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 錦衣笑聲戛然而止,雖然身穿鬥篷行出林間的幾人看起來略顯疲憊,但其中一人給人的感覺卻是不同。
在場眾人皆算得上習武之人,僅僅一眼,就能瞧出當先那身穿鶴氅之人的不同凡響,更彆提攙扶虛弱之人,緩行在後的另一漢子了,隻從其步履輕踏林地泥漿發出的聲響,便如同重錘擊在眾人心上。
宗慎行再無先前嘲笑之色,麵色稍沉,手中那小小信箋上的四字也愈發沉重,再望向木屋之時,眸中再無笑意,反是盛滿凝重、忌憚。
顧蕭並不意外唐九等人的到來,此前初跟蹤時,便推斷唐九等人出城定有蹊蹺,而後巧遇小傑,分析出了唐九與那公子要暗會之所,但眼下之事,已遠遠出乎意料之外...木屋之中的老者,入汴京時還是求醫孫府的病人,如今搖身一變,竟成了唐九等人秘會之人,為何金刀門眾會出現在此。
“巧合?還有另有他謀...金刀門暗通北境,這老者又是何人,唐九與那公子來此,到底又為了什麼...”諸般疑惑縈繞顧蕭腦海,以至於都不曾注意到鶴氅男子瞧向自己時,唇角漸漸勾勒的弧度。
反觀小傑,適才王顏目標直指身旁青衫之時,他已暗自握緊了手中那根漆黑的燒火棍,隻待對方稍動,便會搶先出手,而後那錦衣止住金刀門眾人圍攏之勢,便放棄了動手念頭,在旁警戒。
他本就一路趕往汴京,欲穿城而過,直上望離山莊,不過遇見了好友‘木一’,無端卷入此間事來,但當眼眸掃過鑽出林間的四人之時,那雙純真眼眸之中,忽地亮了起來。
高手氣勢,令小傑稍鬆的手掌再度緊握住燒火棍,一路遠行也好,欲登望離也罷,自己這一路行來,為的不就是與強者一戰,可使自己武境提升嗎...如今這些人,無論先前錦衣漢子與公子也好,行出林間的幾人也罷,皆是高手,正合了小傑心思。
不過小傑也知道,眼下不是動手挑戰之機,但也暗暗將這幾人牢牢記於自己心中,心中暗暗定下心思,如覓得良機,定要與這幾人交手一番...
當得木屋周遭金刀人眾瞧得唐九一行人時,唐九與公子也同樣看見了木屋周遭眾人,唐九眉頭微蹙,心中警覺驟升,止步之餘,向著身旁公子輕聲開口:“看來那人不懷好意,這分明是設下了埋伏,等咱們自投羅網,公子不妨先回汴京,這些人就交由我來滅口...”
這半宿趕路,又遭初春夜雨浸濕了衣衫,麵上更顯蒼白,那雙眸子本因趕路而顯疲憊,但當瞧見木屋周遭之景,隻輕輕一掃,思忖片刻,便又明亮幾分,自嘲笑道:“原來我等成了他人棋子...無雙國士...果然名不虛傳...罷了,既然赴約,若不見上一麵,豈不空費了我這半宿勞累。”
“公子此言何意...”唐九顯然不曾領會公子話中含義。
公子平息了幾分起伏的胸膛,示意唐九緩下步子,輕聲言道:“你瞧瞧這些人,在看看此間痕跡...若是埋伏,何須布置成此等模樣...分明是大戰才止,沒有傷亡,更說明兩方隻淺淺試探,便已罷鬥...”
“從我等拜孫府不成,再到明月清風送信,邀我等於這汴京城外木屋相會,再到眼前這些齊雲江湖人士...咳咳...”胸肺火灼之感又起,公子連聲咳嗽,唐九欲言,卻被公子抬手止住,似不想錯過一鼓作氣將那國士之謀言儘的機會。
“我等每一步,看似自主而為,實則...皆在這位國士...謀算之中...”口中說著,公子伸手入懷,將那錦囊之中小小信箋取出,攤開些許,遞至唐九眼前。
夜中並無光亮,但習慣了黑暗,倒能看清些許事物,唐九凝目望向公子掌中信箋,隻見其上一行蠅頭小楷。
“若想保南唐江山不失,今夜汴京郊外東南二十裡,木屋一會...蕭毓申。”
唐九瞳仁驟睜,終是明了為何公子會拖著重病之軀,不惜雨夜前來,若是旁人此言,恐怕公子會笑掉了大牙,亦不會理睬分毫,但這話若真出自那位無雙國士之口,便不是恐嚇之言。
公子卻是神情淡然,眼神落於前方吳奮背影,凝視片刻,繼續開口:“他遣吳奮前來,卻不讓他道明身份,為的正是讓我自行推斷出他齊雲七子身份,如此一來,此信便不會有假...謀算的每一步,審時、度勢、人心...皆已算儘...”
