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生日快樂！”安安脆生生的嗓音緊隨其後，寧寧也仰著小臉，奶聲奶氣地跟著喊：“爸爸，生日快樂！”兩個小家夥一左一右站在母親身旁，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充滿了單純的喜悅。
陸知衍高大的身軀僵在門口，仿佛被施了定身法，玄關處隻開了盞瓦數很小的燈泡，昏黃的光線下，妻兒的身影帶著一層柔和的光暈，尤其是薑聽瀾手中那造型奇特的蛋糕，頂上插著一根蠟燭，跳躍的火焰映在她帶笑的眼眸裡，流光溢彩。
他愣怔了兩秒，那顆因突如其來的寂靜而驟然懸起擔憂的心臟，才緩緩落回原處。
巨大的委屈和發現她好好的在家的狂喜交織著衝擊著他，讓他一時間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也忘了去欣賞那彆出心裁的米飯蛋糕。
下一秒，他大步上前，幾乎是有些粗魯地單手穩穩接過了薑聽瀾手裡的蛋糕，順手放在了旁邊的矮櫃上，騰出來的另一隻手臂，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猛地將薑聽瀾緊緊箍進了懷裡。
“唔……”薑聽瀾猝不及防，被他勒得差點喘不過氣，男人的胸膛堅硬滾燙，隔著厚實的棉衣，她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劇烈的心跳，以及那雙鐵臂上微微的顫抖。
“阿衍，怎麼了？”她有些茫然地伸手，輕輕拍了拍他寬闊的後背，試圖安撫，這擁抱太緊了，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力度，仿佛要將她揉碎，嵌進他的骨血之中。
就在這時她敏銳地察覺到頸窩處，有什麼濕熱的東西滴落下來，灼燙了她的皮膚。
他哭了？
因為一個生日驚喜？薑聽瀾心裡又軟又有些不解，至於感動成這樣嗎？
她不知道，昏暗的光線恰好替這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掩飾了他瞬間失控的淚水。
陸知衍隻是死死地抱著她，臉埋在她的發間，貪婪地呼吸著她身上熟悉而溫暖的氣息。
他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有那不斷收緊的臂彎，泄露著他內心的擔憂和惶恐。
剛才就在他推開家門前的安靜讓他如墜冰窟，聽不到她嬌嬌的聲音，聽不到孩子們的嬉鬨，整個家仿佛被抽空了靈魂，隻剩下冰冷的四壁。
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慌，瞬間攥緊了他的心臟。
就是因為他知道她今天休息，早上出門前，她還笑意盈盈地問他晚上想吃什麼，說要給他做頓好的。
所以那種擔心和惶恐才會猛然侵襲，應該在家的人，怎麼會一點聲音都沒有？各種不好的念頭瘋狂滋生，幾乎要將他吞噬。
這種惶恐的感覺，太熟悉了。
就就像是當初，他們有了第一次親密接觸之後，他滿懷著憧憬與喜悅，帶著他能找到的最好的東西上門，想要名正言順地娶她回家時，她臉上那種猝不及防的冷淡，甚至是隱隱的厭煩。
若不是有奶奶在，他毫不懷疑，她可能根本不會點頭答應這門婚事。
陸知衍始終不明白，一個人怎麼可能在一夜之間變化那麼大？從熱情似火到冷若冰霜，難道真應了那句老話——得到了就不稀罕了？
應該不是的，薑聽瀾再喜新厭舊都不會那麼快就厭煩，明明頭一晚她還說她很喜歡他的，不管是身體還是人。
後來的那些年，他駐守邊疆，無數個輾轉反側的深夜，他會控製不住地想起她，想起那張曾對他綻放過明媚笑顏的臉，然而清醒之後，眼前浮現的，卻總是她後來那雙帶著冷漠，甚至嫌棄的眼睛。
他害怕自己連這樣遠遠看著她，默默守著她的機會都會失去。所以他克製著自己所有的思念，從不去打擾她平靜的生活，隻怕驚擾了她，讓她更加厭惡自己。
直到千裡迢迢的帶著孩子出現在自己麵前那一刻，他都不敢相信。
而後麵她竟然還語氣堅定地說，要和他好好過日子。
那一刻陸知衍才恍惚覺得，他的瀾瀾似乎回來了。
他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是受過嚴格訓練的軍人，可在麵對她的時候，他那些堅不可摧的信仰，卻悄然出現了一絲裂縫。他隱隱有一種荒謬的感覺，覺得眼前的瀾瀾，和過去的她，既相似又似乎哪裡不一樣了，她的眼神更沉靜，心思更玲瓏，帶著一種他無法言說的通透和遙遠。
就像是一抹隨時可能飄散的雲，讓他握不緊，抓不住。
所以剛才那片刻的死寂，才會讓他失態和恐懼。
他怕極了，怕她像一陣風，又像從前那樣，毫無預兆地突然就消失了，留下他一個人和無邊無際的絕望，甚至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去找她。
直到她捧著那溫暖的燭光，帶著孩子們從廚房裡跳出來，用那甜軟的聲音祝他生日快樂，他那顆幾乎停跳的心才重新活了過來。
所有的委屈、不安、惶恐，以及失而複得的巨大慶幸，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他所有的防線。
“瀾瀾……”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不易察覺的哽咽，緊緊抱著懷裡溫軟的身體，仿佛抱著全世界，“我……我以為你走了。”
“走？”薑聽瀾被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弄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心頭驀地一軟，又有些好笑，抬手更用力地回抱住他，“我走去哪裡？這裡是我們的家啊。”
陸知衍的身子微微一震，似乎從那極度的情緒中稍稍回過神來，他緩緩鬆開手臂，但雙手依舊緊緊攥著她的胳膊，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緊緊鎖著她，仿佛要確認她是真實存在的。
“爸爸，你怎麼啦？你是不是害怕媽媽不要你了啊？”寧寧看著爸爸膽小的樣子，忽然想到紅旗哥跟哥哥說的，他爸爸把他媽媽惹生氣了。
紅旗哥哥的媽媽就說不要他們父子幾個了，然後收拾東西就走了，聽紅星哥哥說紅旗哥哥的媽媽是回娘家去了。
這話簡直在陸知衍心上捅刀，本來就害怕的事情，還被女兒挑在明麵上說。
隻是他還沒開口，寧寧偏著腦袋又理所應當的說：“那爸爸你不要惹媽媽生氣呀，隻要媽媽不生氣就不會不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