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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入深潭中後,狂獅越潛越深,夏宇龍趴在它背上不敢鬆手,漸漸地陷入了昏迷。
夏宇龍依稀記得,狂獅猛地抖動了身子,把他給甩開了,狂獅自個兒往潭底下遊去。
他越睡越沉,渾渾噩噩之中,聽見了仙兒的哭喊聲,還有小機靈念的佛國慈語。
就這樣,他從昏迷中驚醒過來。
向潭底看去時,隻見狂獅的身子越來越小,他使出全身氣力,追了上去,又騎到它的背上。
狂獅不但沒有咬夏宇龍,反而變得十分溫馴起來……
聽到這裡,寒門孤火總算明白其中的原委了。
他輕歎一聲,點了點頭,看著夏宇龍,說道“真是後生可畏啊,狂獅終究還是看人認主,駕馭不了它的,它又豈會將之放在眼裡,萬事貴在堅持,臭小子這點比爺爺好得多了。”
夏宇龍笑了笑,說道“我哪有這麼大的能耐,當時在水下我已經陷入了昏迷,定是仙兒和小機靈在岸上喚醒了我,否則我真有可能回不來了……”
話音未落,大胡子搶著說道“是咧是咧,仙兒呼喊著你的名字,哥哥、哥哥,我不能沒有你啊,你也不能沒有我啊,仙兒心碎啊,你快回來吧,快回來吧……”
他越說越帶勁了,完全沒有理會張仙情緒變化。
還學著她輕揉雙眼,哭泣的樣子,繼續說道“不知道我這般傷心地哭泣,有沒有感動上天呢,哥哥啊,你還沒看見我與胡大哥成親呢,我們已經定了……”
“住口!”張仙嚷了起來,她又急又怒,豈能容忍大胡子這一通胡扯,“死……胖子,我有說那些話嗎?你又在添油加醋了,是,我承認,那……那時候我真的很擔心哥哥,更是哭得稀裡嘩啦的,哥哥是天底下我最愛的人,妹妹愛哥哥難道有錯嗎?像你這副嘴臉,天底下的女人死絕了,都不會愛你,再多嘴我……我一劍殺了你……”
隻聽得“呲”的一聲,張仙利劍出鞘,劍尖直抵大胡子喉嚨。
她雙眼布滿了血絲,很顯然,大胡子的話已觸碰到了她的底線,她已無法再忍受了。
大胡子雙手高舉,一副無辜又無奈的樣子。
他矗立於原地一動不動,心中卻是歡喜得要緊。
對於張仙的盛怒容顏,他卻發現了另外一種美,而且還是莫大的享受,或許是太深愛她的緣故。
“對,刺進去,刺進去,這小子說話總是這麼不中聽,刺進去,替爺爺出口惡氣!”
寒門孤火在一旁拍手叫好,煽風點火起來。
眼見劍尖就要從大胡子的喉嚨刺了進去……
夏宇龍抓住了張仙的手,輕聲道“仙兒,不可胡來,胡大哥嘴上圖個痛快,咱又不是不知道,你越是這般,他越是高興,快把劍收起來,聽話!”
“嗯!”張仙跺了跺腳,撒起嬌來,“哥哥每次都向著死胖子,這廝嘴賤得很,之前的事我已不再計較,可是他總是狗改不了吃死,我今天非得給他點顏色看看!”
她狠狠地瞪了大胡子一眼,又道“你看什麼看,看你眼睛這般賊,今天我得刺瞎你一隻眼睛不可……”
說著,提劍便要向大胡子的臉上刺去。
“胡鬨!”夏宇龍奪了張仙手中的劍,“當”的一聲入了鞘。
就在此時,海麵上發出“嘩啦”一聲巨響,狂獅從海底猛然竄出。
又聽得“砰”的一聲悶響,狂獅的四腿已穩穩落在了甲板上。
整個帆船往水裡沉了片刻,而後又緩緩地浮了上來,
狂獅矗立於原地,悶頭發出幾聲低吼,猛地晃動著身子,將身上的水珠搖得四處飛濺。
夏宇龍又喜又氣,壓在心中的石頭總算是落下了。
他搶上前來,揉搓著狂獅的鬃毛,嗔道“你這不聽話的獅王,讓我們好不擔心,還不快去給爺爺道歉!”
