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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孤火卻癲笑道“哼,都是些烏合之眾,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又到冥界再走一遭!”
小機靈雙手合十,緩緩地道“阿彌陀佛,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終究會來,該麵對的還得麵對。”
他心中已有盤算,到了萬不得已之時,那隻能求助於渡劫瓶了。
大胡子抽出雙板斧,走上前來,將寒門孤火扯到了一邊……
說道“看我如何收拾他們……”
話說間,他已化作幻影,飛身而起,懸浮在了半空中。
他猛地揮出陰陽板斧,從斧口上溢出了密集的閃電,轟隆隆的悶響聲響徹雲霄。
那十幾艘幽靈帆船被閃電擊中,船身劇烈晃動起來。
有幾個魔獸沒站穩,相互拉扯著掉進了深海裡,被船體撞碎了腦袋。
“啊,那是什麼利器,竟能釋放如此厲害的閃電?”
“與這廝鬥,無疑是蛋碰石頭!”
“咱們隻是負責海巡,彆惹是生非!”
“他們隻是路過,沒有必要與他們糾纏。”
“快,快走!”
魔獸們被這突如其來的閃電給嚇壞了,全都消失了蹤跡。
這撼人出場和暗淡收場方式頗為滑稽,讓人貽笑大方。
“嗷嗚……”
狂獅在船頭又咆哮不止,加快了古銅帆船前進的速度。
魔獸海軍再次出現在海麵上時,古銅帆船已駛出了冥海地界。
迎接他們的是溫暖的陽光、碧藍的天空和淡淡的白雲,以及輕柔的海風。
這些美景讓黃玉和大魔怪看得都驚呆了。
二人從未離開過樹要的掌控,他們整日麵對的是,灰色的天空和汙濁的空氣。
黃玉不由自主地感歎道“哇,想不到人間竟是這麼的美!”
她展開雙臂、閉上雙眼,儘情地呼吸著清新的空氣,她旋轉身子,讓溫暖的陽光灑滿全身。
大魔怪則麵無表情,他靠在圍欄上,靜靜地望向冥界那方,他心中五味雜陳,不知是喜是悲。
大胡子正矗立於黃玉身旁,他望著東土那方,咬了咬牙,麵色變得凝重起來。
他想,我這副模樣到了岸上,恐怕會把他人給嚇壞的,還有我的媽媽,會不會不再認我這個兒子了?
“唉!”他長歎一聲,心中又思踱起來……
離家至今五年有餘,不知媽媽身體可好,媽媽如果知道我娶上了媳婦,一定會很高興的!
好想再回家嘗嘗媽媽做的西紅柿炒蛋,再儘做兒子的孝道,可如今亂象凸現,三界不定,何以為家?
嗯,是啊,當下正是成就一番事業的時候,但龍兄弟又魔病纏身,平定三界之事不能少了主心骨啊,無論如何,一定先把龍兄弟的病治好……
“胡大哥,在想什麼呢?”黃玉看著大胡子問道。
大胡子“哦”了一聲,從飄忽不定的思緒中走了出來。
笑道“沒……沒什麼,我是在想,如果真要治好三弟的病,是否正如芯兒妹子說的,把魔眼龍珠給取出來……”
他輕歎一聲,又道“蛟龍的脾氣我是知道的,我是擔心弄巧成拙啊,到時候不僅救不了龍兄弟的性命,還……”
說到這裡,他眉頭緊鎖,“啪”的一聲,右掌拍打在了圍欄上。
大胡子“嗯”了一聲,點著頭,說道“眼下也隻能如此了,唉!如果姚爺爺還在世就好了,他定能想出更好的法子!”
黃玉嗬嗬笑道“不過我覺得蛟龍將魔眼吸入體內,定是有它的道理,芯兒妹子要將魔眼取出,也定有她的考量。”
此時,身後傳來了雷鳴般的鼾聲,轉頭看去,隻見大魔怪正躺在桅杆下呼呼大睡了。
這一路來,作為戰敗者的他已是身心俱疲。
黃玉笑道“有些難為他了,跟著我們不像在冥城中那樣自由自在、為所欲為的!”
大胡子道“總之是結拜過的兄弟,隻要他一心跟隨我們,與我們共謀大業,我便如親生兄弟般待他,但若是他存有二心,彆怪我刀劍無情!”
他話說得大聲,且直言不諱,定是有意要說給大魔怪聽的。
不管大魔怪聽沒聽到,這便是他最真實的想法。
在船尾上,寒門孤火正在忙活著,他牽著繩索,甩出一個破桶,從海裡打來清水,將狂獅身上的汙垢洗儘。
他癲狂地笑道“我讓你洗白白,今後你可還要更聽我的話才是了,要知道,我才是你的主人,彆讓誰都能使喚你了。”
小機靈雙手合十,盤坐於牆角下,專心致誌地念他的經語。
寒門孤火說話,分明有針對他的味道,他嘴角微微上揚,不做任何爭辯。
藍色精靈雙目緊閉,正躺在船的扶手上曬太陽。
它在天琅山的深洞中,被巨石砸中身子,又被利箭射傷腰子,到現在都還沒緩過神來。
大胡子與黃玉“蹭蹭蹭”地走了過來。
他俯下身子,搓著小機靈的頭,笑道“怎麼,還是這麼認真,又悟到什麼玄妙了?”
小機靈環視著兩人,一本正經地問道“哥哥姐姐有事嗎?”
小機靈抬眼望著前方,緩緩地道“無可奉告,你們彆問了,讓我好好念會兒經,各自玩耍去吧。”
“好好好!”大胡子替小機靈理了理胸前那淩亂的衣襟,笑著問道,“你不是叫小機靈嗎,應是挺聰明的孩子,你獨闖天琅山都沒事,一定是隱藏的世外高人,你肯定會想到法子醫治我龍兄弟的病?”
他凝視著遠方,又道“我送哥哥姐姐幾句話,人隨天意天有意、萬事順風不強求、莫要執意乘逆風、迷迷晃晃惡夢裡。”
大胡子撓著頭,聽得一頭霧水。
他緩緩起身,嗔道“這小和尚,真他娘的太有才了,動不動就吐出一大堆文鄒鄒的東西出來,一定是我以前沒好好學習,不然就能與你對上幾句了。”
“噗呲”一聲黃玉笑了出來,她細細琢磨著小機靈的話,將大胡子拉到了一邊……
大胡子“啊”了一聲,疑惑道“咋的,又是天意,又是逆風,又是夢的,還有道理,我咋覺得他們每個人都怪怪的,起碼從冥界回來後,他們每個人都不講人情味兒了,龍兄弟在那裡躺著,也不聞不問的,親情和感情都淡了,一定都是中邪了,你們這些異類,不解風情的家夥……”
是的,他說得很痛快,也很解氣。
黃玉雙眼咕嚕地看著他,問道“咋地,說夠了嗎?夠了該到我說了!”
