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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父皇之言,許是求生欲望生出的力氣,本是癱軟在地的太子再度起身,不知是衝著高高在上的父親,還是那至高無上的皇權怒吼。
「您可真是位好父親,為了所謂天下,竟想要親生兒子的性命,口口聲聲為了天下,您若真的為了天下,當年...」
「嘭!」
聖上自雲書殿中一路而來,一直平靜無波的雙眸,直至太子提起「當年」二字,神情突變,重重拍在書案之上,這桌麵上的陳年浮灰,隨著這掌四散而起,在這對父子身前,隱隱阻隔城了一道煙塵之壁。
太子已然知道了自己的下場,懼至極時,已全然不顧,冷笑著迎上煙塵壁壘後的九五目光:「怎麼著,許您做,不許我這做兒子的去說嗎?皇爺爺、皇伯伯兩人在天之靈,也會看著您的...」
「哈哈哈哈!」太子話未說完,就被煙幕壁壘之後,聖上狂笑之聲打斷。
雖在仰首大笑,但九五目之中卻無絲毫笑意,低下頭時,神情已變得冷峻異常,望著書案之外的太子,仿佛不是在看自己的兒子,而是君王在看著將死之臣子。
「命是天定,可改換命運,卻要靠自己...」
聖上恢複平靜,向著殿外從容開口:「老嚴。」
厚重開門聲,在太子身後響起,此刻太子既失了心智,也早已不懼生死,更不會在乎這位護軍宗師,回身就望見嚴若海那略帶同情的目光,太子首次透出些許王者之勢,帶著不屑開口。
「怎麼著,嚴宗師也想要對我這個即將被廢黜的太子落井下石?」.
嚴若海何等修為,雖守在殿外,但殿中父子二人的對話,已然聽的清清楚楚,對嚴若海來說,他深知皇家之事,知道的越多,陷的越深,將來抽身就越難,但既已深陷,隻得硬著頭皮,裹足前行。
衝著已失心智的太子恭敬行禮,靜待書案後的九五之尊下旨。
看著父皇起身,多年以來的威壓還是讓太子略退幾步,可聖上卻未在看向太子,依舊步履從容行至伏地的嚴若海身側,將手中玉持掛回手腕:「朕吩咐你帶的東西可帶來?」
聞言身形一滯,嚴若海雖低著頭,但不消看,已知他神色幾何,深深叩首一禮:「聖上三思!」
聖上並未因此而怒,聲調更為平和:「難道老嚴,今日也想反了不成?」
許是知道事情再無回旋的餘地,嚴若海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明黃綢緞包裹之物,雙手奉上,凝重開口:「微臣不敢。」
接過明黃綢緞,伸手扶起嚴若海,回首望向兒子,聖上眼中升騰起最後的希望,將明黃包裹丟於目帶不甘的太子身前。
瞧著明黃綢緞散落開來,露出包裹之物,太子瞳仁倒映著明黃綢緞中閃爍的寒芒,總算將失了心智的太子拉回了些許,可將將回神一瞬,就聽得威嚴平和之聲響在殿中。
「撿起來。」
抬眸相望,父皇目光正帶著不容拒絕之意,直望而來,太子伸出雙手,從地上撿起匕首,許是酒色掏空身體,亦或是早已膽寒,不僅雙手顫抖,便是映射寒光的雙眸也跟著不停抖動,唯有那身,遣天下巧匠繡成的四爪蟒袍,依舊威武,不顯膽寒。
「殺了朕,這天下就是你的!」
微斂光芒的雙目隨此言而綻放無儘光彩,聖上向兒子一字一句平靜開口。
「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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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側的嚴若海,終是變了臉色,連忙開口勸阻,可才開口一瞬,卻再度見到了那雙十八年前的雙眸,洞悉一切卻帶著幾分森寒,幾分暴戾,烏黑的瞳仁中似是無儘深淵一般,令人一眼生畏。
堂堂護軍宗師,此刻也不敢直視那雙眼睛,忙下移目光,閉口噤聲。
「嚴若海聽旨,今日隻要太子殺了朕,你便取來虎符調兵,輔佐太子繼位。」聖上再度開口,滿是冷冽殺意,讓這本就寒意透骨的宮殿更添幾分冷意。
嚴若海不敢再多言,當即軍禮下跪,向著九五跪下:「臣,嚴若海,領旨。」
森冷目光,不曾移動,直直盯向手持利刃,麵上肌肉皆已顫抖不止的太子,陰冷開口:「太子,你聽到了?隻要你敢,這天下唾手可得!」
言出之時,已是輕踱步伐,向太子步步緊逼而去。
一步進,一步退,九五終憔悴。
燈火之下,就連明晃晃的利刃都抵不過此刻聖上眼中寒意,太子已不敢再抬頭去迎上那道能看穿自己心思的目光,握住利刃的雙手已開始劇烈抖動起來。
不知是被這道旨意喝住,還是被父皇逐漸逼近的步伐嚇到,後退之際,踉蹌跌倒,坐在地麵,不覺抬眸,迎上了森冷目光,直透心扉。
太子先前微微抽搐的眼角忽地不受控製,而後整張麵容已開始不停抽搐,口中亦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放肆,你可知道我是誰?」太子狂笑發問,陰死陽活的語氣在空蕩大殿之中甚是詭異。
步步緊逼的聖上終是停下腳步,不遠處跪伏於地的嚴若海也隨著太子開口,微微抬頭,帶著不可思議望向已然失態的可憐人,可當聖上與嚴若海還未來得及弄清楚眼前太子到底如何,就聽太子又已開口。
「你是誰?」太子看似更像是在與空氣交談,已是自顧自接回話來,語調儼然成了另外一人。
重新變回先前語氣的太子聲色俱厲,衝著空無一人的大殿怒喝道:「本宮乃是齊雲太子,你敢在本宮麵前放肆!」
神色尚未保持片刻,太子神態互轉,變為恭敬謙卑之姿,自顧開口:「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望太子恕罪!」
「恕罪?哈哈哈哈...來人呐,將這不開眼的東西給本宮拖下去,斬!」
肆意狂笑著的太子,在這短短時辰內,來回轉變神情,單臂抬起,向身後挪動著身軀,果真如被人拖行一般...