看到狂獅歸來,張仙把先前的不快,都給拋到腦後去了。
她俯下身來,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會沒事的,你是不是在巨洞中呆得膩歪了,到處跑去玩了?”
看著張仙高興,大胡子也樂了……
他嘿嘿笑道“是咧是咧,彆說小動物天生貪玩了,有時候就連我們也是愛玩的,無聊的時候,也得給自己找找樂子不是!”
小機靈走上前來,撥動手中的佛珠,接話道“阿彌陀佛,識得癲狂語,歸來是重生,他日化煙塵,和睦在曆曆,甚好甚好。”
船上的人隻有寒門孤火一言不發,狂獅歸來,他自然為之高興,但他嘟著嘴,仍處於氣憤難堪之中。
狂獅在夏宇龍和張仙身旁撒嬌片刻,便向小機靈身前走來,撲通一聲四腳跪地……
它凝視著小機靈,眼神滿是虔誠和無辜。
在場的人都為之驚呆了。
小機靈伸出食指,在狂獅的眉心輕輕一點。
狂獅低吼幾聲,從它的頭頂溢出了一股妖黑之氣。
它猛地搖著頭,一副狂躁不安的樣子。
小機靈展開右掌,放置於狂獅的頭頂上,左掌慢條斯理地拂過它的頭頂,將那股妖黑之氣全都收入了袖中。
片刻,狂獅又發出一陣哀嚎,兩隻眼角滲出了幾滴眼淚。
小機靈替它拭去淚水,說道“阿彌陀佛,天涯渺茫是歸路,冥冥恍恍念舊主,日落西方何所思,前程大道是坦途。”
狂獅一臉憨憨地趴在小機靈身前,吐出幾聲鼻息,點了點頭,安靜而虔誠地凝視著小機靈。
大胡子不可思議地嚷道“小和尚,真有你的,想不到你還有這等本事呢,今後我可得向你學習了!”
“哥哥,我還道小和尚每天隻會打坐念經,想不到他還能感化猛獸,我們算是大開眼界了!”
張仙看著一臉驚異的夏宇龍也說道。
小機靈佛慈般地感化狂獅,更堅定了夏宇龍先前的猜測。
原來他在深潭裡,恍如隔世般醒來,果真是得到了小機靈的幫助和頓化。
他又驚又喜,不由得感慨道“小機靈睿智聰明,乃佛界神童也,以後還請小師父多多指教……”
說著,他雙手合十,對著小機靈畢恭畢敬地鞠了個躬。
“哦……我也是……”
張仙著急地跟隨夏宇龍行了躬身禮。
大胡子和寒門孤火一臉茫然地也照做了樣子。
小機靈頷首微笑,一一回了禮……
說道“哥哥、姐姐,你們都太客氣了,我哪是什麼神童,隻是從小就遁入了空門,多讀了幾年佛經,對某些事情有自個兒的看法罷了。”
大胡子嘖嘖歎道“不過,想想小和尚的身世其實挺悲慘的,一出娘胎,就被爹爹媽媽遺棄在破廟前,還差點被野狼給叼了去……”
話到此處,他長歎一聲,又道“自小與師父一起長大,念不好經還時常被師父責罰,不識人間煙火,這麼大了連爹爹媽媽都沒見上一麵,其實也怪可憐的,天生就是佛童的命啊!”
