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上你們的生命之樹,可會為阿遙增添負擔?”
宋聽婉聞言後,眸光微垂而問。
精靈王維持著鞠躬的姿勢,認真搖頭:“不知。”
畢竟誰也沒乾過這樣的事。
滿屋子的人沉默下來,氣氛微凝。
“可以。”
宋司遙看著手旁的生命之樹,她亦能感知到親近之意。
“可若是它乾預飛升,我會舍棄。”
她並不能完全承諾。
也不可能為了他們精靈族的生命之樹,而舍棄整個六界的生靈。
精靈王站直頷首,“那是自然。”
他們也不欲強人所難。
畢竟自己也在等待拯救的萬千生靈之中。
隻是…
精靈王看著枝葉枯黃的生命之樹。
離宋司遙飛升還有好些時日,生命之樹枯竭,精靈們接連死去。
生機難再還。
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悲傷。
叫人不忍。
百裡戲江張了張嘴,“你彆擔心,不是說兩個月才去尋最後一塊碎片嗎。”
“我與師父會儘力幫你們的,就算隻是延緩一點生機。”
他敢於開口安慰,自是一邊說一邊瞅著他師父的神色。
見她淡笑著沒有阻止,便順著自己的話說了下去。
百裡戲江說完,宋聽婉微微頷首。
“我們會幫你,想來如今六界齊心協力,或許結果不會如你想的這麼糟。”
精靈王朝一眾人微微欠身道謝,“多謝諸位幫忙。”
精靈王將自己要做的事做完後,利落的轉身離開。
畢竟一屋子人,估摸著隻有他一個外人。
受旁人的幫助,在旁人的地盤,自然也要長眼色的。
精靈王出去後,老族長想了想,含笑起身:“族長交接儀式可不能錯過啊,剩下的你們父親會與你們說,咱們這些人便先回去了。”
他一揮手,燦星與宋汀祁跟著起身,朝剩下的人笑了笑,一人走在族長一側,護著有些蒼老的族長離開了。
等背影消失,正廳便隻剩下了姐妹二人與父親,還有沈酌川叔侄倆。
百裡戲江瞅了一眼自家小叔叔,不知道他們倆要不要識趣離開。
沈酌川略微思索,剛想先將說話的空間還給他們一家人,可宋朝玄隨意擺了擺手,“坐著吧,也沒什麼不能聽的。”
沈酌川稍感驚訝,宋伯父對他的態度似乎好了些。
“離家五年,爹爹可有想念咱們。”宋聽婉故作懷疑。
宋司遙微微抬眸,配合著阿姐詢問的看向父親。
宋朝玄一本正經的模樣這才破功,他拿起茶飲了一口,才儒雅隨和開口:“怎麼不想,時時刻刻都在掛念。”
百裡戲江在最下方舉手,“我作證!”
宋朝玄笑看他一笑,瞧向自家兩個女兒笑意深深。
似在說,看見了吧,還有人給我證明。
說笑兩句,不免又開始說正事。
“父親,這是八塊天梯碎片,最後一塊被一隻大魔吸收,被魔龍出來後,隻能維持住能量團的形態。”
找到的天梯碎片大部分都被宋司遙一起收著,她此刻將所有碎片都擺了出來。
宋聽婉也將自己芥子空間裡特殊的一塊碎片,還有最初得到的一團神奇氣團拿出。
其他的,宋朝玄掃了一眼過去都還算平靜。
但看到琉璃瓶中,不斷撞擊瓶身的混沌之氣時,還是忍不住有些眼抽。
明明在光幕中瞧見了她們的一路經曆,卻還是有些無奈。
老父親從她手中拿起了琉璃瓶,拔掉了塞子。
混沌白氣團由瓶內飄出來。
挨個蹭了蹭天梯碎片。
唯有當初惹來異火的那塊,有意識的碎片回應了祂。
“這是混沌之氣,天地未分所誕生的本源之氣。”
“祂是最純粹的生機之始,祂最大的能量團估摸在神界,其餘的無序散落在各個小世界內。”
“咱們此界的混沌之力竟送到了你們手裡。”
“飛升天梯連接神界,沾染了上界的氣息,祂能感應到。”
所以也成了天道送給她們的‘指南針’。
宋聽婉與妹妹對視,有些驚訝又覺得在意料之中。
天道在竭儘所能的幫她們。
“方才精靈王說,天道在衰弱。”
宋聽婉開口,蹙著眉詢問父親。
不知她們能否幫上祂一些忙。
宋司遙也是這般想的。
宋朝玄抬了頭,像是能透過屋內看天似的,感慨道:“對啊,祂在很早很早之前便衰弱了。”
如今隻是硬撐著與天命抗衡罷了。
第一世是天道用了大半的力量讓世界重來第二次,第二世,便是他用了一半神格給天道恢複了力量,他們合作又讓一切重來。
宋聽婉跟隨著父親的目光看著屋頂。
這便是為何天道越來越少回應她的原因嗎。
竟已垂危至此。
宋司遙沉聲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無論是什麼。
宋聽婉微微側眸,阿遙的身形挺拔,好似將一切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
她低笑,“嗯,我們一同努力。”
沈酌川舉了舉茶杯,溫聲含笑:“一同努力。”
百裡戲江左右看了看,端起自己的那杯茶,“一同努力!”
