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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季看著遮麵人詭異的笑,心中不禁升騰莫名寒意,忙將懷中正酣睡的獅虎獸小心翼翼放回身後木匣之中。
見遮麵人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後,何季不由挪動步伐,擋在身後公子並女子身前,並非是他在意這兩人性命,隻不過那公子對於何季來說,是出雁北之護身符,不能出半分紕漏。
目光被何季身形稍稍遮擋,遮麵人收回眼神,移向何季,單眸眼角微顯笑意:「你知道你身後這公子是何人嗎?」
何季暗道一聲不妙,這人果是衝著這公子來的,難道是他之護衛?不對,若他是衝著救人而來,適才自己早已沒了性命...想至此,稍定心神,冷冷開口:「怎麼,閣下是衝他來的。」
遮麵人仰天一笑,眼神一冷,向獨臂男子道:「我已說了多次了,我是助你來的。」
何季冷冷道:「我一無錢財,二無權勢,你緣何要助我。」
此話一出,何季忽覺空氣一凝,滔天殺意席卷全身,不由望去,隻見遮麵人伸手撫向遮住麵容的黑紗,露在外的單眸之中滿是怒火,恨意已快溢出眸子。
不知前一刻還在仰天大笑的他為何一瞬間神色忽轉,狀若瘋癲,何季不敢亂動,隻得暗凝真氣戒備。
將何季神情動作都瞧在眼中,遮麵人目中冷冽一閃,片刻後,麵上癲狂恨意全然不見,靜靜伸手將遮麵黑紗掀開。
看到黑紗之下遮住的半張麵容,不僅是何季眼角微微抽動,便是不遠處的莫緹與齊韜二人,也倒吸一口涼氣。
這半張臉,已不能用可怖來形容,麵上皆是焦黑一片,似被火灼一般,眼眸上下,不見眼瞼,隻有一顆眼珠***在外,似含睥睨,唇角之處,早已不見肌膚,隻餘些許筋還相連,露出後槽牙來...
便是地府閻羅,也不過此種麵容。
場中三人駭然之際,遮麵人已將黑紗重新放下,遮擋似閻羅般的半張臉,而後向著何季冷靜開口:「這個理由足夠嗎。」
何季仍在震驚中,目光隨之後移,錦衣公子年紀輕輕,武藝低微,遮麵人說事衝他而來...難道...錦衣公子怎能將遮麵人這等高手傷成如此模樣,忽地想起這公子能說出保自己出雁北,看來是他家中能人所為,隨即轉過頭來,望向遮麵人喃喃道:「難道...」
「你無需了解這許多,隻要記得,這對年輕人之詭計,隻有我能識破,護著你出雁北,便好。」遮麵人緩緩開口,語氣甚是平靜。
何季此刻算是放下戒心,無論遮麵是為複仇而來,還是有其他目的,隻要能利用他,助自己護獅虎獸北歸,管他是為報仇,還是為了其他,皆無所謂了。
念至此,何季鷹目一眯,隨即開口:「好,暫且信你...隻不過護我出雁北,便能報你毀容之仇,恐怕難以讓我信服,你還要什麼。」
聽得何季此言,遮麵人大笑道:「和聰明人交談,果是輕鬆,現在若說,難免讓你覺得事情未成,就獅子大開口,待到事成之日,再說不遲。」
「好,隻要前輩能助我出得雁北,無論金銀珠寶,錦衣玉食,晚輩必儘數奉上。」何季單手成拳應下,轉念又想到趕路之事,繼續開口。
「前輩曾言,不可信這姑娘所言雇車馬而行,眼下我們如何趕路。」
「我隻說不可依著這姑娘的法子而行,可並未說不可雇傭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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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季疑惑道:「那眼下要如何。」
「去應郡,買些乾糧馬匹,不然如何帶著這兩個累贅上路。」遮麵人道。
「何人去買。」何季又問。
遮麵人笑道:「自然是你,這等事,還不用我出麵吧。」
聞言一怔,何季道不擔心這是遮麵人之計,
若是為救人,以他的身手,適才隻需殺了自己便可,勿需如此大費周折,隻是何季這一路北上,囊中羞澀,哪還有什麼銀錢去買乾糧馬匹,這才尷尬無言以對。
何季尷尬神色,遮麵人儘收眼中,伸手入懷,取出錠金子,丟向對方。
金子入手,何季不由感慨,曾經風光無兩的何家堡少堡主,也要為了這區區幾兩銀錢憂心,不過現在要擔心的不僅是銀錢問題,若自己采買,露了行蹤,到時得不償失。
「放心,有我在,便是齊雲軍來了,也能護你周全,若要快些上路,便抓緊去,莫要再耽誤時辰...對了,再買幾身尋常百姓服飾,這兩人裝束,實是太過紮眼。」遮麵人似是瞧出了何季心中所慮,開口打消他心中顧慮,吩咐道。
何季聞言,望向雪中無法起身的錦衣公子,心中暗道,想要攜這等活人一路北上,若隻憑雙足的確難於上青天,有了馬車,自己隻消隱匿車中,讓這兩人出麵即可。
此時若不行險,待莫郡中公子隨行之人發現他失蹤了,到時追兵圍堵,更難脫身,想到此處,咬牙跺腳,揣起金錠,直奔應郡而去。
見獨臂男子已與遮麵之人由先前的爭鬥動手似是達成了約定,齊韜心底微寒,自己詐病尋脫身之計,獨臂男子就要中計,不曾想被遮麵人的突然出現破壞了自己的計劃。
遮麵人顯露之身手,便是那獨臂男子都無法匹敵,更何況自己二人。想至此,齊韜不由抬首望天,本是晌午日光,灑落身上,不僅感受不到絲毫溫暖,反是寒意更盛。
讓齊韜心底寒意更甚的,不是他的風寒之症,而是這一夜過去,竟然絲毫不聞馬蹄響動,難道那木一已喪命匪賊之手,難道我齊雲軍兒郎皆不聞烽火了嗎。
心底呐喊,化作眸中之懼意,本是意氣奮發,北上欲平匪患的皇子,此刻已徹底失了分寸,以至於身後的莫緹輕聲發問,都不曾聽到。
莫緹見身旁雲公子自醒來後似心神渙散,呆立當場,隻道是他所受風寒頗重,一時不太清醒,又見遮麵人並獨臂男子已經轉身向自己二人行來,忙起身護在雲公子身前。
遮麵人冷笑,不以為意,徑直前行,向著雪中並未起身錦衣公子,緩緩開口:「莫要想了,不會有人來救你,安安心心隨我北上。」
莫緹本還想要相護,可隻在遮麵人行至五步之距一刻,忽覺胸口如遭重錘,身形如被重擊,倒飛而出,直撞在齊韜背靠的枯樹之上,方才止住身形,重重摔落地麵。
萬幸遮麵人並不想取莫緹性命,內力迸發,看似凶狠,卻並未震傷莫緹五臟六腑,不過是背撞枯樹,一時氣短,暈厥過去。.