深吸一口氣,儘管胸膛已是劇烈起伏欲咳,夜空依舊烏雲細雨,不見星月,但公子眸中光芒卻盛,望向遠端閃爍著燭火木屋,亦滿向往之色:“若我唐延英...此生能拜他為師...不...能見他一麵、勝他一陣,哪怕命喪齊雲,當無憾矣...”
第(1/3)頁
第(2/3)頁
唐九瞧著身旁唐延英,腦中不由浮現出當年初見之景,那才堪學得說話的孩童,便能學著大人模樣,向自己行禮,五歲時就能出口成章,八歲已能輔佐唐主處理政事。
唐主欣喜,令唐九並一眾唐門高手教授武藝...
學武一事,莫說皇子,便是富貴人家的孩童,稍稍吃些痛楚,便會叫苦不迭,但貴為皇子的唐延英,不僅咬緊牙關,一聲不吭,便是學毒試毒,也親身嘗試,如此苦修之下,短短數年,已有所成。
十三歲時,南唐境內,流寇作亂,唐王欲使大將唐再興領兵平亂,豈料階下青澀之聲,震懾朝堂,眾人望去,正瞧得那武有小成的皇子唐延英闊步而入,跪於階下,直言小小流寇,若動我南唐大將,豈不惹人笑話,孩兒願率一千甲士,為父分憂,為百姓解愁。
唐王大喜,當即親賜隨身佩劍,命唐延英領兵出征。
短短月餘,捷報傳來,唐延英佯裝詐敗,引得流寇追擊,實則暗設伏兵,大破流寇,唐王聞報,扶案而起,連連喜道,孤有此子,天佑南唐。
隨即問起流寇賊首是否伏誅,而後再得聞,皇子延英,未曾斬殺一人,反是延英擒賊首之後,問起流寇因何而反,流寇賊首答曰‘貪官汙吏當道,不得營生,無奈皆反’,延英聞言,隻安撫賊首,隨即拔寨,去往流寇之鄉,細查案情。
查明確因貪官斂財,逼得良民落草為寇,隨即請唐主配劍,斬貪官當場,而後當著軍士、百姓、賊首的麵,細數當今唐主愛民之舉,直言今日往後,無論當朝眾臣、亦或皇親國戚,若再有迫害百姓之人,唐延英定斬不饒...
此一舉後,賊首痛哭流涕,向唐延英拜服謝恩,隨後不顧阻攔,奪劍自刎謝罪,延英見狀,當即赦免餘賊性命,允他們各自歸鄉,安心為民,至此流寇之患,不僅平息,更令唐主聲譽更隆,南唐百姓無不稱讚。
如此文武雙全、天縱奇才,南唐朝堂無一人不欽服於他,聖上更是對其青睞有加,不似古來君主忌憚皇子,反倒當庭立儲,立唐延英為南唐世子,更有在其成年,便將唐主之位相傳之意。
豈料流寇才平,大戰卻起,唐主雄心,欲趁中州之亂,起兵北上,奪取中原,一統天下,但唐延英卻力勸唐主,直言齊雲王齊淵已起兵勤王。
齊淵座下,謀士無雙,齊雲七子,皆為猛將,更何況南唐之兵,隻擅水戰,而中原之地,多為平原,南唐之兵不善馬戰,此亂世之時,若隨意動兵,隻怕得不償失,一旦無法奪去中州,恐怕南唐之地,也會儘失,不若守贏江天塹,以安南唐百姓,待鷸蚌相爭之後,坐收漁翁之利。
唐主本欲從延英之策,可此時卻有秘信傳來,唐主閱後,再不顧世子延英勸阻,執意出兵,隨即遣唐再興為帥,引十三萬大軍渡贏江北上,延英見苦勸父親不成,隻得再諫差南唐諸將,率軍策應,唐主拗不過愛子,隻得應下。
果不其然,唐再興率軍渡過贏江,隻短短數月,便傳敗報,不僅唐再興陣亡瀘州城下,便是十三萬大軍也隻歸得一二,唐主驚而昏厥,萬幸有諸將策應,迎殘軍歸來。
此一戰後,萬幸有唐延英之諫,南唐雖傷經,卻未動骨,不過卻再無法趁齊雲與晉兩敗俱傷之際,去奪那漁翁之利了。