大胡子的一席話,聽得夏宇龍他們三人心裡都頗為沉重,他們無不唏噓長歎,同命相憐之感油然而生。
帆船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片刻,張仙走上前來,替小機靈整理了淩亂的衣襟……
紅著眼嗔道“傻孩子,你咋什麼都與這胖子說,你不知道他嘴賤麼,他的嘴把不了風,什麼都要說出來,沒有那事兒他也會說出來,哪會顧及到他人的感受,聽姐姐的話,以後少與他來往。”
小機靈笑了笑,正要開口說話……
大胡子卻搶先說道“不過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嘛,上天對每個人都不會這般絕情,這不給了小和尚佛家的智慧了嘛!”
他向寒門孤火拋去一個眼色,問道“老爺爺,您說呢?”
寒門孤火一臉委屈,他正專注著小機靈身旁的狂獅,哪有心思去搭理大胡子。
小機靈自然能看出寒門孤火的心思,他看著夏宇龍問道“哥哥,待我將感化了的狂獅贈予老爺爺如何?”
夏宇龍心下大喜,笑道“那是最好不過了!”
張仙也拍手叫好,笑嘻嘻地道“本來就是爺爺的,我一百個讚同!”
“好,妙極妙極。”大胡子也豎起了大拇指,但心中卻仍舊有些不痛快。
小機靈雙手合十,默念佛經片刻……
伸出右手,將食指又輕輕地點在了狂獅的額頭上“阿彌陀佛,萬世蒼生皆有靈,佛國苦海思舊主,浩難劫數終歸去,一脈傳承續人新……”
他凝視前方,又緩緩地道“你的靈性與佛性就此相伴相生,印堂上已佛光普照,寒門老爺爺已是你的新主,你一定要好生待他,去吧!”
狂獅點了點頭,低吟著走向寒門孤火,趴下身子,將頭靠在了他的腳上,撒起嬌來。
寒門孤火又驚又喜又怯,癲狂地笑了幾聲,說道“好了,好了,彆鬨了,彆鬨了,我知道你認親了,今後彆再調皮就是了……”
此時的他倒是有些不習慣了,他扔下狂獅,癲癲癡癡地笑著向船頭跑去。
狂獅卻不依不饒,屁顛屁顛地緊追於寒門孤火身後,他們很快就嬉戲玩鬨起來。
經過這番磨合,帆船上的氛圍變得越來越融洽,人人皆大歡喜。
他們把所有的不快和煩惱都拋在了腦後,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輕鬆愉快的笑容。
在船上他們時而追逐嬉鬨、時而醉聞海風、時而憑欄遠顧、時而又趣逗憨魚,儘情地享受這難得的閒情逸致。
帆船離東海岸越來越遠,岸上的延綿青山,早已消失在視線的儘頭。
自深空中俯瞰,帆船猶如一張金紅色的葉片,點綴於一望無際幽藍色的幕布之中,又如一隻千足蟲,爬行於廣袤無垠藍色沙海之上。
偏西的太陽正投影在深海之中,呈現出一海兩日的絕佳美景。
赫然間,落日四周殘雲翻滾,西邊的天際上一片緋紅,看得夏宇龍他們好不沉醉其中。
這便是“四覽蒼穹連碧海,風展細波一葉舟,紅日西沉映兩天,絕美雲霞姍姍來”。
天色漸漸地暗淡下來。
夏宇龍他們在帆船的頂樓上又生起了一堆篝火。
五人圍坐於篝火邊有說有笑地。
張仙自個兒分擔了烤山薯的任務,她將山薯鮮美的肉質一塊塊地掰下來,分給在座的每一個人。
大胡子自從坐在篝火邊起,嘴裡的話一刻也沒停下來。
他不時地誇耀自己的板斧有多麼地神奇……
“如果沒有陰陽板斧助陣,恐怕這船還得懸吊於巨洞之上。”
這句話不知他說了多少遍。
的確,大胡子不說,夏宇龍他們也都知道雙板斧的厲害。
起初,還有人應和他,但說得多了,每個人都聽得倦了、煩了。
他又轉換了話題,炫耀自己巧取板斧、苦戰妖蝠的勇猛戰績。
其實,他這般“苦口婆心”,無非是想得到張仙的青睞和肯定。
張仙打了個哈欠,長歎一聲,苦笑道“胡大哥,您不僅膽識過人,而且也是個話癆啊,彆隻顧著說話了,快把您嘴角的唾沫星子給擦了吧,看起來怪惡心的。”
“妹妹好眼力,哥哥今後得注重形象不是!”