大胡子從恍恍如夢中醒了過來,點著頭,道“嗯,到你了,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反正我對這些人恨鐵不成鋼!”
大胡子故作長歎,說道“一句順其自然不就行了嘛,非要搞得這麼複雜,唉,文化人就是不一樣啊!”
其實,大胡子對小機靈的話,也悟出了一二。
也不知為何,他越來越討嫌這賣關子和文鄒鄒的話,他的魔性脾氣一上頭,總想罵上幾句。
狂獅不停地在船頭嘶吼著,古銅帆船快如清風,馬不停蹄地向東土駛去。
夏宇龍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到了第二天夜裡,他才醒了過來。
他看著藍芯,心疼道“芯兒,這幾日辛苦你了。”
說著,他的眼眶濕潤了起來,張仙突然離去,對他打擊巨大,他憂傷到了極點。
另他做夢也想不到的是,千年樹妖口中的天魔戰神,竟是仙兒的父親。
是啊!這一切太不可思議了,仍舊陷入深夢而無法自拔。
他決定養好身子,找到天魔戰神,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是張叔叔另有苦衷還是真有此事?
藍芯替夏宇龍拭去臉上的淚水,輕聲道“哥哥,還在為仙姐的事傷心……”
話未說完,夏宇龍便哭出了聲。
此時,夜已深了,海麵上安靜異常。
大胡子他們都已各自睡去。
夏宇龍將哭聲壓得低低的,生怕驚動到他人。
他站起身來,透過窗戶,望著波光粼粼的海麵……
自言自語道“一彆琅山終成傷心地,陰陽阻隔生死兩茫茫,踏破青山滿地是悲傷,夢裡卻守著孤墳哭泣……”
片刻,他長歎一聲,又道“芯兒,我本不是柔情寡斷之人,隻是我心裡堵得慌,我心裡難受……我……”
說著,他猛地捶打起胸膛來。
“哥哥,你彆這樣!”
藍芯搶上前去,在身後一把將他抱住。
“芯兒,你知道哥哥心裡有多難受嗎?”
他低垂著頭,雙膝跪在甲板上,已經哭得不成樣子了。
“哥哥,仙姐不在了,還有芯兒陪著哥哥……哥哥一定要振作起來啊!”
圓月逐漸升高了,懸掛在窗口上,如圓盤般錚亮。
月光如銀,透過窗口如流水般灑了進來,映照在甲板上,異常晃眼。
藍芯望著圓月,卻喚醒了附在她身上的另一個幽魂。
她嘴角掠過一絲邪魅的笑容,心裡正在盤算著,夜深人靜,這正是誅殺夏宇龍的大好時機。
她看著夏宇龍笑道“哥哥,還記得我們在靈山之巔賞月嗎,今夜月白如洗,海麵上定會是另一番美景呢。”
夏宇龍點頭應道“我也想出去看看。”
藍芯攙扶著他,來到了帆船的頂樓。
夜闌海靜,圓月就懸掛在二人的頭頂上。
離他們是如此的近,伸手似乎便可觸摸。
蒼白的月光灑向了天涯的兩端,是那樣的孤寂和淒清。
二人默默地憑欄眺望,任憑海風拂麵……
片刻,藍芯仰望著圓月,自言道“東海夜闌月圓清,天公作美憐歸人,滿地福花落天下,碧光灑滿月宮廷。”
話畢,她轉過身來,看著夏宇龍,笑道“哥哥,這首詩送給你,小時候我時常聽母後念起這詩,唉,也不知道父皇與母後有沒有真的到月宮裡去,西丹古國滅亡後,我再也沒有見到他們了。”
說到這裡,她不免有些黯然神傷,晶瑩的淚珠子從眼角滴落了下來。
夏宇龍將藍芯攬入懷中,仰望著頭頂的圓月……
輕聲道“芯兒,我答應你,等我康複了,我會帶你去九重天,尋找你的父母,把你完好無損地交到他們手裡,我也就放心了!”
“哥哥,你要離開我嗎?”藍芯一臉驚異地看著夏宇龍,“不……哥哥,你不能拋下芯兒,無論哥哥到哪裡,芯兒都追隨哥哥,仙姐已經不在了,哥哥不能再沒有芯兒啊!”
夏宇龍再次將藍芯摟入懷裡,心疼地道“正因為失去了仙兒,我害怕芯兒受到傷害,害怕芯兒像仙兒一樣被他們欺騙,害怕再次失去芯兒,隻有芯兒平安了,哥哥才會放手一搏,與天魔戰神決一死戰,還三界太平!”
藍芯凝視著夏宇龍,哭道“芯兒要與哥哥並肩作戰,哪怕是死,芯兒也要與哥哥死在一起,芯兒再也不與哥哥分開了,芯兒的命就是哥哥的!”
“不!”
夏宇龍一臉沉重地搖著頭,“你必須到你爹爹媽媽哪裡去,我不想再失去你了,失去了仙兒,我整個人都要跨了,如果再失去了你,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我寧願死去!”
聽了夏宇龍的話,藍芯的心都快碎了。
她眉頭越皺越緊,將夏宇龍也越摟越緊……
抽泣道“我……我父皇和母後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他們得道成仙,隻是我的美好臆想罷了,哥哥不要趕芯兒走。”
夏宇龍心情越發沉重,他突然感覺到胸口一陣絞痛,嘴裡接連噴出了幾口血液。
突然,在藍芯身體裡發出幾聲陰笑。
緊接著一個陰聲陰氣的聲音喊道“正是圓月照心,還不趕快動手!”