恰也此時,驚耗再傳,直言趙主竟斬齊雲王於趙都,聽得此報,唐主驚詫半晌,這才相信唐延英所諫,後悔不已。
趙都之變後,南唐群臣得知齊雲王二子齊劭舉兵滅趙,齊雲、北晉,先後立國,隨即諫唐主自立,唐主遂從群臣之諫,登基為帝,而後立唐延英為太子,隻待他成年之後,便傳位於他,也相信延英,即便不能一統天下,也能守住南唐之地,安南唐百姓。
怎奈天不遂人願,齊晉唐鼎立之勢才成,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尋上了唐延英,南唐無論宮中太醫,亦或民間稍有聲名醫者,皆被傳來,瞧過這位南唐太子,但皆束手無策。
短短數月,唐延英已是經脈俱損,武功儘失,南唐群臣見狀,紛紛上奏,請得唐主令立太子,但唐主獨愛,怎願放棄自己親選之子,盛怒之下,連斬多位上奏大臣,終令朝野平息...
若換了旁人,定會頹廢,但唐延英卻並未一蹶不振,在父皇探望之時笑顏,雖再不能躍馬疆場,但還可如那齊雲王身旁無雙國士一般,決勝千裡,定能不負皇恩所托。
第(2/3)頁
第(3/3)頁
此言一出,唐主再無顧慮,傳下旨意,隻唐延英在時一日,太子之位便無二選,至此之後南唐朝堂,再無人敢妄議重立太子一事...
唐九腦海中,諸般往事浮現,卻被唐延英輕喚之聲打斷。
“九叔...怎的如此神態?”
抽回思緒,唐九目光逐漸堅定,宗師氣勢陡然升起,迎上唐延英目光,顯出瀟灑笑容:“公子之願,便是唐九之願,拜師也好,一會也罷,我自將那蕭毓申擒來,在我唐門毒下,不信他不低頭。”
唐延英瞧著這位宗師,目中病態稍去,亦是笑道:“九叔不必如此,既然這位無雙國士猜中了我的心思,定已有了應對你這招的對策,更何況...當年的趙都之變...趙帝繼位前後,判若兩人,我料定這當中,另有隱情...現今齊雲,已是兵強馬壯,如有一日南下侵唐...雖我南唐有天塹贏江...隻怕我這身子,撐不得了...今日他既邀我,見上一見,總歸不是壞事...”
口中說著,唐延英目光卻未停止,掃向木屋眾人,落於那錦衣公子身上方止,目中立時凝重,思忖一二,凝神輕言:“我的身份,不可泄露...既輸了一陣,做了棋子,乾脆就做到底罷...”
唐九順公子目光望去,瞧得金刀門眾人,立時明了公子言下之意,當即開口:“放心,公子自去見那蕭毓申,這些人,我自應付。”
“辛苦九叔了...”唐延英目光再轉,望向木屋階上,青衫碧衣三人,開口吩咐。
“唐九遵命。”
一切交代妥當,公子終可稍緩心神,收回目光之際,已衝前方已然行遠的兩人開口:“吳兄...”
得聞身後隨行公子之聲,吳奮二人登時止步,回首之際,公子已是蹣跚上前,吳奮與鶴氅男子見狀,齊齊出手,扶住唐延英。
“我這身子...勞煩二位,送我去見他。”唐延英胸腹火灼愈盛,虛弱之聲再傳。
交換眼神,吳奮二人,再不多待,當即齊力扶住唐延英,快步向木屋而去...
卻說失了笑容的宗慎行,絕沒想到,自己這一笑之下,竟引來不速之客,心中暗自揣度來人身份之際,隻見其中那最為忌憚之人,已是脫離四人,向著己方眾人,踱步而來。
心中暗驚,但是宗慎行還是強斂心神,抱拳開口。
“在下楊子君...敢問閣下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