大胡子嘿嘿一笑,伸出右手,那破爛的袖子,在嘴角上快速一抹,唾沫星子裹挾著山薯渣子糊了一嘴。
有些還圈進了濃密的胡渣子裡。
他即刻去清理,誰知手上也沾有黏糊糊的山薯,越清卻是越多,濃密的絡腮胡竟裹成了一團。
他脾氣暴躁,抓狂似地撓了片刻。
隨後便抽出板斧,將臉上的胡須剃了個精光,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許多。
但離“帥”字還有相當大的差距。
不過,他的此番誇張的動作,惹得張仙大笑不停。
夏宇龍也忍不住笑了,他往火裡添了幾根柴,說道“其實這胡子,有時候也是個累贅,唉,我看大家都吃飽了,咱們就來說說有關胡子的歇後語,可好?”
張仙提振了精神,拍手叫好,說道“記得小時候爺爺經常與我們對歇後語,這俏皮話可是好久沒有對了呢!”
大胡子撓著頭也應道“我學識沒你們淵博,你們彆太為難我了,嘿嘿,如果有說得不對的地方,還請多擔待啊。”
寒門孤火懶洋洋地靠在狂獅身上,他一言不發。
張仙看著他,俏皮地問道“老爺爺,您呢,人們常說薑是老的辣哦,您知道的怕是比我們還多?”
“嘿嘿哈哈……”寒門孤火癲狂地笑出幾聲,坐直了身子,回道,“既然死丫頭拍了我的馬屁,那我就陪你們玩玩,你們儘管放馬過來,我奉陪便是!”
小機靈也睜開了惺忪朦朧的眼睛,他雙目炯炯有神,睡意早已消散於雲霄之外。
此時,船上的每個人都神采煥發,早已做好了“戰擂台”的準備。
夏宇龍清了清嗓子,說道“那就先從我這裡開始吧,每人出十題,以搶答的方式進行,誰答得多,下一輪就由誰出題。”
五人達成一致意見後,夏宇龍便開始出題了,說道“胡做眉毛一把抓……”
話音未落,大胡子抓著自個兒的胡渣子,搶著說道“亂了套,你們看,像我這樣,不就全都亂了套麼,嘿嘿,對吧!”
張仙糾正道“說錯了,這叫主次不分,這都不懂,枉你長了一嘴的胡子,哈哈,看把你急的,下次等哥哥說完了再回答嘛!”
看見張仙對自個兒沒先前那般冷淡無情了,大胡子紅著臉、撓著頭,點頭哈腰地連連稱“是”,春天的暖風,又在心裡呼啦啦地吹響了。
夏宇龍又道“且聽第二題,張飛翻臉……”
“吹胡子瞪眼,嘿嘿,這個我知道,三國時候蜀國的大將,我也最喜歡張飛了!”大胡子咧嘴一笑,環視著在座的。
“這回就對了!”張仙拍手稱讚。
寒門孤火撇了撇嘴,看著大胡子說道“你小子翻臉的時候,不是吹胡子瞪眼是什麼,你恐怕就是張飛的魂魄來投胎的吧?”
“嗨,哪有這回事,糟老頭子彆胡扯,張大將軍雖然勇猛過人,但他嗜酒如命,喝酒後耍酒瘋,愛打罵部將,我不像他這般不近人情……”
大胡子雖是這樣說,但他卻高興得要緊,他最喜歡彆人將之比作關張二人。
他搓著臉上的絡腮胡,又道“張大將軍作戰勇猛過人,這方麵是與我相當的!”