話音剛落,便從藍芯的身體裡,飄逸出一個白衣女子。
這便是白綾仙姑,從蛟龍吞噬龍珠魔眼之時,她就神不知鬼不覺地,附身在了藍芯的身體裡。
她意在奪回龍珠魔眼,同時將夏宇龍誅殺於東海上。
看來她的計謀快要得逞了。
夏宇龍還未反應過來,白綾仙姑便閃電般速度撕開了他胸膛上的衣服。
手上的利爪幻化而出,右爪直刺蛟龍左眼,左爪向夏宇龍頸部揮去。
眨眼之間,白綾仙姑便將右手抽出,魔眼已捏在了她的掌心。
而夏宇龍的頸部已被她的左爪,劃出了幾道極深的口子,血液噴湧而出。
藍色精靈也從空氣中爆閃而出,趴在夏宇龍背上,死死地咬住了他頸上的傷口,貪婪地吮吸那鮮紅的血液。
也正在此時,九頭蛇妖領著七八個海妖從海裡竄出,爭先恐後地湧上前來,撕咬夏宇龍的身體。
“呲呲”幾聲,夏宇龍的身體已被海妖撕扯成了碎片。
鮮紅的血液灑滿一地,海妖們迅速啃噬完夏宇龍的肢體,而後紛紛逃離,一頭紮進深海中躲藏去了。
九頭蛇妖取了夏宇龍的人頭,化作妖煙消散在了慘白的月光下。
貪婪的藍色精靈,舔完甲板上最後一灘血跡,將掉落在船沿上的那卷絕壁經文塞入懷中,心滿意足地也跳進了深海裡。
白綾仙姑將魔眼捏在掌中,陰陰一笑……
“不……不,你們不要傷害我哥哥,求你們不要傷害我哥哥……”
藍芯從恍恍惡夢中醒來,看著滿地遺骨,她傷心欲絕,“嗚嗚嗚”地哭出了聲。
“哥哥,怎麼會這樣?”
她雙膝跪於甲板上,趴著身子去撿拾那幾塊僅剩的骸骨。
“哥哥……”撕心裂肺地喊道,“芯兒對不起你,芯兒對不起你……”
她悠悠哀哀的哭泣聲,驚動了船上的其他人。
大胡子提著雙板斧,罵罵咧咧地衝上了船頂,看到白綾仙姑,他二話不說,掄起雙板斧劈砍了上去。
白綾仙姑腳尖點地,瞬時騰空而起,衣袂飄飄地向圓月那方飄去了。
斧口上溢出的閃電,劈向了她。
“嗬嗬……”她陰陰大笑,化作妖煙消散在了月光下。
大胡子提著板斧怒指清空,喝道“老妖精,有本事你彆跑,還我兄弟性命來!”
說著,他掄起雙板斧,再次向圓月那方劈去,密如蛛網的閃電,消失在了無儘的深空中。
藍芯一邊掉淚,一邊把夏宇龍的遺骨、滿地的碎肉星子以及蛟龍那散落一地的鱗片,一點點地收集了起來。
突然,清亮的夜空變得一片暗沉,暴風雨即將來臨了。
黃玉、寒門孤火、大魔怪和小機靈也全都來到了船頂。
看到眼前的慘狀,他們都傻了眼,船頂上瞬時哭聲一片。
小機靈則十分平靜,他坐於牆角下,念起了超度經語。
寒門孤火哭著哭著,卻癲狂地笑出了聲……
說著,他又扯開嗓門哇哇地哭出了聲,抽泣道“師父……我一定要蕩平冥界,為你和師弟報仇!”
所有人之中,數他哭得最大聲了。
黃玉抹點眼淚,與藍芯一同將夏宇龍的遺骸收集了起來……
說道“好妹妹,咱們麵對現實吧,等到了岸上,儘快讓龍兄弟入土為安吧!”
大魔怪輕呼一聲,心道“這算個什麼事啊,三弟不是神功蓋世嗎,怎就打不過那白綾仙姑了,看來三界亂象已是不可逆轉的了,跟著他們我遲早會完蛋的!”
大胡子的雙拳捏得嘎嘎作響,淚水自眼角噴湧而出。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掄起拳頭朝銅牆上打去。
“砰砰”的巨響聲傳遍了整個東海,那牆體被他打得凹陷了進去。
萬念俱灰的大胡子突然魔性大發,他轉過身來,朝著深空中魔吼不止。
懸掛於頭頂上的那輪圓月,瞬間失去了玉白之色,沒入了黑壓壓的雲層中,不見了蹤跡。
深空中烏雲密布、狂風大作,下起了豆大的雨點。
頃刻之間,暴雨如注,整個東海,沐浴在了滾滾煙雨中。
大胡子魔性大發,他的雙眼泛出了幽藍色之光,麵部極為凶神惡煞。
“嗷嗚……”
他對著深空狂吼不止,多次引來雷電。
他手縛閃電,將密如蛛網的雷電拋回到了深空中。
暴雨越下越大,已看不清前方事物。
船頂上沒有誰願意離去,他們隻想送夏宇龍這最後一程,甲板上的血跡已被雨水衝刷殆儘。
古銅帆船在大風大浪中猛烈地搖晃了起來。
夏宇龍的骨頭渣子和蛟龍的鱗片又滾落了一地。
藍芯已哭紅了雙眼,她趴著身子,又四下去撿拾散落的遺骨。
寒門孤火扯下身上的破衣爛布,將夏宇龍的遺骨和鱗片包裹了起來。
藍芯一把奪了過來,將其抱在懷裡,她傷心欲絕,再次痛哭,哭得是那樣撕心裂肺。
她的淚水已經流儘,但她仍在不停地抽泣著。
哭著哭著,她雙眼流淚了,血液自眼角一顆一顆地滑落,滴進了夏宇龍的骸骨裡,將手上的包裹浸得通紅。
黃玉看得驚呆了,她勸慰道“妹子,彆再哭了,會傷到眼睛的。”
藍芯搖著頭,苦笑道“沒了哥哥,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還在乎這雙眼睛嗎?”
