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高闊之地而聚。
烤好東西後火也滅了,沈酌川與萬俟寂端著烤好的東西擺上,眾人齊坐。
風輕雲也淡,陽光透過枝葉縫隙落在大家身上,矮桌旁一張張笑臉重疊,舉杯暢飲。
“我跟你們說,今日我就要與大家不醉不歸!”
百裡戲江高高舉著杯子,仰頭就是一口酒下肚。
他們對酒都沒什麼要求,所以聚在一起時很少拿出烈酒。
今日或許是大劫在即,雖然還有魔界之行,但眾人心頭仍是淡淡縈繞著一些傷感。
今日拿出來的,便是烈酒。
眾人覺得好奇,唯有宋聽婉以杯抵唇,掩下輕笑。
百裡戲江神神秘秘的掃了他們一眼,又給自己滿上一杯酒。
“我搗鼓出來了名叫暢飲丹的東西,酒的滋味不變,但人不會醉。”
牛不牛。
就問你們厲不厲害。
百裡戲江挺著胸膛笑起來,沒想到吧你們。
其餘人無奈的看過去,“你竟還弄出來這種玩意。”
但秦禧急急忙忙朝他攤開了手,“有這種好東西,你居然不分我!”
她漂亮的圓眼瞪了過去。
之前還說喜歡她。
有好東西都不知道分享!
大騙子。
百裡戲江連忙討饒,“昨日說要出來玩,我就知道咱們定要喝酒,這才連夜煉的。”
秦禧接過他倒出來的丹藥,毫不猶豫的吃了下去。
方才她怕太快醉,隻喝了一小口。
丹藥清涼,入口即化。
秦禧緩了緩後,拿起酒杯試探著喝了一大口。
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宋聽婉幾人好笑的等待著她的反應。
百裡戲江這個討嫌的人,忍不住心癢癢的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幫子。
秦禧好險沒噴出來,趕緊咽下回頭就是一巴掌打在他胳膊上。
他往後躲了一點,嬉笑道:“你瞧瞧有沒有效。”
秦禧眨了眨眼,晃了晃腦袋。
沒有那種懵懵的感覺。
“好像有點效果。”
她不確定的道,又在他們的目光下嘗了好幾口。
一口一口的,一杯酒見底了。
宋司遙挑眉,拿起酒壺給秦禧又滿上一杯。
“看來是有用的。”
這兩個一杯倒的人,都喝了一整杯下肚,往日已經雙眼迷蒙了,哪裡還能像此刻一樣好端端的坐著。
今日不用送醉鬼回家嘍。
宋司遙與萬俟寂對視一眼,今日倒是落得個輕鬆。
見證了百裡戲江的暢飲丸,他們便好奇起來,這玩意拿出去賣會不會有人買。
“當然有啊,如我們這般喝酒就醉又喜歡喝的人來說,簡直太好用了!”百裡戲江說著,看向秦禧。
像是在問,我說得對吧?
秦禧重重點頭,“定會有人買的。”
“你倆還知道自己又菜又愛喝啊。”宋聽婉取笑道。
沈酌川翹了唇,提壺給大家又滿上一輪,“這下好了,往後沒辦法借此事來笑他們了,不過阿遙與阿寂也輕鬆不少。”
四人朝安靜的那兩個看過去。
這兩人不說話乾啥呢。
結果一瞧,這兩人在搶花生米呢。
一顆花生米被兩雙筷子爭來搶去,一個是劍道第一,一個是魔尊。
“你們這…若是傳出去還以為這顆花生米是什麼絕世之寶呢。”
百裡戲江饒有興致的瞅著。
這是花生米有史以來,身價最高的一次了吧。
天上的雲閒閒散散的飄著,大家閒聊暢飲,卻默契的沒有提以後。
更沒有開半分不好的玩笑。
連百裡戲江這個隨口胡扯的人也避開了各種不詳之詞。
怕一語成讖。
更不敢輕易觸之。
風來,雲散。
說笑聲也歇了。
百裡戲江與秦禧吃了暢飲丹,其他四人可沒有。
宋聽婉也醉了,眼波瀲灩,看誰都含情似的,秦禧本以為自己都習慣了,可竟然還是會被她盯得臉紅。
更彆提沈酌川。
溫潤清越的雲川尊上也醉得不成樣子,坐在那眉目微斂,隻盯著宋聽婉一個人瞧。
百裡戲江在他眼前瘋狂晃手,也沒讓他目移半分。
宋司遙臉上仍是一本正經的,但酡紅不掩。
隨後遲鈍的察覺到沈酌川的視線,不開心的撇撇嘴,張嘴就是喚阿姐。
宋聽婉手肘抵在矮桌麵,正輕揉太陽穴,聞言迷茫得眼眸柔柔,醉意更甚,“寶貝阿遙怎麼了。”
染了酒氣的嗓音有些緊。
尾音卻比她的彎著的眼還要翹。
宋司遙得意了,醉眼迷蒙的也學著阿姐撐在桌上,也盯著她阿姐瞧。
在她身旁,萬俟寂目光亦是不離她。
“阿遙。”
宋司遙迷茫回頭。
無緣無故喚人做什麼。
趁她回頭,宋聽婉身旁的沈酌川拉過心愛女子的手。
明明醉了,靈氣有些淩亂,卻還是給她凝了一朵很小的靈花,放進她手裡。
“之前的散了。”
宋聽婉一聽,醉意彌漫的眼似恢複了幾分清明。
宋司遙還在迷茫萬俟寂喚了她卻不說話,隻一味的盯著人看。
聞言也是猛的皺眉回頭。
萬俟寂眼底的執念與酒意也散了幾分,瞧向婉兒手裡的花。
而百裡戲江與秦禧兩個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嘿嘿直笑的腦袋坐直身也分開了。
“什麼散了,散不了!