聖上收起了森冷目光,停下了逼近太子的腳步,微微側身,為不停挪動身子的太子讓開了一條道來,任由其就這麼放肆在大殿之中。
太子在殿中時而陰冷狂笑,時而放肆而跑,時而低聲啜泣,時而卑微求饒,伏地的嚴若海見得此等瘋癲之狀的太子,不敢抬頭去看聖上神情,更不敢開口,隻是將身子伏低。
「老嚴。」聖上此刻語氣再無冷冽,反是透出些許疲憊。
嚴若海心中一驚,忙開口應道:「臣在。」
「今夜之事...」
「臣近日忙於鬼魅夜行一案,不曾知曉宮中變故。」嚴若海忙開口稟道。
聖上沉默片刻,不在去管依舊殿中狂奔的太子,而是轉頭望向殿外已快微明的夜空,緩緩開口:「內城之事,辦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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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放心,這些孩子,都是臣親自挑選,更何況還有端木協助,絕出不了岔子。」隱隱有不安在心中升起,嚴若海據實稟道。
將腕上玉持取下,撚動沉思片刻,聖上彎腰,將嚴若海扶起道:「老嚴呐,這世上...唯有人心不可測,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如你一般,忠於朕,忠於齊雲。」
立於皇帝身旁的嚴若海聞言,猛然轉頭,望向身側自顧開口的聖上,目中皆是不敢置信,似乎是剛剛才認識這位自己追隨多年之主一般。
「老嚴不舍?」察覺到了嚴若海之目光,聖上目光不移,冷聲反問。
「臣...遵旨...待回去後,臣會...」望見聖上眼中那濃濃試探,嚴若海心中一凜,忙垂首應下,可還未等話說完,已聽
得聖上開口。
「此等事,無需朕的護軍宗師親自出手,自會有人去做,朕隻望老嚴能理解朕的一片苦心。」
語氣雖緩,但在太子於這空蕩大殿瘋癲叫喊蕩起的回聲下,就連嚴若海這等絕世高手都覺得脊背發涼,沒有任何猶豫,嚴若海當即就要下跪,卻被聖上把住手臂。
感受到手臂之力鬆開,隻見這位齊雲之主,已然轉身,向殿外行去,嚴若海微微側首,望向依舊在殿內瘋癲的太子殿下,眉頭緊蹙,目露不忍,可還是邁步追隨聖上而出。
直至出了殿外院門,聽到那厚重殿門緩緩關閉厚重之聲,還有那隱隱傳出的瘋癲叫喊之聲,心中如壓巨石,久久不曾緩解。
——
江霖內城城門之下,熱血鮮血已將尚未融化的冬日積雪儘融,數名年輕高手,早已沒了呼吸,隻餘一人,尚在苦苦支撐。
天已微亮,趁著些許光,才看清這單膝跪地的年輕高手麵容,赫然正是在先前曹經府中的嚴家子弟,此刻的他滿身傷口,仍有鮮血不停地滲出,順著拄地單掌,浸染地麵。
「為...為什麼?」嚴家子弟抬首望向不遠處正甩落刀尖鮮血,帶著可怖麵具不見神情的端木秋,不甘發問。
「世事如棋,你我皆是棋子,不要怪我...」
端木秋帶著可怖麵具,但開口語氣中還是帶著幾分歉意,將手中軍刀搭入臂彎,用甲胄拭去軍刀上最後一絲血跡,提刀逼近...
聲聲雞鳴驅散漫長一夜,無論是穿好朝服準備上朝的內城官員,還是趁早出門營生的江霖百姓,皆已望見身束著明黃卷軸九門衛,分彆縱馬奔向張貼皇榜的內外城布告欄而去。
「鬼魅夜行」一案陰霾尚籠罩在江霖上空還未散去,此時的皇榜自然引得江霖官員與百姓們向著皇榜張貼之處聚攏而去。
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皆驚恐失聲。
「鬼魅昨夜再行凶案,吏部侍郎曹經,並多名六部官員遇害......」圍在皇榜周遭的百姓們有識字之人,輕聲誦讀,身旁聚攏之人則聽得心驚膽戰。
江霖內城皇榜處,等待上朝的官員們同樣麵色難看,閱至榜尾,饒是官員們足夠有城府,也終是掩飾不住驚恐之色,隻因皇榜榜尾赫然寫著「齊雲太子武,亦被害於太子府中...」
朝官們頓時神色各異,有沉默不語者,有當場痛哭流涕者,亦有搖首而歎者,隻有寥寥幾人,抬首仰望,看往那齊雲至高皇權之所在,或目露恐慌,或露恍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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