒事就好,見到熟悉的麵孔總是好事。”
少女沒有回話,隻是有些失神一樣直勾勾看著他,弄得他都不知道怎麼繼續話題,而且自己突然叫住彆人也的確沒禮貌,尷尬的他隻好結束話題。
“抱歉,好像打攪你工作了,以後見。”
“是以後見。”
安建廷轉身離開,隻是少女觸摸著藏在衣服下麵的徽章,良久沒有移開目光。
埃米莉在下一個走廊與加斯帕爾擦肩而過,兩人沒有任何互動,視線也沒有交彙,如同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這是他們的規矩,成員之間不會有任務以外的任何接觸,他們名義上聽從參謀長蓋德的調遣,但每個人都隻對安建廷本人宣誓忠誠。
他們是無名之人,潛藏在影子中的守衛者,領袖在黑夜中的匕首。一切忠誠皆會被銘記,一切背叛皆不可饒恕,他們是影衛。
“伯恩將軍,探子傳回的情報。”
克洛德站在帳中接過情報,自去年以來他和手下部隊鎮壓各處大大小小的叛亂已經疲於奔命,不僅手頭的兵力不斷分散到各處,更要命的是安建廷的部隊死灰複燃,不僅自稱聯合軍,現在整個科多爾領都已經落在他手裡,現在隻希望能有些好消息。
隻是天不遂人願,看著紙張上傳來的情報,克洛德眼睛都瞪直了。
“確認清楚了嗎?”
“是,確認無誤。”
“立刻終止在馬恩領的行動,叫回所有行動中的部隊,我們要趕往科雷茲領救援。”
“但巴黎的命令”
“現在顧不上那麼多,要是作為最大樞紐的科雷茲領被叛軍占領,王朝中央和整個南部的聯係都會被大規模切斷,一定要阻止這種事態。”
克洛德慌忙指揮著部隊調度,傳令被發出召回部隊,現在他隻能希望中央能做出賢明的判斷,儘快組織大軍應對叛軍。
而現在巴黎的朝堂上,正在為如何應對南部問題尤其是安建廷的叛軍爭執不下。每個人都讚成立刻組織大軍收服領地,每個人又都不願意從自己的領地和勢力範圍抽走駐軍。
治安惡化會導致利益減少,所以隻能是彆人出兵,出兵方案就那麼在貴族間無儘的扯皮中懸而不決,錯過了鎮壓的時機。
早已明白發言毫無意義的阿萊克謝首相在整個朝會中貫徹沉默,事態的發展早已不是公開討論就能解決。
果不其然,在無休止的爭論中朝會結束,他被私下留了下來,進入王宮的內廷。卸下長袍換上常服的首席三聖正在等他。
“午安,“太陽”魯索雷閣下。”
“連你都要這麼叫我嗎?”
“成為三聖將舍棄過去的名字乃是傳統,我哪敢違反。”
“你還是那麼謹小慎微。不用我講你也知道我為什麼找你來吧?”
“南部的叛亂越演越烈。”
“更嚴重的是居然有一整個領脫離王朝的控製,簡直聞所未聞,現在那個坎貝爾已經開始想借題發揮拿這件事對付我。”
“他覬覦三聖的位置也不算秘密,而且瓦盧斯將軍的失敗讓他聲望受損,看來是失去耐心。”
“他現在一方麵拖延出兵,另一邊則暗中拉攏其他貴族,集結私兵。想要獨占平叛之功問鼎三聖的位置。你有什麼對策?”
阿萊克謝眯著眼睛思考,拿起桌上的甜點塞入大口,不慌不忙喝了一口茶。
“既然坎貝爾想要功勞,不妨放任他。”
聽到這話的三聖眉頭一皺,這可不是他想聽到的回答。
“那我就這樣坐在這裡等著他把我趕下去?”
“坎貝爾為了獨占功勞,必然不會動用太多正規軍,這也意味著我們不會有多少損失,反叛軍可是連那個克洛德都吃了苦頭,乾脆讓他們兩敗俱傷我們再下場。”
“那要是坎貝爾大勝呢?”
