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亮,蘇照棠照例去了國公府。
奇楠沉香木雕曆經十餘日精心雕琢,已接近完成,隻剩下一些微末細節需要修改。
今日便可大功告成。
昨夜的動蕩,並未影響到她的心境,握刻刀的手,依然很穩。
三個時辰後,她完成最後一處雕刻。
沉香木長條已在她手中,蛻變為一朵盛放的牡丹花雕。
待得木雕呈上前,瑞陽長公主見到,眼裡止不住驚豔之色。
這朵花雕,與她幼年母親贈予的並不相同,卻有一股極其相似的特質。
同樣開得熱烈,開得堅韌,飽含生機與希望,好似朝陽。
她滿意極了。
單憑這朵香雕,這丫頭遇到任何難處,她都會儘力一幫。
更何況,今晨她已收到青城那邊的消息。
她抬頭看向蘇照棠,目光慈愛:
“蘇娘子,你雕的奇楠牡丹本宮甚是喜歡,想要個什麼樣的恩典,儘管說來,本宮自會儘力幫你。”
蘇照棠輕吸一口氣,不做猶豫,定定出聲:“懇請殿下在民女和離之後,幫民女立女戶!”
瑞陽長公主聞言先是一怔,繼而很快想到什麼,眼裡泛出心疼之色。
是了。
對棠兒來說,陸家是火坑,青城“娘家”難道就不是了?
若不能立女戶,和離不過是從一個虎狼窩,換到另一個罷了。
可恩典隻有一個,她幫棠兒立了女戶,和離之事又該如何解決?
瑞陽長公主久久不言,蘇照棠心思微沉。
此計不成,看來隻能換一條路……
她念頭剛起,就聽上方道:“你給本宮幫了這麼大的忙,光是立女戶就知足了?”
蘇照棠驚得抬頭。
瑞陽長公主心虛地彆過眼,道:
“這朵木雕,對本宮而言,意義非凡。不過也不足以讓本宮賜下兩個恩典。
奇楠沉香雕刻尚有邊角餘料,你若能給本宮再雕出幾朵小牡丹花來,做成頭冠。
除了辦女戶,本宮還能另外再賜一道恩典,蘇娘子覺得如何?”
聽到這句,即便是以蘇照棠的心境,此刻也不禁有些混亂。
用沉香木邊角料再雕幾朵牡丹,對她而言再簡單不過,長公主這是硬要多塞一個恩典給她?
她與長公主非親非故,身份更是天差地彆,長公主何以如此厚待她?
她真是看不懂了。
不過不懂歸不懂,大好機會放在麵前,豈有不抓住的道理。
她二話不說,立刻跪下謝恩:“民女謝殿下厚賞!”
長公主滿意點頭,“起來吧。”
這股毫不扭捏的爽利勁兒,真像她年輕的時候。
她道:“剩下一個恩賜,你可要好好想想,再告訴本宮。”
可千萬要提和離之事,彆想到其他地方去。
“民女已經想好了。”
蘇照棠直起身,眸光清亮:“民女想要……”
瑞陽長公主聽完,立刻皺起了眉頭。但最終還是答應了,又讓人準備了一席精致的午膳,讓蘇照棠作陪。
膳後,瑞陽長公主小憩。
蘇照棠正欲離開國公府,卻在後門前,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她看著那張與碧珠至少有七成相似的臉:
“你是……紅蘿?”
紅蘿邁著上前福了一禮,道:
“蘇娘子好記性,奴婢正是紅蘿,碧珠……是奴婢的親妹妹。”
蘇照棠目光微凝:“你若要報複,怕是找錯了人。”
紅蘿搖頭:“蘇娘子誤會了,奴婢與碧珠並無姐妹之情。她壞事做儘,落得那般下場,也是罪有應得。
她臨終之前偷偷交給奴婢一物,要奴婢轉交於您。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奴婢願意幫她最後一次。”
她將手裡的一枚鑰匙遞給蘇照棠:“東西在西市櫃坊,奴婢也不知裡麵有何物。”
說完,她再不多言,低頭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蘇照棠望著她的背影,視線下移,落到掌心的鑰匙,若有所思。
……
接下來幾天裡,科舉舞弊案鬨得滿城風雨,刑部差役到處抓人。
短短兩日,刑部大牢就快住不下了,不得不釋放一批無關緊要之人。
陸洲白便是其中之一。
他帶著滿身的酸臭與怒火歸了家,沐浴了整整三遍,方才黑著一張臉,拍開西院大門。
迎接他的卻不是葉可晴,而是母親袁氏。
“兒啊,你回來了!”
袁氏一臉驚喜:“娘聽到你被抓進大牢,都快嚇死了!多虧了可晴回娘家找侯爺幫忙,不然你可沒這麼快放出來!”
陸洲白聽完,臉色更加難看:“那母親可知,兒子受這牢獄之災,是被何人所害?”
“甚麼害不害的。”
袁氏臉色一板:“事情來龍去脈,我都聽可晴說了。承恩侯世子不過是一時貪玩,不會被降罪,對你官位不會有任何影響。”
“母親,你不懂官場,莫要在這裡摻和了。”
陸洲白不耐煩地撇開袁氏,悶頭就往屋裡闖。
袁氏立刻將人攔了下來:
“你想乾什麼?這幾日因著你的事,可晴愧疚著呢,整天整夜的哭,眼看著肚子揣著的都快保不住了,你可不能衝她撒氣!”
此話一出,陸洲白步子立刻停下,臉上怒火瞬間化作錯愕:“母親,你說什麼?”
袁氏複才露出喜色:“兒啊,你沒聽錯,你快要有兒子了!”
陸洲白頓時驚喜交加:“當真?”
“還能有假,郎中都來看過了。”
袁氏拍了拍兒子的手:“可晴擔心過甚,胎相不穩,你可千萬不能再說她,要是孫子沒了,我可饒不了你。”
“娘放心,兒子知道!”
陸洲白臉上止不住笑,“兒子這就進去好生安慰她。”
說完,他迫不及待地進屋去了。
與此同時,李承翊在得知陸洲白歸家後,立刻尋到瓊枝。
“在下無意間聽到西院欲假孕,誣陷你家主子謀害子嗣,行貶妻為妾之舉。”
瓊枝一聽臉都嚇白了,立馬放下手裡物什,轉頭就往東院跑。
“姑娘,大事不好了!”
她連忙把話複述出來,本以為主子聽到,亦會嚴肅以待。
誰知蘇照棠竟隻是笑了笑,便吩咐道:“你去傳話,讓他幫我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