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陸洲白入宮,奉上了一篇失傳已久的道經。
聖上大喜,不僅下令讓其官複原職,還賜下了一大批金銀玉帛。
在陸洲白言說幡然悔悟,要將原配請回家中後,更是誇讚不已,大手一揮,直接給批了假。
如此榮寵傳遍朝野,陸洲白一時名聲大噪,官場中阿諛奉承聲不斷。
但也因此,被文官們徹底踢出清流之列,貶為刻意媚上的奸佞之臣,謾罵之人絲毫不比阿諛奉承的少。
陸洲白隻覺得那些文官都在嫉妒他,絲毫不受影響。
他一臉春風得意地出了宮後,第一時間就驅車趕到靈真觀。
棠兒與他和離已有二十七日了,未有婚訊傳出。
他就知道,像她那樣忤逆婆母夫君,名聲敗壞的和離女,除了自己,哪裡還會有人要她?
再有三日,便是棠兒被遣回青城娘家之期。
這段時日她在靈真觀緊衣縮食,當徹底明白外麵的日子有多艱難了吧?
她定是後悔極了,隻是拉不下臉麵去找他。
趁著他今日心情好,便勉為其難地給她個台階,接她回去吧。
帶著這般想法,陸洲白讓蒼木傳了話,片刻後出來的卻是林素心。
陸洲白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你出來做什麼?棠兒呢,我來接她回去?”
林素心神色古怪地打量著陸洲白。
“陸大人是沒睡醒,還是喝醉了?
棠兒與你和離已有大半個月了,你還在做夢呢?”
“林素心!”
陸洲白麵色發沉:
“棠兒的娘家人都是什麼德行,你不是不知道。你真要眼睜睜看她被遣回青城,繼續受苦?
棠兒定是急著要跟我回去了,你再阻攔,休怪我不顧當年情分翻臉!”
此話一出,林素心直接笑出了聲。
“看來陸大人是真的沒睡醒,且不說我與你之間根本毫無情分,棠兒早就下山去城裡買下新宅定居了,我攔什麼攔?”
“謊話連篇!”
陸洲白冷笑:“棠兒沒有戶籍,亦無多少錢財,買的哪門子新宅?讓開!我要親自接棠兒回家!”
林素心嗤笑一聲,也不再攔著,讓開身位。
陸洲白立刻進去找人打聽,結果無一例外聽到的都是蘇照棠早就搬走的消息。
他臉色終於徹底沉了下來,轉身死死盯著林素心:“你把棠兒藏哪兒了?”
“嗬,看來你是非要親眼見一見,才肯相信了?我成全你。”
林素心是真的不想給陸洲白地址,可記著蘇照棠的囑托,她還是說了。
“在安業坊……”
得到宅子的位置,陸洲白轉身就走。
路上,他臉上已無來時的意氣風發,誌在必得,隻餘陰沉與怒火。
棠兒沒有戶籍,她買不了宅子,最近東城亦無婚禮舉行。
她莫不是給人委身做妾了?
好好的陸家婦不做,去給人做妾,真是下賤!
“再快些!”
馬車一路疾奔,在出現在安業坊大街的一刹那,望風的下人立刻趕回蘇宅報信。
片刻後,馬車停到林素心所說的宅子麵前。
陸洲白一下車便看到宅子大門上,明晃晃地掛著刺眼的“蘇宅”二字。
他眼裡露出錯愕,不等上去,就看到從前照顧母親的劉嬤嬤和趙嬤嬤從門裡出來,一邊笑談:
“自從主子和離後,日子可真是越過越好了!”
“是啊!長公主幫忙辦了女戶,主子的親朋好友,送的賀禮那叫一個大手筆,又是莊子,又是鋪子的。
光是這兩個進項一個月的利潤,都夠陸家十年花銷了。”
“彆跟我提陸家,那陸洲白就真是個拖累!”
“誰說不是,姑娘也真是好脾氣,伺候那一大家子五年,要是我一天也呆不下去!”
“陸家窮得叮當響,陸洲白花錢還大手大腳,也不知哪裡來那麼厚的臉皮!
還覺得自己當個官,就是陸家的大功臣,整日一副自以為是的模樣,真是笑死人了!”
趙嬤嬤說完最後一句,狀似無意地抬頭。
那目光好似千萬把刀射來,陸洲白慌忙躲回馬車裡:
“快走!”
“剛才那是陸大人?”
“怎麼可能?陸洲白那個白眼狼,哪裡還有臉來這裡?定是看錯了。”
“走吧,采買去。今日姑娘要吃燕窩,咱們去西市挑挑……”
聲音越來越遠,直至無聲。
陸洲白坐在馬車裡,兩眼通紅,氣得渾身都在顫抖。
蘇照棠離了他,竟過得更好了?
不可能!
她應該活不下去才對!
應該為世人所不容,隻能求他納了她才對!
她為長公主刻了香雕,居然要了女戶做恩典,半點沒想著他?
她哪來親朋好友送莊子、鋪子,一定是吞沒了陸家的財產,一定是她……
混亂的念頭,如同一股暴風雪在腦海中呼嘯。
直到馬車停在陸家門口,陸洲白才徹底平靜。
他掀開門簾,看著陸家的門楣。
他從未有哪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蘇照棠真的要脫離他的掌控了。
她依附他,活了五年。
竟如此絕情,說走就走?
“你絕情,我卻還念著舊情。”
陸洲白“嗬”的自嘲一聲,眼神哀傷:
“棠兒,既然你不願回來,那為夫隻能,出此下策了。”
他大步來到書房中,拿來一紙信封,毫不猶豫提筆就寫:
“青城蘇家村,蘇滿倉親啟——”
……
氣走了陸洲白,蘇照棠在家中等了兩日,總算等到瓊枝來報。
“姑娘,瑾月嬤嬤來訪。”
瑾月在前院花廳坐得不安穩,望見蘇照棠踏進門檻,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蘇照棠連忙行禮:“瑾月嬤嬤忽然來訪,還請恕民女招待不周。”
瑾月哪裡敢受禮,立馬避開,扶起蘇照棠,說道:
“蘇娘子不必如此,奴婢今日匆忙過來,是來替殿下傳個話。
殿下要奴婢告知娘子,您和離的消息,傳到青城去了。您娘家人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會進京奪您家產了!”
瑾月說完,卻見蘇照棠竟未有任何慌張,反而笑道:
“嬤嬤不必憂心此事。
正好,妾身也有話,要傳給長公主殿下,不知嬤嬤能否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