聽到這話的阿萊克謝露出狡黠的微笑,示意對方不用擔心。
“麻煩的隻會是如何收服領土和減少損失,要讓坎貝爾這種愚鈍之輩沒法贏,辦法可太多了。”
日常的朝會中,各方依然爭吵不休,但已經沒人真的關心能否達成共識。由叛亂作為契機,巴黎的政治勢力迅速分裂,以坎貝爾·道斯為首的大貴族結成榮光同盟和現任三聖為首的三聖派展開激烈黨爭,雙方都在暗中積蓄力量。
滑稽的是,在這風雨飄搖,聯合軍越過領界北上開始在科雷茲領地內攻城略地之際,朝堂之上沒人真的關心王朝這個政權本身,明明他們皆標榜自己為忠誠的廷臣。
在科雷茲領的聯合軍向著首府進軍,不斷攻陷沿途的城鎮村落,貴族和地主等權貴階級紛紛逃命,從撤離時遺留的財物就看得出有多匆忙。
海倫滿意地清點著查抄的財物,開始安排運回根據地的科多爾領,現在聯合軍實行的極低稅率、軍功令還有府兵製都需要龐大的金錢消耗才能維持運轉,用日費千金來形容毫不誇張,而他們根本不用為此發愁隻有一個原因。
王朝的權貴實在過於富有。
隻要攻陷一個大貴族的領地,光是沒收的財產就足夠大軍日常用度數月之久,更彆提領地首府或者科多爾家族那樣的名門貴族更是囤積著天量的財富,甚至顯得聯合軍從整個領地收上來的稅款都成了可有可無的小錢。
而聯合軍在進軍過程中兵力神奇地越打越多,沿途解放的奴隸和窮苦平民不斷加入,出發時的一萬八千人,在短短一個月的征討中增加至兩萬五千人,要不是考慮到後勤的負擔進行兵員篩選,實際能動員的兵力更是龐大。
坐在本陣的安建廷也第一次特彆空閒,根本不需要他本人出現,一座王朝小城市沒多久就會在聯合軍的猛攻下解放。
“閒得沒事做嗎?”
看到坐在本陣望著遠處城鎮的安建廷,蓋德過來打招呼。
“隻是覺得不習慣,明明自己不用上陣是好事。”
安建廷深感自己被環境影響得徹底,內心居然對自己不用上前線感到坐立不安。
“那你最好習慣下,暫時都不會需要你去前線。”
“王朝不會派大軍來嗎?”
“說不準,現在對麵的反應很奇怪,不過我們的目標不會變。”
根據蓋德的安排這次主要是為了取得物資、財富和人口,切斷這個關鍵的樞紐領地,讓王朝沒辦法高效調集資源,能不能一口氣占領科雷茲領反倒不是關鍵。
“安,吃午飯啦。”
聽到安裡的呼喚,他直接起身走向食堂,無論如何對他來說能做的也隻能信任同伴見一步走一步。
日漸逼近首府的聯合軍終於收到情報,王朝的大貴族,坎貝爾·道斯所率領的六萬貴族聯軍南下逼近,得知消息的蓋德馬上停止進攻,將全軍收縮到首府南邊的狹窄山地固守。
“全軍沿著山脊展開,占領高點修築工事,右翼有河流的掩護,左翼需要加固兵力,保證大路補給線的安全。後側預備隊和本陣隨時依據戰況調配。”
蓋德對著地圖布置防守事宜,由於敵軍的兵力很多,留守科多爾領的部隊也被調上前線,總兵力達到三萬五千人的聯合軍即使兵力仍然劣勢,也有一戰之力。
“防守的指揮,皮埃爾你來負責。”
“我?!你不是指揮嗎?”
“不,有王朝軍正從馬恩領趕來支援,領軍的還是那個克洛德將軍,阿登的悲劇不能重蹈覆轍,這次輪到我們報仇了。”
聽到這話,在場參與過那場戰鬥的人都散發出凝重的氛圍,慘痛的記憶還未遠去。
“安,我要借走近衛軍。”
“你要多少人?”