無論是什麼,都散不了。”
百裡戲江著急的嚷嚷起來。
無論是靈花,還是他們。
都散不了。
上一刻還在開開心心的秦禧,此刻看著那朵靈花沉思。
想法子怎麼才能讓它散不了呢。
手心被幾道目光盯著,像是灼熱得不行。
宋聽婉察覺到大家的敏感,收緊了手,將一小朵靈花收攏進手心。
她側了側頭,兩汪春水眸朦朧微醺,眼尾的紅又彎了起來:“怎麼,我未來道侶送我的靈花,你們也想要嗎。”
沈酌川握拳抵住唇笑起來,煞有其事道:“那可不行,我的花隻贈我夫人。”
本來誰也沒想要那花。
可他倆一唱一和倒是變了味。
百裡戲江哀怨看了一眼他小叔叔,“你侄子要也不給嗎。”
“不給。”沈酌川拒絕得乾脆。
除非他還像小時候那樣奶呼呼的可愛。
百裡戲江撇撇嘴,“有什麼了不起的,也不難吧。”
他說著,揮手將四周的靈氣一攏。
攏是攏了,但無法將其凝聚。
彆說捏花了,連個花瓣都搗鼓不出來。
其餘人見狀,紛紛開始嘗試。
宋司遙幾乎是瞬間,將百裡戲江那處的靈氣抓了過來,凝出了一團凝實的靈氣。
但問題來了。
花怎麼捏來著。
方才看了一眼明明很簡單。
怎麼凝出靈氣實體了,卻大腦一片空白。
緊接著,便是萬俟寂順利凝出了實體,他好一些,但不多。
也就停留在小孩捏泥巴似的,幾大團拚成了貌似是花的東西罷了。
比起沈酌川捏出來那朵立體、栩栩如生的截然不同。
沈酌川得意挑眉。
而剩下一個秦禧與宋聽婉。
秦禧凝得慢些,但緩緩的,一朵小花成型,懸空出現在她麵前。
比起沈酌川的少了些精致,卻瞧著更鮮活些。
或許是秦禧本就比他們多一分鮮活與體貼。
最後輪到宋聽婉。
她與阿遙一樣,仗著自己與天地萬物親近,一抬手便能操控靈氣。
她捏出來的花,又與他們二人的不同。
仙氣出塵,甚至有了顏色。
花蕊是粉的,漸變而去,最外層的白色花瓣流光溢彩。
“這是仙花吧…我不管!師父我也要這個!”
百裡戲江驚歎了一番,回頭就是恃寵而驕。
徒弟問師父要東西,那可真是理所當然。
宋聽婉笑了一聲,還沒應呢,秦禧就將自己凝出來的塞給百裡戲江,“我的給你,婉兒給你捏的就是我的了。”
百裡戲江目瞪口呆。
“你、秦圓圓你不知道自己跟師父要嗎!”