“呸,你就吹吧你!”寒門孤火很是不屑,右掌在鼻邊扇了扇風,“這大話就如同響屁一樣,又濃又誇張,話說張將軍狂吼當陽橋,嚇得曹操三名猛將當場吐血斃命,也嚇退了曹軍幾十萬大軍……”
說著,他向大胡子看來,又道“你能與他比嗎,一天隻懂在這耍嘴皮子,仙兒說得沒錯,如果吹牛要上稅的話,恐怕你早就窮得叮當響了!”
大胡子胸中憋了一口氣,瞪大雙眼向寒門孤火看去,眼神充斥著憤怨與無奈。
他們二人之間的友誼,就像風中的殘燭,在苦苦地死撐著。
“唉,你彆看著我,我生平最恨那些做不了任何事情,還自詡為某個曆史人物的人,沒錯,你的板斧是厲害,方才我與龍兄弟都慣著你,但我們可沒把你給捧上天了!”
話畢,寒門孤火呼出一口長氣,懶洋洋地靠在了狂獅身上,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這一口氣出得真爽……
他想,這小子得意起來就是飄,咱今後不會再慣著他!
“這……這張大將軍……投……胎……”
大胡子又氣又怒,他語無倫次,支支吾吾地要進行反駁。
張仙擔心他們又要爭吵起來,搶著說道“唉,其他的咱暫且不論了,今兒比的就是嘴皮子,請哥哥繼續出題便是。”
“嗯,好,你們都聽好了,四肢長胡子?”夏宇龍又清了清嗓子,語速也變得快了許多。
“毛手毛腳!”張仙也加快了語速。
“拉胡子過河?”
“謙須,謙虛!”
“阿婆留胡子?”
“反常!”
一連幾個歇後語下來,都被張仙搶著答了去。
到她出題時,她善於察言觀色,照顧到了每一個人,將現場的氛圍和節奏拿捏得死死的。
當小機靈說到佛家歇後語的時候,可謂是妙語連珠,將現場的氣氛推向了另一個**。
西邊的火燒雲,不知在什麼時候全都消退了。
天色已經黑儘,一輪圓月漂浮在東邊的海平麵上。
圓月潔白如洗,就像在深海中剛沐浴出來,是這般的含羞和淨美。
一陣陣晚風拂來,讓人心曠神怡,但清涼之中又夾雜著些許的寒意。
圓月漸漸升高了……
夏宇龍他們臉上都顯露出了困意,歇後語也說成了困倦語。
輪到寒門孤火來說時,他卻撂了挑子……
不耐煩地擺擺手,說道“我懂個屁的諺語,與你們後輩我沒什麼話可說,我不理你們了,夜深了,你們自個兒找個地兒睡覺去吧,我要守夜去了。”
說著,他騎上狂獅鑽進了屋內。
夏宇龍和張仙卻也不與之計較,二人相視一笑,均無奈地搖了搖頭。老爺爺這般古怪的脾氣,隨他去便是了。
大胡子心中仍不服氣,他張著嘴,本想懟寒門孤火幾句……
張仙急忙向他使了個眼色,急道“胡大哥,不可再亂說話,老爺爺累了要去休息了,他的體力不如我們年輕人……”
話音未落,寒門孤火已從屋內走了出來,隻見他頭上戴著一頂古銅色的八角帽。
帽簷寬大,呈扇形狀,帽子正中間,鑲嵌著一個拳頭般大小的骷髏頭。
骷髏頭下邊交叉著兩根白骨,看起來怪異嚇人。
他的右手手指在帽沿上彈了幾下,“當當”的清脆聲響起,原來這八角帽也是個銅家夥。
大夥兒都看傻了眼。
寒門孤火走上前來,癲狂地笑道“怎麼,都不認識我了嗎?誰說我老人家的體力不如年輕人了,哼,今晚我要守夜,你們睡覺去,明天還有……”
話到此處他卻罷了口,即刻用手捂住了嘴,害怕彆人知道似的。
“還有什麼?”夏宇龍善於捕捉這不經意間的懸念,追問道。
寒門孤火又癲狂地笑了幾聲,回道“臭小子,又在胡思狂想了,養足了精神還要趕路,反正這一去都得死,你們一個個的都得死,不如玩個痛快,睡個充足。”
張仙樂哈哈地笑了,說道“爺爺又在胡說了,有爺爺護著,我們哪這麼容易死……”
說著,便伸出手去取寒門孤火頭上的那頂帽子。
寒門孤火機敏地向右一閃,躲過了她的纖纖細手。
張仙急了,哀聲求道“爺爺,就讓我看看嘛,反正我又戴不了,我看看就還給您?”