“全部。”
“我反對,近衛軍應該留在安大人身邊。”
看著反對的莉莉婭,安建廷歎了口氣。
“莉莉婭,帶著近衛軍暫時聽從他指揮。”
“但是”
“不用擔心,和我相比這個弱雞參謀更需要人保護,你們要把這個自大狂安全帶回來,我可不想讓愛莎傷心。”
“我明白了。”
“你對我這個姐夫還不賴嗎。”
“莉莉婭,我允許你到時候揍這家夥一頓,留著他一口氣就行。”
“我很樂意。”
“你們對我是不是越來越惡劣了”
海倫故意清了清嗓子,提醒他們還在會議當中。
“言歸正傳,你的計劃是什麼?”
“對方的兵力雖多,但所謂‘貴族聯軍’叫得好聽,不同的兵員和指揮參差不齊,沒有正規軍那般協調統一。而且從時間推算,出征非常倉促,隻要我們長時間固守,對方必定會有破綻,等到那時就是我們反擊的機會。”
停頓下來的蓋德指著地圖上左翼的樹林繼續說明。
“對方沉不住氣一定會來繞我們左翼,這裡就是我們設陷阱的地方。”
“那我要做什麼?”
“我需要安你在時機到來之前待在這個本陣隨時準備好,光是你在這裡就能鼓舞士氣,到時候具體的處理皮埃爾和帕寧會輔助你。”
“那你帶兵去哪裡?”
“這我就不能說了。”
坎貝爾·道斯拉攏各級貴族二百餘人,光是聚集的私兵就有五萬,加上一些貴族軍官前來投靠,榮光同盟的六萬貴族聯軍麵對聯合軍擺開陣勢。
明明是行軍中的野營,貴族聯軍中央卻搭建起巨大的帳篷,布滿奢華的裝飾,裡麵變成一個巨大的宴會廳。
“我等光榮的王朝貴族在這危難之際,出兵討伐逆賊,為王朝取得輝煌的勝利!乾杯!”
“乾杯!”
各級貴族則在裡麵舉辦起宴會,不少人直接把家眷都帶來遠足郊遊,打算欣賞即將到來的輝煌勝利。
“果然隻有道斯大人才能肩負起王朝的未來。”
“巴黎那些圍著三聖轉的人毫無貴族精神。”
“聽說昂古萊姆首相拒絕了大人的邀請?真是不識好歹。”
“昔日的名門才子現在也盲目墮落,看不清時勢了。”
“哼,那個昂古萊姆當上首相之位就對我們多加阻撓,當我恢複朝堂秩序,卿們就是大功臣,首相自然要換人。”
“喔!道斯大人還請務必給我一展忠誠心的機會,我的親兵打頭陣。”
“不,請讓我打頭陣!”
“很好!那我們就立刻進軍,什麼安建廷這種不知哪來的卑賤逆賊頭子,我要把他的腦袋掛在巴黎,讓世人知道我們貴族才是世間的真理!”
“好!”
貴族們在一片熱烈的氣氛中舉起酒杯,高聲送上祝詞,好像戰爭在此刻已經打贏一般。
貴族的大軍服從命令開始進攻,氣勢高漲的貴族們就那麼走出帳篷,舉著酒杯看向聯合軍在山脊修築的營壘,兩軍正在那裡激烈戰鬥,隻是和他們想象中隻會持續兩天的郊遊不同,戰鬥一打就是大半個月,而聯合軍依托地形和堅固營壘固守的防線紋絲不動,貴族聯軍在承受不少傷亡後沒取得任何進展。
“大人,目前叛軍依托山脊的營壘固守,道路狹窄不利於大軍展開,而且仰功不僅消耗士兵體力,對方也居高臨下易守難攻。”
“那就繞過去!”
“大人,左翼有河道阻攔,渡河會被阻擊!”
“那就繞另一邊!那麼簡單的事情要我教你們嗎!養著你們這些軍官參謀全是飯桶!”
“但是大人,那邊密林遍布,地勢崎嶇,我們的斥候被叛軍阻擊無法偵察,一定有對方的埋伏。”
“那是你們的職責!馬上給我攻破叛軍的防線!”
“隻會找借口的無能軍官簡直讓我們貴族蒙羞。”
“對付卑賤的叛軍,本來一天就應該解決的事情居然拖了那麼久,你們到底有沒有忠誠心!”
