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清把紙條塞給了阿寧,也不怕她會賴賬。
裘德考不至於如此短視,這點錢跟長生比起來,還算不得什麼。
阿寧是老江湖了,沈瑾清也不指望三兩句話能策反她,現在得讓她自己看到為裘德考賣命的下場,才會主動向他們靠攏。
沈瑾清走後,阿寧看著手中的白色藥丸,眉頭皺起。
按照她對沈瑾清的了解,她不會平白無故送自己東西,尤其是她剛才那句話……阿寧把藥丸收好,起身走向中間的棺井。
“領隊。”
有人來跟阿寧報告,說是在棺井邊找到了一個暗門,門內還有個記號,
“這些棺槨都是影棺,裡麵隻有玉做的屍體,真的棺槨不在這兒,我們發現這兒有條密道,而且有人進去過,看樣子這是個雙層墓。”
阿寧點了點頭,走近那個暗門,往裡一看,果然發現了一條極其陡峭的暗道,看樣子挖得極深,不知道通往哪裡。
他們的隊伍裡有很多研究東夏的漢學專家,領隊也不止阿寧一個,另一個是個滿身肌肉但看起來就像是文化人的老外,名叫柯克,此刻走到阿寧身旁,眼神若有似無地瞟向無邪他們,低聲道,
“我們的情報不足,必須弄清楚他們手上的信息,彆忘了老板的交代。”
阿寧瞥了他一眼,眉頭一挑,
“那你去。”
“……”
柯克一時語塞,跟那幫流氓土匪,他還真講不通這個道理。
阿寧放緩了語氣,拿出那張符,對著柯克道,
“海底墓裡的東西他們也見到過,能一路走到這兒,就說明他們不需要我們的情報,是我們需要他們幫忙驅逐蚰蜒,剛才我們已經談好了,那幫人和我們一起下去,至於能不能找到老板要的東西,那就要靠我們自己了。”
說罷,她對著柯克晃了一下手中的符,
“這是他們的誠意。”
就是這誠意有點貴……
阿寧回頭看了一眼沈瑾清,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她不知道沈瑾清那話是什麼意思,但據她對裘德考的了解,也大概能猜出來一點。事態未明,想到懷中那顆藥丸,她承認她到底還是中了沈瑾清的離間計。
有那顆屍蟞丹就足夠她回去複命了,天宮裡的東西,在她看到無邪他們的那一刻,就知道沒可能了。
柯克沉默了一會兒,無奈地點了點頭。
那一行人能單槍匹馬闖過來,就說明也能獨自走下去。從那個女孩剛才露的那一手就能看出來,即便他們有裝備有人,也還是得靠著那幫人解決掉墓裡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何況他們不是專業的,一幫業餘的人,就算技術設備再好,也還是需要正經的土夫子引路,他心裡清楚,他們已經走投無路了,必須和那些人合作。
角落裡,無邪看著阿寧手中的符紙,瞟了一眼身旁的沈瑾清,問道,
“你把你那破軍符給阿寧了?”
沈瑾清正跟胖子挨在一塊兒研究地上的蚰蜒屍體,聞言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
無邪有些奇怪:“為什麼?”
如果有人想救阿寧,那個人也該是他,而不是沈瑾清。
他不明白沈瑾清為什麼那麼費心費力地幫阿寧,想儘辦法幫她脫離裘德考,現在還把她那寶貝符籙送給了阿寧。
“因為她對我好啊。”
沈瑾清拿棍子戳了戳蚰蜒的腦袋,平靜回道,
“如果你願意花一萬塊買我的平安符,五十萬買我三個銅板,八千八百八十八萬從我這兒買一堆加起來市場價不超過五百萬的東西,我也能對你這麼好。”
無邪:……
胖子:……
邊上躺著的無三省:……
無邪懷疑自己聽錯了,又確認了一遍,
“等等,你剛從她那兒要來了多少?”
沈瑾清一字一句,認認真真地重複了一遍,
“八千八百八十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人民幣。”
“……”
“……她缺心眼啊?”
半晌,磻子忍不住,把其他人的心聲問了出來。
沈瑾清倒是很平靜,給他科普了一下,
“不是她出錢,有她老板墊著呢。”
“……她老板有這樣的員工真是福氣不淺啊。”
胖子有些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沒想到那娘們還有這樣劫富濟貧的高尚情操呢。
無邪默默轉過身,盯著地上的無三省,胸中千言萬語,最終張口,隻吐出一句,
“三叔,我們家家產什麼時候能繼承給我?”
無三省:……
人還沒死呢,這就開始惦記家產了?!
無邪這會兒是真有些心緒不平了,為什麼彆人掙錢就那麼容易?
他一個富三代,奮鬥至今,還開著那輛破金杯,愣是舍不得換。
他要是堂堂正正掙錢也就算了,關鍵他走的歪門邪道啊!
撈了半輩子偏門都撈不到錢,甚至最後還背著一屁股債……
無三省身上的傷本來就重,這會兒被無邪的話一激,更是意識渙散,直接暈了過去。
沈瑾清環視一圈,直到看見了麵色如常的張啟靈,心裡才稍稍有了點安慰。
還好還好,他們這幫人裡還是有視金錢為糞土的高潔靈魂的……話說,他們老張家好像也是地主老財吧?