他們幾個默契的笑起來,宋朝玄在上首瞧著,欣慰笑了笑後,複雜的目光落在沈酌川與百裡戲江身上。
無聲輕歎。
老父親的神色隱藏得很好,無人察覺。
四人與宋朝玄一起用了晚膳,說說笑笑閒聊了一會各自這五年發生的大事。
但大多數都在平日用傳音說過了,似乎也沒什麼好感慨的。
如今要緊的是族長的延壽丹,還有挽救雲隱收留的不斷喪失生機的種族們。
宋朝玄讓她們趕緊去休息。
宋司遙站在原地,“父親,真得等到兩個月後才能出發嗎。”
她皺了眉,有些著急。
這次回來後,不知是碎片進度越來越高的原因,還是感知越來越強了,她偶爾凝視天空,感覺越來越重沉悶。
宋朝玄溫和的瞧著她,“時機未到,急也無可奈何。”
客觀些來說,他兩個女兒燦星與他時常掐算著,比尋常人更幸運。
沒有人會付出自己的壽元常常為旁人窺天,也不會冒著被反噬的風險告知她們每一步的時機與突破口。
或許,這也是天道為了拯救這個世界提前算好的。
將他兩個女兒放到了雲隱,能有兩個窺天者輔助著算著每一步。
就如此刻。
前九塊碎片,他隻知方向,卻不知能碰見的時日。
直到精靈王說出他知道之後,他才能感知到最後一塊碎片出現的時機。
恰好今日精靈王也替他說了,他便將自己也曾算過的話掩下。
也好,否則這倆孩子又要擔心他了。
“那我休息一晚,明日開始閉關。”
宋司遙下了決定。
否則閒下來什麼也不乾,實在讓她不適。
宋朝玄頷首,“但族長交接儀式與秦圓圓那孩子的繼任大典,你莫要錯過了。”
宋司遙笑著點頭,“忘不了。”
父女倆默契的沒有問宋聽婉的打算。
她這個六界最強丹修,要忙的可比宋司遙多多了。
大家各自回房,休息了一整晚。
第二日一早。
雲隱的叔叔嬸嬸們又來送好東西了。
給宋聽婉的漂亮首飾、防禦靈器,給宋司遙的法訣、劍術、新淘來的劍油。
一堆東西,幸好有儲物戒,否則都得將她們淹沒。
宋汀祁與宋宓秋在一旁瞧著,都有些酸了。
“平日我與長輩們關係也不錯,怎的我沒有這種待遇。”
宋汀祁抱著雙臂,感歎道。
宋宓秋手中把玩著自己的鞭子,聞言嗤笑開口:“宋聽婉生得美又善煉丹,誰有些小毛病她都是直接出手解決的,你有這本事嗎?”
說罷,還不忘添上一句:“莫說是這些長輩了,你爺爺要些話本都是托宋聽婉的朋友買,你連老族長要的話本都買不到。”
宋汀祁捂著心口,“喂宋宓秋!你說話能不能彆這麼紮人心啊。”
宋宓秋猛的甩了一下鞭子,抬著下巴笑:“改不了,過幾日我便繼任長老,勸你先最好準備提前適應一下。”
往後共事的日子還長著呢。
宋聽婉將禮物收好,一抬頭便瞧見他倆吵起來了。
她無奈一笑,多虧宋汀祁這些年脾氣沉穩不少,否則宋宓秋那傲嬌的性格,兩人得動手打起來。
“你倆來找我有事?”