“”
隨著時間的推移,原本興致高昂的貴族們已經急躁難耐,長時間停留在戰場的野營地讓他們極為不滿,多數人想回到自己奢華的莊園大宅,一刻也不想在這戰場的環境多待。
麵對貴族們的責罵,一個老軍官站出來鞠躬道歉。
“還請大人再寬限些時間,我軍兵力占據優勢,應該消磨對方的士氣,再發動總攻。”
坎貝爾麵容抽搐看了這個老軍官一眼,拿起手上的鞭子狠狠打在他身上出氣。此時一名躲在暗處的小貴族突然上前,向坎貝爾提出一個方案。
“坎貝爾大人,為何不嘗試夜襲呢?利用黑暗大軍壓境,一定能快速突破防守。”
“對,夜襲!趁著夜色掩護突然進攻一定能讓對麵混亂!”
夜晚黑暗的環境敵方的確難以行動,但這對己方來說也是一樣,夜晚作戰需要極高紀律的精銳執行,但這支貴族聯軍調度指揮各自為政,這樣的龐大軍隊在黑夜中進攻簡直是災難。
隻是現場的軍官參謀在剛才的鞭打後已經懶得勸誡,紛紛保持沉默,誰也不想再以身犯險得罪名門貴族。
“那就這麼定了!今晚執行!明早就把叛軍頭子的腦袋帶到我麵前!”
撂下這句話後坎貝爾轉身回帳篷,摟著女人接過仆人遞來的酒杯讓自己轉換心情。其他貴族也丟下鄙視的目光離開。
“哈爾特長官,我們到底在為什麼而戰”
“什麼都彆說了,既然坎貝爾大人下了命令,我們隻能儘自己的職責。”
看著下屬不甘地咬緊牙關,他挺直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安慰道。
“現在我們應該製定計劃想辦法避免無謂的損失,保存士兵們的性命。”
“下官明白。”
夜幕降臨,安裡小心壓住自己的腳步聲,走入本陣的帳篷,安建廷正坐在椅子上,桌上的手托著下巴小憩。
她小心走到他身邊,將毯子蓋到他肩膀上,免得他著涼,但安建廷睡得太淺,哪怕安裡的動作很輕,他也醒了過來。
“抱歉,弄醒你了。”
“沒關係。”
安裡將毯子放在桌上,坐到他身邊。
“安你要上床休息一下嗎?”
“不,我不能放鬆警戒,這是我的職責,其他人都在堅持,我可不能呼呼大睡。”
從首日戰鬥開始,安建廷為了能隨時行動應對狀況,夜不卸甲坐鎮本陣,隻允許自己閉眼短暫歇息。
“安裡,我沒事的,先去休息吧。”
安裡隻是搖搖頭,和他肩並肩挨在一起。
“我要在這裡陪你,畢竟安總是逞強,我要好好看著才行。”
“看來我是勸不動你。”
兩人的手十指相扣,緊緊握在一起,安靜地挨著彼此。
“安大人!貴族軍突然有行動!”
“沒問題,我醒著。”
他看了一眼安裡,身邊的女孩隻是微笑著點點頭,目送他離開。看到她的笑容自己什麼都能做到,內心不禁如此想到。
當他抵達最前線,皮埃爾和帕寧已經在等他。
“發生了什麼?”
“如同蓋德講的一樣,貴族軍有大規模的動作,目標是我們左翼。”
“現在?”