許是莫緹倒在身旁雪中的聲響,喚醒了失神的齊韜,越是危險,越要冷靜,齊韜強斂心神,鎮定開口:「你是衝我來的,那自然知曉我是何人。」
遮麵人微微點頭:「臨危不亂,倒有幾分他的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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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韜自然知曉遮麵人口中的「他」是何人,眸中微動,開口問道:「你是晉人?」
見遮麵人輕輕搖首,齊韜繼續開口:「既是我齊雲之人,反叛助賊,可過得去心中良知一關。」
冷笑一聲,遮麵人答道:「你倒是牙尖嘴利,莫要試探了,此間隻有你我二人,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
齊韜見對方直言不諱,不禁起疑,但還是試探性的問出一句:「你到底是誰?聽令何人。」
遮麵人瞥了眼依舊昏迷不醒的莫緹,而後轉向齊韜,輕聲開口:「金刀門,朱雀閣護刀長老,易黜。」
齊韜又問:「為何要叛國助賊。」
似被齊韜之言戳中笑點,遮麵人隻露在外的半張臉滿是癲狂笑意,片刻後方才止住:「叛國?這天下本
就是趙土,要說叛國,也是你那父親篡位在先。」
齊韜聞言,心中暗呼不妙,聽他口氣,乃是前趙遺民,轉念又想到趙帝所為,不由怒道:「趙帝昏聵,至天下大亂,父皇上順天意,下順民心,取而代之,有何不可,這些年來,齊雲百姓皆安居樂業,比起趙帝,父皇才是這天下明主。」
聽得此言,遮麵人並未再開口,反是眸中顯出莫名神色,似是迷茫,似是讚賞...
齊韜見狀,還以為自己一席話說動了對方,此刻若有此等高手相助,便是那獨臂男子去而複返,也無懼於他,忙繼續開口:「閣下既知曉我的身份,若肯回頭,棄暗投明,我可在天子麵前力保你,不僅既往不咎,隻憑閣下身手,莫說金銀財帛,便是將來...」
話音未落,錦衣公子隻覺眼前一花,胸口酸麻,待看清時,隻見得對方揮袖之姿,隨後便是眼前一黑,同身旁莫緹一般,昏厥當場。
一指擊在齊韜胸口穴位上,讓這位齊雲皇子稍稍閉嘴,好讓自己能靜心思考一番,可想了想,又覺不妥,萬一這位皇子出了什麼事,總是交代不過去的,便走近昏倒在地的兩人身旁。
先傳了些許內力與那身穿褐紅甲胄之女子後,轉向一旁昏迷的錦衣公子,閉目盤膝坐下,運內力於掌心,平攤公子胸口之上,內力頓出,灌入他體內...
不知幾久,感受這公子體內風寒之症,已在自己內力相助下痊愈,這才收掌而起,抬首望天,不由感歎,一日時光過得竟如此之快,明明還是晌午日頭,隻感轉瞬,已成了日落時分。
不知是夕陽美景讓人不覺陶醉,還是落日餘暉讓人心生感慨,遮麵人徑直起身,轉身迎向餘暉,沉默良久,緩緩自言開口。
「一張二吳三端木,四褚五衛六令狐,七子上官擅卦卜,同輔齊雲日不暮。」
自顧自地緩緩念了數遍,餘暉映入眼眸,似將眸中寒冷驅散,將整個眸子點燃了一般,又過片刻,望向那徐徐而落的夕陽,眸中火熱終是消散,化為輕聲一歎,頹然道:「終究還是會落的...」
側目一望,月之初現,似凝希冀,不似落日餘暉,正如雛鷹振翅,欲攀天際...許是想到了什麼,遮麵人本是黯然的眸子忽又燃起生機,半露在外的麵上重現笑容。
眼神微移,瞥向身後,徐徐開口:「既是醒了,不必再裝,你二人走不脫,放心,隻要辦完了事,你二人自可安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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