寒門孤火瞪了張仙一眼,嗔道“死丫頭,這是船長的專有的東西,豈能讓你隨意亂碰的,戴在我頭也不是能看見的嘛!”
他環視了其他幾人,雙手叉起了腰,將頭昂得高高的……
又頗為得意地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在海上一切都得聽我的,你們都得呼我一聲船長,嗯,今後就叫我寒門船……”
他搖了搖頭,癲狂地笑了幾聲,看著夏宇龍和大胡子問道“難道你們就沒有給這船,起一個好聽的名字嗎?”
夏宇龍笑了笑,回道“叫幽靈帆船,是胡大哥起的,乃船底下蛇形水藻,發出悠悠哀哀的響聲而得名。”
大胡子眉開眼笑,以為寒門孤火會誇讚他一番……
卻聽見寒門孤火嘖嘖兩聲,說道“很不入耳,聽起來挺瘮人的,勉勉強強還行吧,我也賣給胖子一個麵子,今後你們就叫我幽靈船長吧!”
大胡子咧嘴一笑,諷刺道“可拉倒吧你,還幽靈船長,我看你就像一個海盜,專在海上乾打家劫舍的勾當,我們都被你騙了,上了你的賊船,被你買了還替你數錢,其實最精鬼的就是你!”
寒門孤火本想挖苦大胡子幾句,但心想,這幾個後生不自量力,離死不遠了,何必還要言語相激……
他陰陰一笑,領著狂獅向樓下走去,頭也不回地說道“你們等著瞧,你們等著瞧,你們都得死,你們都得死!”
不多時,樓下便傳來了寒門孤火癲狂的笑聲,又道“是你們自以為是,你們都得死,你們都得死!”
這似馬非驢的癲笑聲,讓大胡子聽得很不順耳……
他連“呸”幾聲,氣道“糟老頭子說話太難聽了,狗屁的幽靈船長,你們見過馬是怎麼笑的嗎,與糟老頭子一樣齜牙咧嘴的,哼,應叫他馬笑料船長,還好他那頂帽子不是綠的!”
張仙哈哈笑道“胖子,你就少說兩句吧,你再怎麼損老爺爺,也還不得呼他一聲船長嘛!”
“哼,這死老頭子心思壞得很,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老是想整死我們,要不,咱一不做,二不休……”
大胡子的臉突然陰沉了下來,雙眼瞪得圓圓的,他伸出手掌比示出割脖子的動作,將聲音壓得低低的,臉上充滿了殺氣。
他朝船底看去,又道“給仙兒妹子與他套近乎,我在背後給他兩板斧……”
說著便抽出了腰間板斧。
夏宇龍上前阻止道“胡大哥,不可胡來,更不可胡亂殺生,老爺爺雖有不對之處,但也罪不至死啊。”
張仙有些茫然,看著夏宇龍問道“哥哥,老爺爺真會整死我們嗎,他嘴上老是說你們都得死,你們都得死,獅王他也弄到手了,莫非他真要整死我們不成?”