“現在。”
聽完皮埃爾的回答,他看了看一片漆黑的周圍,很難想象在深夜怎麼戰鬥。
“安大人,我們不知道對方為什麼夜晚發動攻勢,很可能有其他企圖,我建議左翼依照原計劃由皮埃爾大人指揮發動伏擊,我會前往右翼戒備河道。得力的軍官會留在這裡,希望安大人親率中軍。”
皮埃爾點頭同意這個計劃,那他自然也沒什麼意見,三人立刻動身迎敵,整個聯合軍被動員起來戒備,巡邏的人手增加了一倍。
貴族軍向著滿是密林的山地深入,兵力的分布呈現出前少後多,參謀們希望能通過前方接敵示警,讓後方的人員馬上撤離,這次無謀的攻擊不可能成功,隻能寄希望於將損失降到最低。
指揮最前列的王朝軍官現在緊張地冷汗直冒,火把提供的光源有限,黑暗中每一片樹林都可能藏著敵軍,而自己指揮的則是一堆沒實戰經驗的貴族私兵,實在指望不上。
突然他被崎嶇的地麵差點絆倒,他蹲下檢查地勢,一個事實讓他嚇得差點失神,剛才還是下坡的地麵,現在居然是上坡。也就是說整支軍隊現在的位置是在一片地勢低矮的窪地,四周的高地一但有敵軍,他們就如同被套進口袋一樣無處可逃。
他剛想發出撤退的命令,但一切已經太遲。
皮埃爾在埋伏屏息中確認貴族軍全部進入窪地後發出了命令。號角吹響,被潑滿油料的乾草堆成的大型篝火點燃,衝天的火光和嘹亮的號角聲成為信號,埋伏在四周地勢高處的聯合軍立刻行動,鋪天蓋地的箭雨不需要瞄準,隻是不停往窪地射出。
最先遭到攻擊的反而是貴族軍位於最後的隊列,隨後整支部隊遭到攻擊,突然遭遇的襲擊讓貴族軍大亂,慘叫聲和悲鳴響徹山林,在黑暗中維持秩序簡直無稽之談,很快就演變成大規模潰逃,但黑夜中無法辨彆道路和方向,一片混亂的貴族軍在潰逃中互相踩踏,或是踩中聯合軍布置的捕獸夾、坑洞、尖刺等陷阱喪命,一部分往邊緣高處逃的貴族軍好不容易爬上高坡,馬上被聯合軍亂槍刺死。
按照計劃聯合軍不會進行白刃戰,也不會有任何部隊下去窪地,那麼在四周防守的部隊自然不用辨彆敵我,任何爬上來的人全部是敵軍。
這就是貴族軍前列明明已經深入防線卻沒有遭遇攻擊的理由,蓋德從一開始就知道貴族軍會來繞他們左翼,所以安裡帶領的偵察兵這段時間一直阻止對方偵察這片樹林的地形。
這裡根本沒有什麼穩固的防線,有的隻是依靠窪地精心準備的殺戮區,用以引誘對方進來,隻是連他們都想不到,對方會愚蠢到在夜晚發起攻勢。
當長夜過去,天色剛剛有些泛白,鎮守右翼的帕寧和鎮守中軍的安建廷並沒有發現攻擊,而左翼的皮埃爾借著微微亮光看到恐怖的一幕。
整個窪地都被貴族軍士兵的遺體堆滿,隻有很小一部分是死於箭傷和陷阱,他們在黑暗的恐懼中自相殘殺和爭相潰逃的踩踏帶來了極為可怕的後果。
這一晚,投入夜襲的一萬五千貴族軍,除了僥幸被聯合軍俘虜的三十多人,全軍覆滅。
“什麼?你說什麼?”
還穿著睡袍,在情人的溫柔鄉中睡眼惺忪的坎貝爾,被傳令的報告完全嚇醒,那慌亂的樣子已經完全顧不上裝腔作勢。
“昨夜負責夜襲的右翼全軍覆滅,軍官儘數戰死。”
跪著的傳令還特意重複了一遍,他失魂一樣踱步,但還未等他回過神,噩耗接踵而至。
“報告!叛軍突然放棄營壘,現在正向我們發起猛攻!防線已經維持不住!”
得知徹底殲滅敵方右翼的帕寧立刻提議轉守為攻,佛曉時分,聯合軍全軍放棄營壘,由安建廷在最前線親率士兵發起總攻,現在正勢如破竹撕開貴族軍的防線。
“情況危機,請道斯大人指揮決斷!”
隨行的軍官立刻提醒,但坎貝爾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他抓起隨身的衣物,用慌張顫抖的手穿戴好,拉著情人的手就跑出營外。
“道斯大人?你在乾什麼?!”