說著,她又痛哭起來,血水如泉水般沿著臉龐滴落。
狂獅在船頭咆哮不止,聽起來是這般的哀婉淒涼。
正如一曲佛國悲歌,它也在送夏宇龍這最後一程。
古銅帆船乘風破浪,穿破重重巨浪,向東土那方疾馳而去。
不知過了多久,黑壓壓的烏雲逐漸散去,深空又變得清朗起來。
那輪圓月已沉入了山間,隻露出半邊笑臉。
它旁邊的那顆星錚亮異常,攝人心魄,東邊的天際上出現了一絲魚白肚。
藍芯停止了哭泣,趴在夏宇龍的遺骸上睡著了。
但眼角仍不時地滲出血淚,一滴滴地落在了夏宇龍的遺骸上。
她口中喃喃自語“哥哥,你不要離開芯兒,不要扔下芯兒不管……”
東海變得異常安靜,海風輕柔柔地吹過,如母親嗬護懷中的孩子般。
大胡子他們隻感覺到陣陣睡意襲來,經過一路折騰,他們乏累到了極致,都靠在船沿上打起了小盹。
……
天色大亮,太陽那半張臉,在遙遠的海平麵上探了出來,將平靜的海麵上照得金燦燦的。
湛藍的天空中零星地點綴著絲絲白雲,幾隻海鷗悠閒地從帆船頂上掠過。
整個東海呈現出一片祥和的景象。
在夢裡,藍芯看見夏宇龍,正血淋淋地出現在她眼前。
她大叫一聲“哥哥……”便從噩夢中驚醒。
待睜開帶血的淚眼時,隻覺眼前忽明忽暗的,呈現出了一片模糊之狀。
她心中一驚,隨後將雙眼瞪得大大的。
想看清楚前方的事物,但無論她眼睛睜得多大,眼前依舊忽明忽暗、一片模糊。
她伸出顫抖的雙手,輕撫著夏宇龍的遺骸,低頭看去,那遺骸也是一團模糊。
血淚從她的眼角再次滑落,滴在了遺骸上。
“我……我的眼睛!”
藍芯終於明白,自己已經哭瞎了雙眼。
她淡淡一笑,又道“這樣也好,芯兒與哥哥一樣,也是看不到這世界的人了,既然芯兒救不了哥哥,芯兒與哥哥一同去了便是!”
聽到動靜,黃玉睜開了睡眼惺忪的雙眼。
“啊!”
她輕呼一聲,便猛然起身,搶上前去,一把拽住了正要一頭紮進深海的藍芯……
急道“妹妹,千萬不可做傻事啊,往後的路還長著呢!”
藍芯又哭出了聲,說道“哥哥已不在人世,我……我活著還有何意義,姐姐就成全了我,讓我與哥哥一同去了吧!”
寒門孤火癲狂地笑了幾聲,歎息道“要平定三界,豈是輕而易舉之事,連我師父師弟都拿不下,就憑我們這幾個人?等安葬好我師弟後,我……我看大夥兒還是吃散夥飯算了,反正我有狂獅陪著,我要浪跡天涯去了,你們各自都隨意吧……”
“你這死老頭子!”大胡子打斷了寒門孤火的話,“一遇到事情就想撂挑子不是,這不像你們寒門派的作風啊,我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你這種人。”
寒門孤火急了,逼到了大胡子跟前……
爭辯道“怎麼,你有什麼好的法子,倒是告訴大夥兒啊,我師弟的本事能撼動三界,而且他還得到了我師父的真傳,最終還不是死在了白綾仙姑的手裡,三界藏龍臥虎,有本事的人多如牛毛,我們這些幾個人,又是小孩又是婦女和老人的,你讓咱們拿什麼來平定三界?”
“夠了……夠了……”
大胡子怒視著寒門孤火,發出了兩聲魔吼。
對於眼前這位耄耋老者,他保持了應有的尊重和克製。
但他認為,他實在有些過份了,龍兄弟這才剛走,他就說出了這等喪氣話來。
可是轉念一想,他又覺得寒門孤火說得也不無道理。
他強力地壓製著胸中的怒火,儘量不讓魔性爆發出來。
大魔怪一聲不響地斜躺在船沿上。
聽了寒門孤火的話,他輕歎一聲,扭著頭望向了茫茫大海。
他是一百個讚同寒門孤火說的話,但他不敢出聲,也不屑於出聲,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藍芯又嗚嗚地哭了,說道“就讓我與哥哥一同葬身大海吧,哥哥不在了,我也不會苟活於世!”
大胡子咬了咬牙,呼出一口長長的氣來。
他沉思片刻,轉頭向鎮定自若的小機靈看去,三步並兩步地走了過去……
小機靈笑而不答,自顧念著經語,右手上的佛珠撥動得更快了。
寒門孤火突然拍了拍大腿,說道“哎呀,總算是讓我看錯了人,謀殺我師弟的人,那猢猻也有份,現今它已逃之夭夭了,娘的,早知道在天琅山上,我便把它給宰了!”
說著,他轉身向深海中喊話道“你這該死的猢猻,枉我把你從樹妖手裡救出來,你陽奉陰違,假認我師弟為你主人,謀害我師弟是真,我們算是接下了血海深仇,他日讓我撞見了你,我定殺了你,為我師弟報仇!”
小機靈雙手合十,依舊笑而不語。
看著大夥兒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到了過來,他也不好再推辭,緩緩地吐出了一個“等!”
“等,就這麼簡單草率嗎?我胡某人生平最討厭說話隻說一個字的人,讓人摸不著頭腦!”
大胡子又急又怒,卻也拿小機靈毫無法子。
“你……你這小和尚。”大胡子甩開長袍,將頭扭到了一邊。
他那雙魔眼正好與寒門孤火的眯眯眼對上了,他又不耐煩地將頭扭向了另一邊。
黃玉拉著藍芯走到了小機靈身旁。
她俯下身來,看著小機靈柔聲和氣地道“你胡大哥並非沒有親和力了,他是著急你龍大哥,姐姐知道你有一雙窺視天下善惡的童真之眼,你不妨透露一些給姐姐,讓姐姐心裡好有個數。”
他向藍芯看了過來,輕歎一聲,說道“姐姐愛龍大哥如此深沉,龍大哥又怎會棄姐姐而去,在佛曆中,我結合了儒釋道精髓測算,姐姐便是讓哥哥獲得重生之人,如果姐姐尋了短見,哥哥複活後豈不是傷心欲絕了嗎?”
藍芯心下大喜,“撲通”一聲跪在了小機靈跟前……
說著,她砰砰砰地磕了幾個響頭。
聽了小機靈的話,大胡子他們也都圍了上來,也都屏住了呼吸。
寒門孤火癲癲一笑,看著小機靈,問道“我師弟真能活過來嗎,你不是在騙我們吧?”
大胡子也掩飾不住內心的狂喜,變得手舞足蹈起來,“我就說嘛,我兄弟沒那麼容易被打敗了,我兄弟堅強得很,不到最後一刻,不可輕言放棄!”
他眼角不知不覺含滿了熱淚。
大魔怪雖一言不發,但陰霾的心裡也變得敞亮起來。
大胡子如吃了一口黃連,他麵色一沉,支吾道“這……這又是無遙期,又是煞災禍的,到底又是什麼意思嘛?”
“是啊,到底是什麼天機?”
