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陳萍萍查到的?”
“嗯。”
“才半天的功夫……他就這麼厲害?”
“彆小看了監察院。”
範建瞥著範閒道:“據陳萍萍所說,監察院早就懷疑醉仙居有問題,之所以留著他們,是因為北疆之戰還在進行,監察院想通過醉仙居傳遞一些虛假情報。”
“但誰也沒想到,這些北齊暗探如此喪心病狂,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手刺殺於你!”
範閒搖頭道:“我來京都不久,尚未打出名聲,北齊不可能毫無緣由地刺殺我。”
範建輕歎道:“這我當然知道,所以我猜,京都之中應該有人與北齊勾結,至於目的,自然是不想讓你接手內庫。”
“但內庫財權牽涉甚廣,朝堂上下,乃至皇室中人,都有出手的理由。”
“在沒有更多證據的情況下,哪怕是為父,也查不出到底是誰在與北齊勾結……”
範閒佯裝沉思,旋即抬頭道:“既然您沒有頭緒,那就我自己來吧!”
“你來?”
範建皺了皺眉,搖頭道:“我知道你身邊有三位九品,但在京都,九品也並非無敵。”
這話不假,範建身邊的虎衛便是最好的例子。
這些虎衛的平均實力隻有八品,但卻有著一套七人合圍的戰法。
原著中,七名虎衛就可以跟九品上的海棠朵朵正麵硬剛,可見其實力之強大。
不過,範閒的依仗可不是那三名護衛。
培養他們,隻是為了今後更方便地做事,他真正的依仗,其實是林宇和聊天群,以及如今養氣三層境界的自己!
範閒微微一笑道:“放心吧老爹,孩兒心裡有數。”
範建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旋即道:“此事既然涉及到北齊,那便是國事,後續的調查,為父無法在明麵上插手,隻能暗中相助。”
“你若真的想查,便尋個時間,去見一見陳萍萍吧!”
範閒等的就是這句話,當即笑著拱手,轉身離開了書房。
……
……
“大人,方達明明就在我們手上,隻要策反了他,隨時都能問出幕後真凶,這麼重要的消息,您為何要瞞著老爺?”
聽到聶康的疑惑,範閒瞥了他一眼,搖頭道:“我爹這個人,剛正固執,近乎愚忠,他手下的人雖然對他言聽計從,但歸根結底是皇帝的親軍。”
“像這種事情,自然不能跟他商量,還得去找陳萍萍……”
說著,他轉頭望向林宇,輕聲道:“兄長,我已派符豪和武哥連夜抓捕逃走的司理理,五竹叔跟在他們身後掠陣,明日的監察院之行,就得麻煩你陪我走一趟了!”
“沒問題。”
林宇笑道:“正好我也想見見大名鼎鼎的陳萍萍。”
翌日清晨,天色未亮,範閒與林宇便來到了監察院中。
此時,整個京都依舊籠罩在黑夜之下,一大片濃墨似的黑暗,點綴著些許璀璨的光亮,其中以夜間營業的流晶河最盛,瓦弄巷則稍稍次之。
而黑暗之中最為暗沉的地方,便是京都百官人人畏之如虎的監察院了。
監察院直屬皇帝指揮,屬於皇帝最為信任的特務機構,故而品級雖低,權力卻極大。
淩晨時分,監察院中已經有了不少走動的人影。
見範閒與林宇前來,這些人都警惕地投來了目光。
但在看到範閒亮出的腰牌後,他們又紛紛收回目光,繼續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這枚腰牌是當年範閒的師父費介交給他的,持有腰牌者,便是監察院提司。
所謂提司,是獨立於監察院各處的特殊職位,隻需聽命於院長,與八大處的主辦同級。
之所以能有如此超然的地位,是因為這個提司之職,本就是當年葉輕眉為五竹準備的。
五竹既是跟隨葉輕眉最久的仆人,又是堪比大宗師的存在,無論從關係還是實力出發,都不可能隨意對待。
自五竹失蹤之後,提司一職空缺多年。
直到上次範閒前來,監察院上下這才知道頭頂上多了位提司大人。
憑借這枚提司腰牌,二人暢通無阻地走進了這片青石灰岩修成的建築群。
在行至某段黑暗的通道時,林宇突然停下腳步,瞥了眼角落處的陰影。
範閒也察覺到了陰影中的氣息,當即淡淡道:“出來吧!”
“……”
無言的沉默過後,一個戴著麵具的黑衣男子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林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饒有興趣道:“你就是影子?”
影子沒有回答,隻是平靜地望著範閒道:“跟我來吧,院長正在等你。”
範閒挑了挑眉,好奇道:“他知道我會來?”
