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秒鐘,刀哥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他那點江湖人的傲氣和所謂的規矩,在華國軍人的威嚴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求生的本能,讓他那滑膩如泥鰍的腦袋飛速運轉起來。
不行,絕對不能被當成敵特!
“同誌,解放軍同誌,這裡麵有誤會,天大的誤會啊!我交代咱們這些天在這裡的目的,絕對不是敵特行為。”刀哥顧不上膝蓋的劇痛,猛地抬起頭,臉上硬生生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得交代,必須交代!
什麼青幫什麼道義,在小命麵前,那都是狗屁,再說了,他們青幫本就不是什麼講信用的良善之輩,收錢辦事,事不成,難道還要把命搭進去?
更何況眼下這情況,把那對陳家母子賣了,對他有百利而無一害。
他可聽說了,港城那邊,陳家老爺子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已經開始全力尋找在內地的親人了,而陳家那對母子的日子,也越來越不好過。
如今看來,這老爺子在內地的親人,本事可比那對母子大多了!
眼前這個男人,年紀輕輕就是個團長,前途不可限量。
薑聽瀾更是連續被報紙上表揚過好幾次,說實話他雖然是青幫的,可對內地還是很了解,就夫妻倆這能力遠遠不止於此。
自己要是老老實實交代了,不僅能摘掉敵特這頂要命的帽子,說不定還能在這位陸團長麵前賣個好,回頭消息傳到港城陳老太爺耳朵裡,指不定還能從老爺子那兒得點什麼好處。
這筆賬,怎麼算都劃算。
旁邊的阿力還愣著,他才進青幫兩年,腦子裡裝的都是刀哥平時灌輸給他的那些盜亦有道的江湖規矩。
眼見著自家老大前一秒還寧死不屈,下一秒就要主動投誠,他整個人都瞪大了眼睛,像看個怪物一樣看著刀哥。
“刀哥,你……”他忍不住低聲開口,話裡滿是不可思議,“咱們的規矩……”
刀哥飛快地給了他一個“你懂個屁”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說:小子,今天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審時度勢,什麼叫江湖險惡,好好學著這一課吧,以後保命很重要。
而且在刀哥看來,華國以前是腹背受敵才讓港城被外人接管,現如今華國那可是蘇醒的猛虎,看吧,指不定沒多久就要把港城拿回來。
這些華國軍人可不是吃素,這些天他就在周圍轉著,門崗那些站崗的軍人都跟港城那邊不一樣。
他早點投誠,指不定以後還更能撈點好處。
隨即他不再理會阿力,而是轉向陸知衍,態度誠懇到了極點。
“陸團長,我知道您是薑聽瀾的愛人。”刀哥試探著開口,見陸知衍沒什麼反應,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陸團長,我們真不是什麼敵特分子,我們就是就是倆跑腿辦事的。”
他清了清嗓子,開始把他和阿力來北城的目的,事無巨細,全給交代了。
“陸團長,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兄弟倆,是受港城陳家的委托,才來北城的。”
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陸知衍的臉色,隻見對方依舊麵無表情,眼神深不見底,讓他心裡更加發毛。
“哪個陳家?”陸知衍終於開口了,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
“就是那個做遠洋貿易起家的陳家,當家的是陳老太爺,不過老太爺前些年身體不好,家裡的事都是他那個填房太太和幾個便宜兒子在管。”刀哥不敢有絲毫隱瞞。
“委托你們來做什麼?”
“是陳家的那個太太和她的兒子,也就是陳少爺他們,私下裡找到我們老大,花了一大筆錢,讓我們來內地找一個人。”刀哥咽了口唾沫,繼續道,“他們說,陳老太爺最近身體見好了,天天念叨著自己當年在內地還有親人,非要派人來找,陳太太他們怕啊,怕老太爺真把人找回去,那偌大的家產他們就沒了,所以就先下手為強,想趕在老太爺前麵,先把人找到。”
說到這裡,刀哥偷偷抬眼看了看陸知衍,聲音壓得更低了。
“至於找到之後怎麼處理,陳太太那邊沒給準話,隻是讓我們找到了人之後,盯住了,等她的消息,她說是殺是留,全看她的心情,還有老太爺那邊的情況。”
為了顯得自己更加無辜,刀哥還添油加醋地抱怨起來:“其實我們來了快半個月了,早就把人找到了,可我們港城那邊的老大,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壓著不讓我們有下一步動作,就讓我們乾等著。我估摸著啊,八成是那陳家母子給的錢沒到位,我們老大不樂意了,陸團長,您看我們就是拿錢辦事的,而且我們真的啥也沒乾啊。”
阿力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他怎麼也想不到,刀哥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和盤托出,這已經不是簡單的交代了,這是徹底的反水。
陸知衍靜靜地聽著,從始至終,他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可那雙深邃的黑眸裡,卻風暴漸起,寒意愈發淩厲。
他放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握了握,骨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殺還是留?什麼東西,還真以為內地是他們為所欲為的地方。
陸知衍一想到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媳婦兒被這樣一群豺狼虎豹給盯上了,甚至還在盤算著她的生死,一股暴戾的殺意就從他心底瘋狂地滋生蔓延。
如果不是還存著一絲理智,如果不是身上還穿著這身軍裝,他現在就會讓眼前這個男人,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後悔。
整個房間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刀哥和阿力連大氣都不敢喘,隻能感覺到那道冰冷的視線在他們身上來回逡巡,仿佛一把鋒利的刀,要將他們從裡到外剖析個乾淨。
過了許久,久到刀哥覺得自己的膝蓋麻木的已經徹底廢了的時候,陸知衍終於再次開口。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讓人生畏的寒意。
“你們要找的人,是我妻子,陳老太爺在內地的親人,就是我的愛人,薑聽瀾,那現在把陳老太爺的情況交代一遍。”
瀾瀾的爺爺應該姓薑啊,怎麼姓陳?難道去了港城改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