在場人的心裡又繃緊了一根鉉,是的,他們全都把希望寄托在小機靈身上了。
突然,寒門孤火脫口說道“轉世金壇,對,轉世金壇,我年輕那會兒聽師父提起過,要想人起死回生,得放入轉世金壇中渡劫,哼哼,要想救我師弟的命也不難嘛!”
大魔怪終於開口了,點著頭應道“我讚同大哥的說法,眼下正是救三弟的時候,我們定當全力以赴才是!”
黃玉看著大魔怪笑了,說道“難得魔大哥開口說話,隻要我們同心協力,一定能救回三弟的性命!”
“撲通”一聲,藍芯又跪在了小機靈身前……
哀求道“請小師父賜教,如何才能讓我哥哥獲得重生,如果讓我一命換一命,我絕無半點推遲!”
“啊,天荒地老,那便是遙遙無期!”
藍芯整個身體都癱軟下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臉上雖毫無表情,但心裡卻極為憂傷悲痛。
血淚再次從眼角滑落,又滴在了夏宇龍的遺骸上。
她在心中瘋狂地呼喊著五鬼,想將五鬼喚醒,拯救哥哥的性命。
但冥火球中卻是一片死寂,似乎那五鬼從來就沒來過。
他無話可說,右掌再次狠狠地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太陽逐漸升高了,延綿起伏的青山逐漸展現了出來,古銅帆船很快就要靠岸了。
寒門孤火與大胡子,還在為如何拯救夏宇龍事情,爭得麵紅耳赤。
就在大夥兒都垂頭喪氣之時,藍芯隻感覺到手中的包裹微微地抖動了起來。
緊接著,包裹掙脫了她的雙手。
“呼”地一聲騰空而起,懸浮在了頭頂之上。
又聽得“呲呲”聲響個不停,包裹從裡邊脹開了,將裹在外邊的衣布撐得龜裂。
待衣布全都脫落,一個血紅色的,不規則的球體展現了出來。
球體抖動得厲害。
片刻間,球體變成了半透明狀,隱隱見到裡邊的遺骸和鱗片,在一點點地化作混濁的膿水。
一個嬰孩的模樣已在球體中成型。
過得片刻,球體中的嬰孩發出了呱呱地哭泣聲。
四海靈氣升騰而起,逐漸向球體中彙集。
眨眼之間,嬰孩那俊美的臉龐已顯露了出來,四肢也已在球體中舒展開了……
見到此番景象,大胡子他們驚喜交加,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他們明白,就在此刻午時,夏宇龍已經獲得了重生。
寒門孤火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喊出了聲“太神奇了,這……這是……胎……盤,你們快些看啊,見到我師弟的臉了,見到我師弟的臉了!”
小機靈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他如釋重負地道“這是天地五行胎盤,芯兒姐姐中有五行眼淚,是芯兒姐姐讓哥哥獲得了重生!”
藍芯雙眼呆滯,已看不清前方的事物,隻見一個模模糊糊的紅點在眼前閃動。
聽了小機靈的話,她悲喜交加,血淚不自覺地又從眼角滑落下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使了什麼法子,讓哥哥獲得了重生。
一個個疑問正縈繞在她心頭。
她都想一一問個明白,但一時間高興,竟將所有的問題都拋在了腦後。
黃玉拍了拍藍芯的肩膀,激動地道“妹子,龍兄弟已經複活,你就彆再哭了,再哭眼睛真會瞎的!”
藍芯笑了笑,說道“沒事的姐姐,隻要哥哥獲得重生,我哭瞎了雙眼又何妨!”
在大胡子他們看來,夏宇龍獲得重生,一定是藍芯傷心欲絕感動了上天。
他們哪會知道,這其中還有更多不為人知的天緣際會。
天地胎盤越撐越大,幾個喘氣的工夫,便有簸箕這般大小了。
裡邊的人安然入睡,身體也越長越大。
胎盤中的血肉,呈現出金木水火土五行之色,正絲絲縷縷地融進了身體各經脈中。
夏宇龍高挑的身材與俊朗的模樣,已成型如初。
天地胎盤中發出了低沉的咆哮聲。
夏宇龍的身體幻化成火紅色蛟龍,衝破了天地胎盤,向深空中盤繞而去。
沒過多久,便消失在了視線的儘頭。
大胡子他們又驚又駭,追上前去,站在船沿邊上,四下張望起來。
寒門孤火掩飾不住內心的狂喜,仰著頭高聲喊道“好師弟,師父總算沒看錯人,咱們寒門派後繼有人了,往天上飛去的時候可悠著點,彆飛出三界去了!”
他看著大胡子,豎起了大拇指,點著頭,自言道“我師弟就是行,比我厲害一些!”
藍芯微微一笑,她仰望蒼穹,那火紅的太陽晃得她雙眼球火辣辣的疼痛。
突然,她眼前一黑,如爛泥般癱軟在了甲板上。
黃玉搶上前去,一把將她扶了起來。
正要往屋裡去躲避炎炎烈日時,隻聽得深空中傳來幾聲狂吼。
蛟龍在烈日上纏繞了一圈後,便向古銅帆盤繞而來了。
來到帆船上方,蛟龍化身成影,夏宇龍的身體在幻影中若隱若現。
“砰”的一聲,他光溜溜的身體掉在了甲板上。
他欲要起身,卻怎麼也使不上力,在甲板上掙紮片刻後,便倒在甲板上不省人事了。
看到夏宇龍**裸地降臨身前,黃玉捂上了雙眼,扶著藍芯躲到屋裡去了……
說道“龍兄弟已經沒事了,咱們先到屋內躲避一陣子再出來吧!”
“啊,既然哥哥沒事了為何還要躲,是遇到強敵了嗎?”
藍芯雖是這麼說,但依舊順從地緊跟而去。
來到門邊,她眨著盲眼,情不自禁地向身後看了看。
眼前依舊一片模糊,隻見有幾個人影在晃動,誰是誰她已經分不清楚了。
黃玉笑道“你聽姐姐的便是了,這是他們男人的私事。”
說著,便將藍芯拉進了屋裡。
看著夏宇龍那白白淨淨的身子,寒門孤火嘖嘖稱讚,好不羨慕。
當往下繼續看去時,他不由得驚呼一聲“啊呦,好大一坨啊,嗯,身材十分完美,就是胸口上少了一條龍!”
