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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回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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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楨恍惚了一瞬。

太醫退出去擬方子,宮人們各有差事,她倒是想出宮,可是太子未蘇醒,沒人敢放她走,於是隻尋了個角落發呆。

皇上本人並未親自看望,聽說昨日也受驚了,倒是派來看望的太醫宮人和藥材流水似的,一趟接一趟進了端本宮。

晌午時太子服了第一道藥,龍精虎猛的年紀,很快便醒了。

睜開眼,一轉頭,就看見秋風吹得窗下竹簾晃動,窗陰裡坐著道荏苒纖瘦的身影,穿了件金橙色素緞戳紗霞蝶箭袖,頭埋在書頁裡,袍角下露出的牛皮靴擺來擺去……

在宮裡養了幾年,也規矩了很多,倒是少見紹楨這般稚氣的時候。

他記得第一次見到紹楨時,是昌化十三年的臘月,承恩侯府大開喜宴,父皇派他出宮赴宴,他是儲君,坐在最尊貴的主位上,端著架子和那些官員們說話,其實怪無聊的,不自覺便被遠處的一群孩童吸引了注意。

他們正圍在一起玩投壺,旁邊石墩上坐著個六七歲大的孩子,穿著墨藍色的貂裘排穗暖襖,不知是男是女,因為太漂亮了,他下意識覺得是女孩。

那女孩捧著小臉,眼巴巴地望著他們玩,過了片刻興許是一局結束,她笑眯眯地湊上前說了些什麼,那群孩童都麵帶不屑連連搖頭,寧遠侯府的世子還惡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她跌在地上半天沒起來,一群孩子也不搭理她,她呆呆坐了片刻開始揉眼睛,隨後便起身朝大人們的宴席走去,停在張世欽身旁,依偎地投入他懷裡。

哦,原來是張家的女孩。

他也隻是留了這麼個印象,並未往心裡去,主位上待煩了,離席去後花園逛逛,打算看會兒風景便打道回宮,誰知從牆頭上撲通一聲跌下個黑影,將他砸了個結結實實。

禁衛們唬了一跳,忙上前將摔在他身上的人挪開,又緊張地問他可有大礙。他起身發現那冒失鬼還趴在地上,小身子一顫一顫的,鮮血順著手腕流入衣袖,衣服看著有些眼熟。

他吩咐禁衛將人扶起來,果然是張家那女孩,柔嫩白皙的小臉上滿是淚水。

他的太監厲聲喝問她:“你是誰家的孩子?還有沒有點規矩了?上躥下跳的,知道你闖了什麼禍!”

他擺擺手想息事寧人,那女孩卻哭著嚷道:“我知道你和他們是一夥的,騙我翻牆又不接著我,不帶我玩就不帶我玩,誰稀罕你們!”說完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跑了。

太監氣憤不已,轉頭問他該如何處置,他倒覺得那女孩怪可憐的,雖說規矩不大好,但張世欽是父皇的肱股之臣,沒什麼好計較的,於是就這麼放過了。

轉眼半個月過去,到了十四年的元旦,公卿大臣都要入宮領宴,正宴尚還早著,他在端本宮後麵的藏春塢玩投壺消磨時間,花叢裡冷不丁鑽出個影子,真是奇了,又是張家那個冒失鬼。

他如今已經知道這不是女孩,而是張世欽從南邊領回來的私生子,叫張紹楨,外室生的兒子,難怪上回的喜宴上,那群勳貴家的孩子不願和他來往。

不過張紹楨顯然已經不認得他了,興許還將他當成了哪個大臣的兒子,興衝衝地想和他一起玩:“我投壺很厲害的!”

他瞥了張紹楨一眼,心裡不大高興,還沒人敢這麼輕忽他,於是沒做聲。

也不知恭毅侯那個外室怎麼養孩子的,張紹楨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十分自來熟地取了兩支竹牌投入筒中,還大言不慚地要教他貫耳投法。

他也沒說話,輕飄飄投了個難度更高的雙耳,張紹楨便驚歎著誇獎他,他心裡有些高興,於是打算屈尊降貴和他說會兒話,誰知他的太監又冒了出來,大呼小叫地驅趕張紹楨:“去去去,這可是端本宮,容得你撒野?快走!”