貴族軍的總指揮,榮光同盟的盟主,現在根本不聽任何人說話,帶著情人騎上馬匹就一路狂奔遠離戰場,隻剩下現場滿臉難以置信的隨從。
其他從驚恐中趕來的貴族這才得知盟主的出逃,開始慌不擇路想要逃離此地,右翼的噩耗和貴族逃亡的消息讓整個貴族軍陷入混亂,徹底失去指揮的貴族軍很快被擊穿。
“快來,我們要逃命!”
男性貴族在一片混亂中逃上馬車,身後穿著高跟鞋的貴婦人拉著幼小的孩子,兩人根本跑不快。
此時貴族軍開始被擊潰,追擊的聯合軍到處都是,車夫被戰亂嚇得直接逃跑,任由男人怎麼喊都不回來。
突然一雙大手罩住他的臉龐,一拳把這個男性貴族撂倒在地,妻子和小孩也在兵刃下瑟瑟發抖。
“還敢跑?這次輪到你們這些狗屁貴族吃屎啦。”
“哈,居然帶家裡人來戰場,貴族真是腦子有病。”
“我還沒摸過貴族女人呢,不知道有什麼不同。”
女人抱著自己的孩子,恐懼地看著周圍的士兵,男人艱難抬起頭,不斷求饒。
“求求你們,唯獨放過我家人。”
但迎麵而來的又是一拳,把他打得眼冒金星。
“求我們?我們求你放過我們家人,讓孩子有吃的時候你在哪裡!求你給我們一條活路的時候你在哪裡!現在知道求我們啦!”
“彆廢話,乾脆動手吧。”
激動的聯合軍士兵抬起武器想要解恨,但一個拳頭把他揍趴在地上,四周圍了一圈士兵,聯合軍官走上前破口大罵。
“根據安建廷大人的命令!任何俘虜和貴族都必須關押接受審問!軍令嚴格禁止一切暴行!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違反他本人親自頒布的軍令。要不要我提醒你們,上一個膽敢燒殺搶掠的士兵是什麼下場?我親眼看著他的頭被安大人擰下來!要不要我把你們報上去?你們親自跟安大人講你們要做什麼?”
“不敢,我們知錯了。”
軍官的話讓幾個士兵瞬間沒了脾氣,戰戰兢兢地站成兩排,低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你們幾個全部五天禁閉!下一個月所屬部隊的雜務包括清洗旱廁全部由你們負責,這次我就饒過你們。要是再被我們軍官看見,等著腦袋搬家,明白沒有!”
“明白!”
“那就滾回所屬部隊向你們的長官彙報,這裡我們處理。”
“遵命!”
看著幾個士兵列隊離去,癱坐在地上的貴婦人向軍官道謝,但軍官看著她隻是一臉厭惡。
“彆搞錯了,女人。我隻是執行軍務,你們這些貴族沒人不恨你們,多虧我們領袖的仁慈你們才暫時撿回一條命,僅此而已。”
說罷周圍士兵不顧他們的哀嚎紛紛拖走關押,等待他們的是影衛的嚴酷審訊,聯合軍將從他們身上撬出一切可用的情報。
在貴族軍一片混亂的敗退中,軍中少數正規軍居然憑借一處小丘陵重新集結維持住陣線,甚至短暫抵擋住聯合軍的進攻。
“在這種敗局中居然還能組織起士兵,指揮官是個好手。”
“要向安大人請求支援嗎?”
“不要什麼事情都勞煩那位,這是我們的職責。我們也上前進攻,傳下去要活捉對麵指揮官。”
帕寧帶著身邊的士兵加入攻勢,即使王朝軍節節抵抗,對大局也沒有影響,在數倍兵力的包圍下失敗隻是時間問題。
站在高處指揮的哈爾特此時反倒非常平靜,年過半百的他早已對一切感到麻木,被傳統和職責束縛一生的他,現在反倒覺得有一個壯烈的結局也不壞,他終於能解脫。
但自己的心願並沒有達成,對方看到他們這些軍官明顯沒下死手,比如他就是被槍柄直接撂倒,好幾個盾牌壓得他動彈不得。
“你就是組織防守的指揮官?”
對麵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老人打量自己,看到自己保持沉默滿意地笑了一聲。
“將他分彆關押,等待命令。”
在隔壁阿登領的一處山穀四周,部署著蓋德帶來包括近衛軍在內的五千兵力,這裡是蓋德精心挑選的伏擊地點,從更西邊馬恩領出發的克洛德軍隊如果要支援科雷茲領的戰事,這裡是必經之路。
“你確定對方會走這裡嗎?”