說著,便要將自己的掏出來,比試一番。
大胡子吼道“你這老不死的,休不休人,你若再這般放肆,小心我閹了你……”
唰唰兩聲,他已亮出了板斧,並比劃到了寒門孤火身下。
“哎呀,死胖子,彆這麼認真,我與我師弟比一比又怎麼了,這裡就我們幾個大老爺們,有什麼害臊的!”
話畢,寒門孤火飛身躍起,竄至了帆船的頂樓。
他在雜物房中胡亂搜尋了一番,找到了一件粗布衣服和爛褲子,拿來給夏宇龍穿上了。
“這會行了吧!”他看著大胡子癲狂笑道,“我這做師兄的,豈會讓我師弟這麼難堪不是,我師弟死而複生,最高興的怕是你了吧。”
“嗨!”大胡子咧嘴一笑,“我們大家都高興,接下來咱們將踏上熱血征途!”
夏宇龍深睡不醒,身體如火石般滾燙。
大胡子將手縮了回來,他捏緊拳頭,沉吟片刻……
自言道“真身能活過來就好,往後的事情再另想法子。”
他轉過身來,看著盤腿坐於桅杆下,仍念著經語的小機靈,問道“小和尚,你有如此神通,你倒是算算我兄弟何時才能醒過來?”
小機靈緩緩地抬起雙眸,看著遠方沉思片刻,回道“等!”
他想,這小和尚遇事不驚、穩如泰山,一算一個準,可不簡單啊,莫非他是天上的神仙不成……
思索間,忽聽得“砰”的一聲悶響自底部傳來,緊接著又是一陣猛烈地搖晃。
古銅帆船停了下來,半個船身已駛出了水麵,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金黃色的沙灘。
下了船,來到沙灘上,大夥兒正為要往哪裡落腳犯了愁。
寒門孤火本想叫大夥兒到自己墓室裡先做休整,但又想起師父與他說的話“不可讓魔道之人玷汙了墓室的清幽”。
他癲癲一笑,說道“要不咱先到天倉古鎮上休息幾日,尋些吃的,待我師弟醒來後,再商討尋找我太祖師公事宜?”
大胡子看著當空的太陽,沉思片刻,說道“時間尚早,我們得趕路,尋陳大哥去,他正等著我們起兵反勢!”
寒門孤火搓捏著臉上的黑痣,吹出了胸中的怨氣……
看著大胡子急道“咋的,我師父說了,讓我們尋我太祖師公,你們卻要去打仗,我……我不同意!”
他的話裡尚帶著三分客氣。
大胡子也急了,瞪起了魔眼,喝道“我何時答應要與你去尋什麼東山道人了,你沒看見嗎,如今三界亂象眾生,我等要以平定三界為己任,哪有閒工夫去尋什麼人,要尋你自己尋去!”
寒門孤火吹胡子瞪眼起來“三界亂不亂關我屁事,我師父說了,要我與我師弟一道,去尋我太祖師公,我隻想完成師父遺願,哼,我師弟也隻聽我師父的,在未完成我師父遺願之前,他也絕不會與你們……”
“夠了……夠了……”大胡子魔性大發,打斷了寒門孤火的話,“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要尋找你的太祖師公,就請便吧,我們絕不挽留,把你的師弟也帶上。”
說著,他將夏宇龍從背上放了下來。
黃玉知道,大胡子使出的是激將法。
她看著藍芯問道“妹子,你跟隨我們還是龍兄弟?”
藍芯眨了眨盲眼,望著前方,笑道“哥哥在哪兒,我便在哪兒。”
大胡子將昏睡如死的夏宇龍扶上前來,說道“帶上你的師弟,去找你們的太祖師公吧,祝你們好運!”
“這……這……不好使啊!”
寒門孤火將夏宇龍給推了回來。
他一臉嫌棄地看了看行動不便的藍芯,癲狂地笑了幾聲,便飛身而起,落在了狂獅的身上……
喊道“走,不玩咯,不與你們玩咯。”
狂獅四腳蹬地,猛地向前竄出,朝著沙灘遠處奔去。
幾個喘氣的工夫,便鑽進灌木叢中。
隻聽得林中傳來寒門孤火的喝罵聲“屎胖子,你誆我,我不陪你玩了,帶著他們就是個累贅,我自己去尋我太祖師公去了!”
他的癲笑聲越來越遠,消失在了灌木叢深處。
黃玉望著前方,笑出了聲,說道“胡大哥,這糟老頭子脾氣好生古怪,一遇到正事就撂挑子,好玩得很呢!”
大胡子冷哼一聲,應道“我與這老賴打交道又不是在這一時了,他的脾氣我自然是拿捏得死死的,貪玩、小氣,小樣兒,想與我鬥!”
黃玉看著小機靈,笑著問道“小和尚,你咋不與老頭子一同去了,你們爺孫倆是天生一對啊?”
聽了小機靈的話,大胡子頗為欣慰,他搓揉著小機靈的光頭笑出了聲……
說道“今後彆說那些半截話來氣我就是了!”
突然,他眉頭一皺,望著寬闊無邊的碧海,再看了看古銅帆船,輕歎一聲……
說著,他認真地環視著在場的人。
……
經過一番合計,黃玉、大魔怪、藍芯、小機靈四人也都讚同了大胡子的意見。
他們見天色尚早,也不做任何停留,徑直往雞公上方向而去。
由於夏宇龍尚未醒來,需得大胡子和大魔怪輪流背著走。
藍芯雙眼已盲,也需得黃玉攙扶著走,他們的行動自然是遲緩了許多。
一路上不免會經過村子和碰上一些行人。
為了不嚇著他人,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大胡子和大魔怪各自扯了身上的衣物,將臉包裹了起來。
隻留下一雙咕嚕嚕旋轉的魔眼在外邊,還是嚇了不少人。
黃玉均以二人染了重病為由,嚇得那些人連滾帶爬,躲得遠遠的去了。
黃玉出門時,備齊了足夠的銀兩。
路上遇到驛站或集市,他們有好吃的就吃、有好喝的便喝,倒也吃好喝足,沒有餓到肚子。
趕了一天的路,卻也不覺得累,而且每個人還添置了幾件新衣裳。
天色漸晚,大胡子他們已離開了東海平原,進入到了茫茫群山中。
他們沿著曲曲折折的山路,緩緩而上。
沒了官道,前方變得荊棘密布起來。
越往深山,道路也越發難走,目及之處皆為峭壁、斷崖、峽穀、飛瀑,行動也變得越來越遲緩了。
兩炷香時間過去,大胡子他們才翻越了一座大山。
那碧玉般的圓月,已懸浮在了東邊天際之上。
清冷的月光靜靜地灑向大地,給茫茫群山增添了幾分清幽和詭異。
黃玉替大胡子擦拭了滿頭的汗珠,說道“胡大哥,趕了一天的路了,大夥兒都已疲乏,要不先找個地方落腳兒?”