張紹楨可能以為闖禍了,咬了咬嘴唇,沒等他說話就跑沒了影。

隔天他就將那沒眼色的太監調離了端本宮,家宴上父皇問他想要什麼新年禮物,他腦中閃過張紹楨的麵孔,想了想道:“……兒子想要個伴讀。”

對,就是伴讀。他的兄弟們死的死,癱的癱,沒個玩伴,宮人們是伺候人的玩意兒,擔不起玩伴的名分,張紹楨就很不錯,生母雖然不堪,但勝在生父顯貴,而且張紹楨孤零零的沒人和他玩,應該很樂意進宮吧。

事情就這麼定了,張紹楨進宮那天看見他,果然很驚訝,但也如他所料,很快適應下來。年複一年他到了可以收用宮女的年紀,某一日忽然聽見張紹楨同旁人閒聊。

“宮裡好悶啊,我想爹爹了,我要給他寫信,讓他派人接我去宣府。”

他聽了沒來由升起一股怒氣。小白眼狼,不是當了他的伴讀,梁家葉家呂家的少爺,哪個肯接納外室生的奸生子?借他的身份在紈絝堆裡站穩腳跟,轉頭就拋棄他。

但是也沒到翻臉的程度,他對這個小伴讀一向沒得說,好聚好散,還親自刻了一隻平安牌作為分彆禮物。

可張紹楨去了宣府他才回過味來,少了個朝夕相伴的人,總歸不習慣,午膳擺上來幾道南邊風味的點心,不是他的口味,文華殿也不會有人從哪個角落鑽出來,笑嘻嘻地給他請安。還有更糟糕的,他開始夢見張紹楨。

夢裡春色旖旎,他口乾舌燥地醒來,轉瞬大怒。

竟然對個男的起這種心思,這是莫大的汙點,怪宮人貌寢襯得張紹楨過於出眾,怪張紹楨太會勾人,怪張世欽那早死的外室,怪張家家風不正,總之怪不了他自己心思齷齪。

他恨不得把宮殿都砸了,可是無濟於事。年底張世欽回京述職,張紹楨隨父回京,特意來給他請安。

他心裡怪張紹楨,但是麵上要光風霽月,矜貴地接受他的跪拜,神情淡漠地打量著伴讀,半年不見,長高了,稚氣少了,更沉穩了,關鍵是,更漂亮了。

剛在心裡評價完沉穩,轉頭張紹楨就往他懷裡撲,亮晶晶的鳳眼裡倒映出他的身影,眼巴巴地說:“殿下,我想你了,我給你寫信,你怎麼從來不回?”

他沉著臉手忙腳亂地將人扯出來,嚴肅批評:“動手動腳,哪學的歪風!”

張紹楨神色訕訕,嘟囔著說:“塞外都這樣……”

塞外有什麼好的,把人都養野了,既然想他,那就彆走了,他隨口對父皇提了一句,“鎮守總兵家小留京,是為慣例”,張紹楨就隻能老老實實回了文華殿。

他開始有意無意示好,可張紹楨毫無反應,他懷疑這小傻子光長個頭不開竅,可是文華殿來了個年輕的翰林,叫楚瓊,是那年的新科探花,相貌不凡性情溫和,教起課來極富耐心,張紹楨總盯著楚瓊發呆。

他觀察了幾日瞧出端倪,覺得不可思議,又怒不可遏。

原來不是不開竅,是隻對他不開竅。

原來張紹楨喜歡這樣的。

他尋了由頭將楚瓊趕去地方做了個閒官,學著楚瓊的行事作風對待張紹楨,學了這麼久,也該有點成效吧?

他這麼看了不知多久,張紹楨可能察覺到了,抬頭往這邊看了一眼,接著慢慢放下書,有些拘謹地站起身,視線有些飄忽地說:“殿下,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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