夏宇龍一臉凝重,他一時間也拿不定了主意……
躊躇之際,三人同時向還盤坐於篝火邊念經的小機靈看去。
夏宇龍俯下身來問道“小機靈,你對這事怎麼看,莫非老爺爺真要謀害我們不成?”
小機靈緩緩地睜開了雙眼,望向清冷的深空。
片刻,他輕歎一聲,說道“阿彌陀佛,想不到龍大哥卻也是這般糊塗,老爺爺說得再清楚不過了,一切隨你們的臆想便是,龍大哥要如何做,小機靈誓死追隨,你們隨意吧,我要念睡佛經了。”
話畢,小機靈又閉上了雙眼,雙手合十,念起了他的經語。
“嘿!”大胡子急了,咬著牙對小機靈指指點點起來,“這話說得吊胃口,說了也等於是沒說的嘛!”
突然,張仙指著下方輕呼道“哥哥,你們快看老爺爺。”
夏宇龍和大胡子探出頭,循著張仙的指向看去……
隻見狂獅正安靜地趴在船頭,寒門孤火則躺在它身上已呼呼睡去,那頂八角帽半掩在他臉上。
大胡子興奮不已,但又有些小緊張,壓低了嗓音,說道“此時不殺他更待何時,先下手為強,不然一切都晚了!”
話到此處,他凝視著夏宇龍,隻等夏宇龍點頭。
夏宇龍堅定地道“不,老爺爺絕不會加害我們,他嘴上雖是不饒人,但心裡卻護著我們,在鎮上他救了小機靈,還助我們找到了帆船,他的言行雖十分的怪異,但並非惡人……”
說著,他抬頭看向了大胡子,又道“狐妖與你打鬥,他還救過你的命,而且爺爺為了不讓我們挨餓,還特地在船上備了這麼多山薯。”
“嗯,照這麼說來還真有些道理,糟老頭子雖說瘋瘋癲癲的,但也並非一無是處。”
大胡子點著頭,將板斧放入了腰間。
夜風襲來,在船上刮得呼呼作響。
張仙再次向船頭看去,
隻見寒門孤火趴在狂獅身上一動不動,他依舊安然入睡。
她試探性地喊了一句“爺爺,夜間風大,睡在外邊會著涼的,您要一床被子蓋麼?”
寒門孤火並無應答,怕是早已進入夢想了。
大胡子嘿嘿一笑,說道“這糟老頭子犟得很,狂獅已經到手了,他才懶得理我們,最好是讓他在外邊凍死算了!”
“屎胖子,我又是哪裡招惹你了,還望您嘴下留情,放過我這個將要入土的糟老頭子。”
船頭上傳來了寒門孤火平靜渾厚又帶刺的聲音……
緊接著,寒門孤火又道“哼,臭小子,如果你們再不養足精氣神,明天彆怪這東海無情!”
他癲狂地笑出兩聲,“你們不是想取我性命嗎,等我睡著了儘管來取便是,我這脖子也挨不了你那一板斧,哼,趕快睡覺去,如果還在上邊嘰嘰歪歪的,彆怪我不客氣了……”
話音剛落,兩股真氣自寒門孤火身上閃電般溢出。
“轟轟”兩聲,夏宇龍他們腳下的甲板上,赫然出現了兩個掌印,三人下意識地向後退去幾步。
張仙樂了,扯著嗓子喊道“老爺爺的耳朵真靈啊,我們何時說要殺爺爺了,是爺爺自作多情,胡思亂想的吧,方才我還說要拿被子給爺爺呢,爺爺為何又沒聽見,嗬,骨頭裡你專挑刺來選!”