大胡子環顧著崇山峻嶺,“嗯”了一聲,應道“背著一個大活人,比咱整那個還累,走,到前邊山頭的林子中休息去。”
正要往前趕路,山腰上突然陰風陣陣,“呼呼”之聲不絕於耳。
小機靈沉著氣道“哥哥姐姐,這裡有埋伏,我覺察到了妖氣。”
“哈哈哈哈!”
隻聽得四周傳來了詭異的陰笑聲。
片刻間,一個麵色緋紅的女子,從空氣中幻化而出。
該女子身穿一件粉白色長袍,衣服上繡滿了鮮豔奪目的桃花。
在慘白的月光下極為妖豔,這正是千麵蜘蛛精。
黃玉抽出發簪魔劍,搶上前來,將大胡子他們擋在了身後……
笑道“哦,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蜘蛛仙姑啊!你們還不死心嗎?”
千麵蜘蛛精側身躺於怪石上,陰陰一笑,緩緩地道“你這潑婦,不在冥城裡好好賣酒,怎與他們鬼混了?”
“你才是潑婦!”黃玉麵色大變,冷哼一聲,“你不僅是潑婦,還是不要臉的蕩婦!你一定是來送死的了?”
千麵蜘蛛精搖擺著軟綿綿的屁股,坐直了身子。
她又大笑幾聲,喝道“誰不知道你是冥城裡最有名的悍婦,你的酒水讓人欲罷不能,倒在你石榴裙下的男人,怕是不了少吧,你看你後邊的這兩個酒鬼,對你……”
“如若再猖狂,我定殺不饒!”
大胡子打斷了千麵蜘蛛精的話,聲音渾厚有力,且帶著魔性。
第一次聽到時,便讓人感覺此魔獸來頭不簡單,也著實把千麵蜘蛛精給震住了。
突然,山腰上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千麵蜘蛛精在揣測對方的實力。
片刻,黃玉翹著拇指,向身後指了指,說道“這是我的夫君,怎麼,聽不慣他的聲音嗎,哼,若要打架,我們都不怕你。”
千麵蜘蛛精“哦”了一聲,試探著說道“我還以為是冥王來了,原來是你的夫君啊,你們與凡人勾結,燒毀了整個冥城,該當何罪?”
黃玉不屑地笑了,回道“你說我能定何罪,砍頭是嗎?也隻不過是頭點地這麼大點兒的事!”
說到這裡,她又反問道“那老妖婆使出陰招,將幻城變成了冥城,這又該當何罪?”
千麵蜘蛛精冷“哼”一聲,說道“正所謂成王敗寇,這個道理你們都不懂嗎?在天琅山上,那些仙人是何等的逍遙快。”
“廢話少說,二弟,玉兒,你們先帶三弟他們走,這妖精由我來對付!”
大胡子將夏宇龍從背上放給了大魔怪背著,隻聽得“唰”兩聲,他從腰間飛快地抽出了雙板斧。
又聽得“呼呼”兩聲,陰陽板斧已劈至了千麵蜘蛛精身前。
千麵蜘蛛精麵色一沉,隨後便幻化成風,消失在了怪石之上。
“想跑是嗎?”
“砰”地一聲巨響,怪石從中間破裂,被雙板斧劈成了四瓣。
身後陰風陣陣。
大胡子來不及多想,使出了陰陽挪移術。
當他轉過身來時,千麵蜘蛛精的勾魂鐮刀已猛地劈至了他胸前。
“呼”地一聲,那勾魂鐮刀已穿過了他的身體。
“哎呀,好痛,你專攻人家小饅頭!”大胡子尖叫道,聲音如蕩婦般嫵媚,“我定讓你來個狗吃屎。”
話音剛落,他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千麵蜘蛛精向前踉蹌幾步,差點撲倒在地。
幸得有勾魂鐮刀撐著,不然她真的要摔成“狗吃屎”了。
被大胡子戲耍,千麵蜘蛛精又急又怒,背心不自覺地瘮出冷汗來。
眨眼之間,大胡子從空氣中爆閃而出,陰陽板斧已從半空中劈下。
“啊,動作怎會如此之快!”
千麵蜘蛛精心下吃緊,接連向後退避。
呼啦一聲,大胡子又突然出現在了千麵蜘蛛精身後。
她豐腴的臀部,已暴露在了陰陽板斧的斧口之下。
隨著陰陽之光映照而出,千麵蜘蛛精現出了原型,她屁股上那些毛茸茸的倒刺嗖嗖射出。
大胡子來不及躲避,胸口上已連中數箭,錐心的疼痛傳遍全身。
這倒刺劇毒無比,如果刺中凡人,瞬間便將其內臟掏空,變成一具乾屍。
但大胡子的身體已經蛻變,流淌著幽藍色魔血。
對於邪物入侵,魔血很快便將其吸收殆儘,無形中卻是增加了魔魂之氣。
疼痛感過後,大胡子變得精神抖擻起來。
他魔性吼道“哇哈,太給力了,我們同為魔道中人,你是傷不到我的,待我削了你這翹翹的屁股……”
話說間,那雙板斧已“呼呼”輪番落下。
千麵蜘蛛精早已有所準備,她後邊的兩隻利爪,幻化成了密集的絲網,將雙板斧粘在了屁股上。
絲網越纏越密,雙板斧已被包裹得嚴實,緊緊貼在了千麵蜘蛛精身上。
“呦嗬,對我的板斧竟如此戀戀不舍麼?”
大胡子使出蠻力想要將雙板斧抽出,但雙板斧被死死地束縛著,卻是巋然不動。
趁著這便當,千麵蜘蛛精刺出另兩隻利爪,直指大胡子腹部。
“你既要殺我,老子也不饒你了!”
大胡子發出一聲魔吼,體內強大的魔力瞬間爆發。
古銅色雙臂上的肌肉,如充了氣般高高鼓起,上邊的經絡線條分明,蘊藏著無窮的力量。
轟隆一聲巨響,一股幽藍色暗波自雙板斧中霍然蕩開。
“啊!”