“一定會,另外兩條路趕去支援要走大半個月,他沒得選。”
“值得冒分兵的危險?本來主戰場兵力就是劣勢”
“絕對不能重蹈覆轍,而且這次突襲目標是直接取下克洛德的性命,王朝有他這種擅長謀略的將軍太危險了。”
“報告,前方斥候彙報,一萬王朝軍正在接近,明天就會到達。”
蓋德露出一副‘你看吧’的表情看向莉莉婭,她隻好轉過身無視他的顯擺。
“很好,把軍官們直接叫來我這裡,嚴格保密消息。”
這次伏擊戰隻對少數幾個軍官公開,蓋德為了伏擊的突然性甚至沒有下達任何準備命令,士兵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駐紮在這裡。
做好萬全的準備,等待克洛德率軍踏入這個穀地,目標隻為了直接偷襲對方主帥後一擊脫離,為此他甚至向安建廷借走了全軍最精銳的近衛軍來執行。
但誰也沒想到,一切準備在一夜間白費,他們完全撲了空。
“沒搞錯吧?你確定嗎?”
“前方的偵察再三確認,王朝軍停止了前進,開始後退,看方向應該是返回圖瓦。”
蓋德聽到消息托腮皺眉陷入沉思,為什麼在進入穀地之前撤軍?自己的部署被看穿了?還是有人泄密?但是隨軍的影衛並沒有報告異常,就算有內鬼這短暫的時間也應該來不及傳遞消息才對。
“蓋德,怎麼辦?”
“嘖,沒辦法,當確認清楚克洛德真的撤軍,我們馬上返回和安彙合,支援正麵戰場。”
見到蓋德此時開始藏不住自己的心煩意亂,莉莉婭也不再追問,隻是命令近衛軍做好返程準備。
蓋德百思不得其解,但曆史的奇妙之處,在於它永遠不會給當事人答案。
克洛德當然是王朝有能力的名將,但絕非全知全能,他這次就完全沒預料到蓋德的伏兵,聯合軍也沒發生泄密,如果不是前一夜收到來自巴黎的急令,他就如蓋德所願會踏入埋伏。
“這真的是巴黎的命令?”
“當然,伯恩將軍。這上麵可是三聖的印章,你部立刻返回圖瓦整頓,穩定阿登領的形勢。這是命令。”
“但科雷茲領影響重大!我們應該立刻支援,叛軍的大規模叛亂應該要立刻撲滅,現在不是瞻前顧後的時候!”
“不要讓我再說一次,這是來自三聖的命令,馬上帶軍返回圖瓦。”
看著傳令官不容置疑的語氣,克洛德明白再說下去就是抗命,巴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態都嚴重到這地步還不允許他支援,難道就因為負責討伐的是坎貝爾一派?都到這時候還在意派閥鬥爭?這關乎王朝的存亡啊!
但他是軍人,是王朝忠誠的將軍,服從命令是他刻入骨髓的天職和使命。
“卑職克洛德領受文書,依照三聖命令,返回圖瓦休整。”
“我要傳達的就是這些,辛苦了伯恩將軍。”
對方態度明顯緩和下來,言外之意,他這個傳令官隻是遵照命令行事,不想跟將軍過不去。長久混跡宮廷的克洛德當然明白。
“聽從三聖的命令是我的職責,傳令官無需憂心。”
聽到這話對方才徹底放心,點頭致意離開了營地。
兩軍就這樣擦肩而過,雙方指揮官都沒能達成戰略目標,在確認克洛德真的撤退後,蓋德也引軍返回,隻是等他們趕到,科雷茲領的戰事已經分出勝負。
王朝曆314年大暑,聯合軍在科雷茲領擊潰榮光同盟的六萬貴族聯合軍,盟主坎貝爾·道斯逃亡,俘虜貴族和士兵眾多。次月攻占科雷茲領地首府克萊蒙費朗,至秋天來臨,聯合軍徹底占領整個科雷茲領,各地起義勢頭無法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