……
閒聊了一會兒,無邪看了眼時間,起身走到了墓室另一邊的一個拐角,順子坐在牆角處,一副受欺負的小媳婦樣,看得無邪眼角一抽。
“老板,我收了你三叔的錢,事也辦了,人也找到了,現在可以放我……”
“謝叔。”
無邪蹲到“順子”身前,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老板。”
“順子”一臉懵惑的樣子,還在嘴硬不承認。
無邪卻不慣著他,扯起一抹不怎麼真誠的笑,直截了當地道,
“第一次見麵就讓算命的貼那麼近相麵,謝叔還是不夠警惕啊。”
謝連環一愣,一轉頭,沈瑾清正笑著朝他禮貌揮手。
“……”
謝連環愣了幾秒,瞬間把事情捋清了。
所以他們事先就懷疑他,先是給他相麵確認身份,然後是沈瑾清借炸山將他引走,為的是把他跟無邪隔開。
這樣為了找到無邪,順利把他帶進天宮內,他就不得不一路跟著沈瑾清兩人,最後再安排胖子在他逃跑時把他截下……
(其實他想多了,沈瑾清把他帶上單純是因為炸藥是他配的,比較了解土炸藥的威力,帶上他方便炸山。)
無邪不管他在想什麼,繼續轟炸道,
“你跟我三叔的事我全都知道了,不僅是我,小花也知道。”
這話一出,謝連環當即沉默了下來。
無邪低頭看了一眼手表,意味不明地說了句快了。
謝連環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就見墓室入口處,突然出現了兩個人。
“人挺齊啊。”
黑瞎子看著下方眾人,笑著打了個招呼。
阿寧抬頭,看到那熟悉的大黑眼鏡,隻覺眼前一黑。
這下好了,無恥之徒集齊了。
看到黑瞎子和謝雨臣從橫梁上跳了下來,走到沈瑾清他們那邊,阿寧那邊的人臉瞬間掛了下來。
那邊又多了兩個人,現在兩邊的人數已經相差無幾,他們越來越掌控不了局麵了。
謝連環看著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神情變得複雜了起來。
現在這個局麵,無邪也說不出什麼來。
這件事的受害者毫無疑問是小花,他沒資格替他說些什麼。
這時謝雨臣也順著沈瑾清的目光望向了另一邊的無邪和“順子”,沈瑾清輕咳一聲,拽了拽謝雨臣的袖子,小聲地把“順子”的身份告訴了他。
謝雨臣聽完倒是沒什麼表情,依舊是平靜無波的樣子,點了點頭,抬步朝著那兩人走去。
看著向自己走來的謝雨臣,謝連環難得有了幾分無措。
這麼多年,他最對不起的就是這個孩子,沒有想到再一次以謝連環的身份跟他見麵,居然是這麼個場景。
無邪起身,回到另一邊,把位置讓給了這對叔侄。
沈瑾清歎了口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相比之下,她家竟然還算是不錯的了。
至少沈家那些長輩還瞧不上他們這一脈的那點遺產,甚至看他們是孤兒,這麼多年還往她和她哥身上搭了不少,所以她倒沒經曆過那麼多的算計和磨難。
黑瞎子一邊看著那邊沉默相對的叔侄倆,一邊從懷中掏出把小巧的桃木劍,遞還給了沈瑾清,
“你的寶貝木劍。”
不愧是能讓沈瑾清珍藏的法器,他們拿著這個,一路走來諸邪避讓,這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毫發無傷地在墓裡繞了一圈,還順手炸掉了六條墓道。
沈瑾清接過桃木劍,拿袖子把劍擦了一遍,又小心翼翼地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布條,把劍身纏上,這才將它收入懷中。
黑瞎子挑眉,有些不解地看向沈瑾清,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用布把劍裹住。
“這是法器,不是殺器,無垢無塵地妥善安放著就好。”
鋒芒畢露固然更能發揮出這把劍的效用,但她拿這個不為除魔衛道,隻為自保,自然還是藏鋒守拙更好。
主要也是實在沒什麼家底,就這麼一個寶貝,自然舍不得拿出來用……
那邊叔侄兩人還在聊著什麼,這邊阿寧已經找上門來了,
“我們發現了暗道,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通往我們這趟的目的地,你們抓緊休整好,儘早下去,我們也能儘早回程。”
說罷,她意有所指地看了地上的無三省一眼,
“畢竟,你們這兒的傷員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你說什麼呢!”
磻子大怒,當即就要找阿寧拚命,卻被無邪和胖子死死拽住。
“知道了,你先安排好你的人。”
無邪轉頭回了阿寧一句,伸手一用力,把磻子摁在了無三省身旁。
他知道阿寧是想讓他們先下去探路,這倒是正中他下懷。
謝雨臣回來了,沈瑾清沒看出有什麼變化,也是,畢竟是謝家掌權人了,這種事早已沒辦法對他造成什麼影響了。
沈瑾清默默湊過去,從兜裡掏出一遝符,豪氣地直接分了他一半。
謝雨臣看著伸到麵前的符紙,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他是真沒什麼,剛從無邪口中知道這件事時,還有些許的憤怒和難以置信,夾雜著幾分難言的委屈,但現在是真的沒有什麼情緒波動了。
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的他已經不需要依靠彆人,多一個或是少一個這樣的長輩,於他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謝雨臣有些好笑地把沈瑾清的好意收下,就見邊上又伸來一隻手。
黑瞎子看著沈瑾清,咧嘴一笑,
“不能厚此薄彼啊,徒弟。”
沈瑾清:……
早知道就不當著他麵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