千麵蜘蛛精已被魔力震出了幾丈之遠。
她幻化成原型,揉著屁股,喝道“你這無賴,專挑彆人的軟柿子捏。”
大胡子魔性笑道“咋的,我捏到你屁股了嗎,你那屁股又刺又黑,送我我都不要,不過你的上半身我倒是想捏一捏!唉……還是算了,我已是有婦之夫,如果被刺傷了手,我的玉兒不僅會心疼我,還會怪罪於我!”
“呸,你這人不僅邋裡邋遢,讓人惡心,還很自以為是,難怪與那潑婦是一家人,今天我要收拾你們一雙。”
話畢,千麵蜘蛛精提起勾魂鐮刀,幻影般速度又攻了上來。
“啊……母親大人!”
大胡子一臉驚異,脫口喊出了聲。
隻聽得呲呲兩聲,千麵蜘蛛精的勾魂鐮刀已刺進了他的腹部。
大胡子吃疼,從恍恍惡夢中醒來。
“你竟敢耍詐,我定不饒你了!”
他舉起雙板斧向上一挑,千麵蜘蛛精的勾魂鐮刀向後呼呼飛出。
“啊!”
千麵蜘蛛精驚呼一聲,她飛快地展開雙臂,雙掌一捏,勾魂鐮刀又在她掌中幻化成型。
大胡子撫摸著刺痛的腹部,魔性笑道“隻是皮外傷而已,老子皮糙肉厚,你那東西傷不到我的!”
千麵蜘蛛精嘴角掠過一絲陰笑,說道“咱們的較量才剛剛開始,你彆高興得太早了。”
說著,她幻化成風,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大胡子扯著嗓子喊道“咋了,害怕了嗎,動不動又要與我躲貓貓,你害怕什麼。老子又不會捏你的屁股,能不能痛痛快快的打一架了,我可沒閒工夫陪你在這裡玩啊。”
突然,頭頂上空爆閃出一張蜘蛛大網來,上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粉紅色的小蜘蛛。
大胡子正要揮斧劈砍,蛛網已閃電般速度將他包裹了起來。
那些小蜘蛛爬滿了他全身,張嘴便撕咬他的皮肉,幽藍色的血液流了他一身,他痛苦地呻吟著。
千麵蜘蛛陰陰一笑,說道“你不是說皮糙肉厚嗎,總有鮮嫩的地方吧,今夜月色儘美,讓我的孩兒們飽餐一頓吧,讓它們把你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千萬隻蜘蛛合力撕咬,牽動著大胡子的每一根神經,觸動了他血液中的魔根之魂。
“嗷嗚!”
他魔吼一聲,四顆獠牙露了出來,全身的皮肉也隨之裂開了。
血液滾燙如沸水,蜘蛛全都化作了膿水,融進了血液裡,流向身體各處。
連包裹在外邊的蜘蛛網,也被那幽藍色的血液給腐蝕了,也一同融進了他的血液中。
“啊,怎會這樣!”
千麵蜘蛛精又驚又駭,揮舞著勾魂鐮刀,風一般速度攻殺了上來……
“他是我兄弟,你休想,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二人再次陷入纏鬥,眨眼之間,已過了百十餘招。
千麵蜘蛛精頻頻變幻著臉麵……
時而變成了張仙的模樣,時而變成了黃玉的模樣,時而又變成了夏宇龍的模樣,時而又幻化成與大胡子有過交往的煙花女子的模樣,攪得他好不心煩。
是的,她不愧是是“千麵人妖”!
“嗷嗚!”
大胡子又發出一聲撼動天地的魔吼,他快速地揮出了魔掌,“啪啪啪”地抽打在了千麵蜘蛛精的臉上……
喝道“你休想哄我,我看你還變,看你還變,老子打得你媽都不認識,打死你,我打死你!”
魔掌幻影閃動,已打在千麵蜘蛛的臉上,不少於百餘次了。
“啊!”
千麵蜘蛛精發出一聲聲慘叫,化作妖煙又不見了。
大胡子環顧四周,魔性喊道“你給我出來,躲躲藏藏的算個什麼東西!”
說著,便掄起身邊的巨石,往深穀中砸去。
他魔性嘶吼和那劈裡啪啦的落石聲,在群山中回蕩。
一群群飛鳥從深穀中竄出,往深山中飛去了。
千麵蜘蛛精幻化成型,側臥在大胡子正前方的怪石上。
她“哎呦”一聲,嗲聲嗲氣地道“你把人家打得好痛哦,不過我喜歡你這樣打我……”
“嘿嘿!”她輕笑兩聲,“俗話說,打是疼罵是愛,你越往死裡打我,說明你也越愛我,你若再打我,我便不再還手了,隻要你往死裡打,說明你已經愛死我了!”
聽著千麵蜘蛛精的話,大胡子掉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連“呸”幾聲,喝道“玉兒果然說得沒錯,你就是一個十足的蕩婦,今天算是我怕你了,老子要走了,沒功夫與你瞎掰掰!”
說著,他將板斧插於腰間,要往山上而去了。
千麵蜘蛛精消失在了怪石上,卻出現在了大胡子的身下。
她死死地抱住了大胡子大腿,蕩聲蕩氣地道“你不要走嘛,再打我片刻,我覺得身上好癢癢,你把人家打得好舒服哦,我就喜歡你粗獷狂野的一麵!”
“你……你給我滾開!”大胡子挪動雙腳,猛地拖拽千麵蜘蛛精的身子,“想不到你這蕩婦這麼不要臉,我不想殺你,還請你自重!”
千麵蜘蛛精卻不依不饒,一把抱住了大胡子的雙腿……
可憐楚楚低道“我全身真的好癢,求求你再打打我吧,我絕不還手,因為你的力度恰好合適!”
大胡子的內心再次抓狂,他總算是遇到了一個更難纏的人了,不,是妖,此妖厚顏無恥,十分的不要臉。
他再次發出一聲魔性嘶吼,喝道“你這蕩婦,快把我放開,非得逼我殺你嗎?”
說著,他已將右腳抽出,猛地踩踏千麵蜘蛛精的身體。
千麵蜘蛛精發出了“嗯嗯”之聲,聽起來極為享受的樣子。
她凝視著大胡子,眨著妖豔的雙眸,柔聲道“好舒服哦……哎呦,力氣小了,再使勁些嘛!”
“你這蕩婦,怎這麼不知羞恥,今天我非踢死你不可!”
大胡子抓狂了,他悶著頭,往死裡踢打千麵蜘蛛精。
他已變得癲狂而暴躁,全然沒有留意到危機正一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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