影子瞥著他道:“院長以為你昨夜就會來……”
範閒啞然,旋即笑著說道:“那倒是我的不對了,委屈院長等了我一夜。”
說著,他邁開腳步,走向甬道。
影子攔在他麵前,瞥著後麵的林宇道:“你可以過去,他不行。”
“……”
範閒皺起眉頭,正欲開口,便看到林宇邁開腳步,自顧自地從他身邊走過。
而影子對林宇的行為視若無睹,依舊盯著範閒身後的空氣,似乎那裡還站著一個人。
範閒心中暗笑,旋即輕笑道:“好,那我就自己去。”
說完,他再次邁開腳步,這一次影子沒有阻攔,反而主動在前方帶路。
行走在冗長的甬道中,範閒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發現左側間隔相等地鑲著七八個燭台,右側則是一堵毫無縫隙的黑磚牆壁,隻在牆壁最頂上開了斜斜的溝槽,用於通風。
行至中段,影子突然停了下來,抬手在牆上一拍,按下了某塊黑色石磚。
下一秒,旁邊的黑色磚牆悄無聲息地開啟,露出了一條略帶光亮的縫隙。
影子轉過身來,神色平靜地望著範閒道:“去吧。”
走進密室,身後的影子立刻按下另一塊石磚,就這麼關上了暗門。
林宇也不在意,轉而饒有興趣地打量起了周圍。
整間密室的布置極為單調,除了一桌一椅,沒有絲毫點綴,一看就不是日常辦公之處,應該是陳萍萍為了與範閒見麵,特意啟用的密室。
在書桌後方,一個麵白無須的老者正躺在輪椅上,蓋著毛毯熟睡。
範閒站在書桌前,神色有些複雜地望著這個身穿黑色官服的老人。
自從聽說了陳萍萍過去與未來的事跡,他就一直想見見這位葉輕眉的最大擁躉。
範閒有想過他們第一次見麵時的場景,但從沒想到居然會是這個模樣。
昏暗的密室,緊閉的暗門,熟睡且毫無反抗之力的老人……
如此不設防的場麵,可見在他內心深處,對範閒有多麼信任。
這種信任未必毫無保留,但卻有一種‘死在你手裡也不錯’的打趣感。
倘若換成之前的範閒,肯定無法理解,但如今的範閒早已知曉命運,因此才能更理解這位老人對自己那不同尋常的關愛。
猶豫片刻,範閒輕聲道:“院長……院長!”
隨著範閒的輕聲呼喚,輪椅上的老人悠悠轉醒,先是有些茫然地望了範閒一眼,隨後眼神逐漸恢複清明。
“來了?”
陳萍萍微微勾起嘴角,神色溫和地笑道:“怎麼也不點點燈。”
範閒沉默片刻,輕聲道:“我功法特殊,能夜間視物。”
話雖如此,他還是拿起了書桌上的火折子,將燭台點亮。
“蹭!”
火光竄起,照亮了密室,也照出了範閒身後的另外一人。
在看到白衣青年的一瞬間,陳萍萍瞳孔驟縮。
但下一秒,他便冷靜下來,輕歎一聲道:“影子是我手下得力乾將,將來你接手監察院後,他也會為你效力,所以……不要殺他。”
林宇笑道:“放心,他沒死。”
“那就好。”
陳萍萍一邊點頭,一邊打量著林宇,突然道:“閣下便是林公子吧!”
林宇挑了挑眉,饒有興趣道:“院長大人果然手眼通天,林某昨日才抵達京都,竟也逃不過監察院的眼睛……”
“公子說笑了!”
陳萍萍搖了搖頭,輕聲道:“監察院奉皇命監察天下,京都各大權貴,文武百官,府上都有我監察院的眼線,此事眾人皆知,範府也不例外。”
“再加上昨日範閒設宴,款待公子,未有半點遮掩。”
“監察院若是連此事打探不到,不如直接關掉算了!”
說到這裡,陳萍萍頓了頓,瞥著林宇說道:“倒是公子手段了得,令人佩服,以監察院對京都內外的掌控力度,竟然也隻能查到範府。”
“至於公子的身份來曆,何時入京,又是何時與範閒結交。”
“這些重要的情報,竟然毫無線索……”
林宇笑道:“是真的毫無線索,還是院長大人根本沒有去查?”
陳萍萍聞言一怔,旋即輕笑道:“不錯,昨日公事繁忙,監察院確實沒有特意去查,但範閒曾在府上親口承認,你是他的儋州故交,此事應當不會有錯吧?”
林宇坦然道:“沒錯。”
陳萍萍臉上笑容收斂,右手摩挲著輪椅的扶手,平靜道:“那就奇怪了……”
“除了與五竹相處的時間,範閒在儋州的一舉一動,監察院都會向我彙報。”
“但在這些情報中,根本沒有你的半點消息!”
“我很疑惑……林公子,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