可他的手,卻將秦禧凝的那朵花緊緊拿著。
秦禧朝他揚唇一笑,“是可以啊,但我心疼我家婉兒。”
在他們吵鬨時,宋司遙不語,隻是一味看著她家阿姐。
她也沒有。
阿姐一定不會落下她的吧。
“阿姐,我也要。”
宋司遙說罷,回頭看了一眼萬俟寂與他自己捏那朵醜花麵麵相覷。
她抿了抿唇,有些微不可察的彆扭道:“萬俟寂也要。”
而餘下的沈酌川聳肩看著她,溫聲笑道:“婉兒總不能唯獨落下了我吧。”
宋聽婉有些哭笑不得了。
“你們自己會的還湊什麼熱鬨。”
想累壞她嗎。
宋司遙理直氣壯:“我不會,沒捏出來。”
伸手就是朝她要。
宋聽婉好笑的將自己捏的第一朵花放進她手心,隨後瞧著這一個個湊熱鬨的人,沒好氣的笑著重複著動作,一人給贈了一朵。
好在這一個個的都還挺上道,誇讚的話你一句我一句,聽得宋聽婉掩唇笑個不停。
“轟隆——”
就在其樂融融之時,天降驚雷。
所有人眼前一花。
方才還晴空萬裡的天瞬間暗了下來。
秦禧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
“打雷了?”百裡戲江伸手去感受,想看看有沒有下雨。
他們還沒結束呢,竟要下大雨了嗎。
作為龍,他是喜歡下雨天的,在雨中雲層之上遨遊更是一大樂事。
但與好友們齊聚,他卻隻希望天氣時時刻刻都好才是。
不過愣愣說完後,百裡戲江也感應到了什麼,抬頭朝天頂看去。
宋聽婉幾人都沉了臉,若說方才捏花時還有些微醺,此刻酒全醒了。
出事了。
不知是誰先站起來的,陸陸續續之後,六人站在高山之上遠眺,看著天機門的地界。
“轟隆隆——”像是要將天地撕裂一般,天空變色隻在一瞬間。
電閃雷鳴,烏天黑地,狂風作響。
幾人的臉忽明忽暗,默契的仰頭看著天。
天道,在變弱。
或者說,有兩股強大到讓人忍不住臣服的力量在博弈。
他們無法插手。
那是他們無法匹及的高度。
這場雷雨持續了小半個時辰。
卻似過了很久很久。
六界萬靈,以為能等來天明。
這天卻從今日起,沒有再亮起過。
聲勢浩大震天的雷,終於停下。
可大家能感受到天道隻剩下一絲的力量了。
祂在硬撐。
撐到宋聽婉與宋司遙修複天梯連接上界,徹底改變天命。
六人並肩而立,天地皆暗,城池那邊不安的躁動已遠遠傳來,風吹動他們的衣袍飛揚。
“生命之樹的力量在催促我。”宋聽婉輕聲開口。
宋司遙拔劍,瞧著烏雲翻湧,一道劈天而去的劍氣揮出。
“那便去。”
烏雲散開,露出了一些光亮,卻又被烏雲撲過去蓋住。
“隻是沒想到,這一日來得如此快。”秦禧收斂了說說笑笑的樣子,苦笑著歎氣。
百裡戲江說不上來的惆悵,他側眸看了一眼萬俟寂。
“隻可惜,咱們阿寂心心念念的魔界之行,又要取消了。”
萬俟寂在風聲中彎了一下唇,麵上也是正色:“正事要緊。”
自從變故開始,沈酌川便麵色沉沉有些嚴肅。
他想到了六界那麼多的低階修士與普通人,整個世界陷入黑暗,最先亂的便是不安的他們。
他當即吩咐雲闕之巔與龍族安分四方,一直緊繃著神經,一直到現在才鬆了半分。
“無論是魔界還是龍族,總有機會去的。”
萬俟寂心心念念著讓夥伴們去自己的地盤玩,沈酌川也想讓宋聽婉逛逛龍族。
可惜侄子這個榆木腦袋,也不知道開口邀請大家去龍族玩。
若是換作平常,沈酌川怎麼著也得逗侄子兩句。
隻可惜啊,變故突生,打亂了他們所有的計劃。
明暗交織的每一張臉上,皆是沉重。
眾人揮手收拾了東西,商量好打算啟程先回一趟天機門。
隨後宋聽婉與宋司遙,會立即奔赴最後一塊碎片所在之地。
隻是在準備回天機門之前,秦禧在她的粉色大飛毯上,讓他們把自己的花都拿出來。
眾人不解,卻照做。
秦禧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金錘子,拽過百裡戲江的手,抬手就是一錘。
讓他們一片正色沉穩的人,給嚇得大驚失色。
“……”
想出聲阻止都來不及。
百裡戲江更是腦袋一蒙。
今日不是才互表心意過嗎,怎麼眨眼間就要捶死他。
誰料想象中的痛感沒有傳來。
他的尖叫聲卡在喉嚨裡,眼睜睜看著秦禧將他手心的靈花給捶進了手裡。
“好了,你想著它,它就會出來了。”
秦禧愉快的笑起來,見他不動還催促了兩聲:“馬上就要到了,愣著乾什麼,快試試啊。”
秦禧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離宗門僅剩的這點距離,像是她最後的放鬆。
好似一落地,就會有重擔落到自己肩上。
百裡戲江好奇的按她說的做,果然,手心懸浮出來方才那朵花。
“那小錘子居然有這本事?”
秦禧一個一個拽過來,以此給他們將靈花打進手心。
她裝作認真沒聽見的樣子。
笑話,這錘子是將追蹤烙印、追蹤符打進骨頭裡的,是她們天機門獨有的寶貝。
挨個捶了一下,也讓婉兒給自己捶了一下之後,秦禧才揚了個明媚的笑。
“這樣,靈花就不會散了。”
他們也不會散,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