宋聽婉出聲打斷她們吵架。
宋宓秋聞言收了鞭子,宋汀祁也正色看向她。
“繼任那日,好幾位長老也要退位,大家商量了一番,你理應要一個長老位。”
宋司遙也是雲隱年輕一輩的驕傲,但她也是晏山君的徒弟。
不好再任長老。
否則就該空兩個位置給她們。
而宋聽婉最強煉丹師的名聲之下,眾人皆知她出自雲隱族。
宋聽婉笑了一下,沒拒絕。
“好,你們安排吧。”
一旁的宋宓秋悄然翹了唇,她是長老,宋聽婉也是長老。
挺好的。
雖然在外的名聲還未能與她並肩,但好歹在族內的位置差不多了。
將這兩人送走後,宋聽婉、阿遙、沈酌川、百裡戲江與宋朝玄,再次在一起用膳。
“待會我就去閉關了,族長交接儀式我再出來。”宋司遙平靜開口。
“好的妹妹,那我也繼續忙了,今早我又去精靈族看了一圈,他們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百裡戲江聲音微低,苦思了一個早上。
宋朝玄與沈酌川兩個人對視一眼。
宋朝玄輕咳一聲開口。
“小白龍你跟著我,待會與你交代些事。”
大家聽了好奇的看過來,但宋朝玄吃著菜,完全沒有解釋的意思。
沈酌川放下筷子,疑惑但應了聲好。
最後,大家的目光看向宋聽婉。
她輕笑,“我也閉關,先給族長爺爺煉延壽丹,小黑你先將各族的問題總結好,等我出關一起煉製丹藥。”
百裡戲江立馬點頭,“好!”
大家各就其職。
用完膳後散去。
宋聽婉剛進屋閉關,宋鶴息不知從何處聽見了她的打算,急匆匆闖了進來。
那時沒人在家,宋聽婉還真被老族長拽了出來。
兩人似難得爭論了兩句。
但不住宋鶴息說了些什麼,他離開後宋聽婉沒再繼續閉關。
她一人站在院子中間,瞧著老族長拄著拐棍離開的模樣,良久之後一聲輕歎。
風吹花落。
明明是豔陽高照,卻無端讓人覺得有幾分冷意。
不知何時,沈酌川走近。
“聽說老族長前輩剛走,怎麼這副表情。”
他溫聲詢問。
宋聽婉抬眸時,眼底的複雜還沒消化完。
“…族長爺爺說,先讓我為精靈、鮫人族煉製丹藥,不要為他耽誤時間。”
她抿著唇,明顯還有話沒說。
沈酌川也沒問。
他隻是無聲走到女子身旁,與她並肩瞧著院子中盛放的玉蘭花。
“前輩還不至於這麼快隕落,或許心係那些種族的存亡吧。”
但他們倆對視一眼,都感覺到有些不對。
那些種族的存亡的確重要,但能解決他們存亡關係的丹藥不是那麼好煉製的。
在交接大典之前的時間,她為族長煉延壽丹,並不耽誤太多。
人有親疏遠近,她的確心係蒼生,但不可否認,族長隕落在她心中排在他們前麵。
“那我爹爹呢,與你說了些什麼。”
宋聽婉緩過神來,忽然開口。
這次,輪到沈酌川翹了唇半遮半掩,“讓我輔助你們為飛升做準備。”
兩人含笑對視。
猜到了些許。
可能他們未儘之言,皆是一件事。
兩人感慨萬千。
並肩瞧著院內之景。
風吹起他們的衣擺,花落下,樹葉沙沙的聲響著。
卻無法叫人平靜下來。
“我總覺得,這些前輩都在醞釀著一件大事。”
宋聽婉歎息著開口。
沈酌川知道她指的什麼,附和的點頭。
“各有各的選擇,我們隻能儘自己的力,努力多幫他們一些。”
他沉聲說著。
兩人想起了天機門的繼任。
想起雲隱的族長交接。
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宗門,也都換上了年輕一輩在位。
他們,似有赴死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