“哼……死丫頭……”寒門孤火將身子轉了過去,“就數你話多,天色不早了,你們怎就這麼有精神,你們不睡覺我要睡覺,哼,臭小子,睡不睡覺全憑你一句話,莫要把你的兄弟姐妹往絕路上帶,可是沒有後悔藥吃的。”
夏宇龍豈會不理解寒門孤火此話的深意,他“哦”了一聲,應道“爺爺,您安心睡下,我們也都去歇息了。”
……
夜已經很深了,夏宇龍他們四人也都各自睡去。
張仙側躺在二樓中間那間房的床上,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經過這兩天的折騰,自她躺在床上的那一刻起,才切身地感覺到已經困乏到了極致。
夏宇龍在隔壁那間房也很快睡著了。
小機靈依舊盤坐於原地,在夢境之中,他早已隻身前往佛國苦海,與西山佛祖展開了天道佛法的辯論。
大胡子則來到一樓,四腳朝天地躺在桅杆下。
他將雙板斧緊握於掌中,與寒門孤火打了個對門。
睡意卻很是淺顯,他不時地眯斜著單眼,偷看寒門孤火的動靜。
隻要糟老頭子有任何風吹草動,他便會與之搏命。
他時而佯裝呼嚕聲大作,時而又心煩意亂地抓撓著全身,時而又響屁連天……
寒門孤火雖然多次被他吵醒,但對他這麼折騰並不當一回事。
心中還嘲笑道“這屎胖子比一個娘們還難纏,可謂是煞費苦心了,哼,該留意的地方,他不去關心,不該關心的他,又卻是這般惡心,但願明天你能躲過這一劫。”
……
清冷的月光下,在東海岸邊,靈界狐妖一身紅裝,衣袂飄飄地矗立於巨石之上。
她眼含熱淚,一臉憂鬱之色,目不轉睛地望著茫茫大海,待幾行熱淚流下,她吹起了笛簫來。
悠揚婉轉且勾人心魂的簫聲,飄蕩在東海之上,飄向了深海之中。
一曲吹罷,狐妖駐足遠眺正前方的圓月,自言歎道“圓月高冷夜未央,東海茫茫費思量,奈何隻是悲傷客,一世輪回鬢滿霜……”
她頓了片刻,悠悠哀哀地道“哥哥,你能否知曉此刻妹妹的心,真的很痛很痛,妹妹一定等你回來……”
熱淚再次模糊了狐妖的雙眼,那動人心腸的笛簫聲,也再次縈繞於東海岸邊。
這便是“涼曲悲風連天涯,殤殤月色無處話,命運弄人紅塵客,簫聲散儘倍牽掛”。
恍恍惚惚的夢境中,夏宇龍正手持神龍斬魔劍,與天魔戰神在九重天界上死死糾纏。
天魔戰神麵部模糊,七孔之中飄逸著絲絲縷縷的妖黑之氣。
三界正邪兩股勢力的廝殺,已陷入了膠著,凡界早已淪陷為一片焦土。
“唰唰”幾聲……
天魔戰神手中的惡魔之劍,已從黑暗中刺出,直抵夏宇龍胸膛。
也正在此時,夏宇龍被天魔戰神身上,那幾百萬隻妖靈虱子包圍。
眼見著邪惡之劍,就要從他的心口處刺進去了。
青嵐自夏宇龍身後幻化而出,那邪惡之劍從她的腹部刺了進去。
“啊!”
青嵐在慘叫聲中魂飛魄散,頭頂上的七彩仙環也消散殆儘。
鮮血染紅了她的白色衣裙。
她緊握著夏宇龍的手,顫聲道“哥哥,保……保重……快走!”
青嵐掙脫了夏宇龍,自九重天飄落而下。
又聽得“呲”的一聲……
邪惡之劍刺進了夏宇龍的胸膛。
“呀!”
夏宇龍發出一聲怒吼,使出洪荒之力,掃出神龍斬魔劍。
天魔戰神被攔腰斬斷,化作一股股妖黑之氣,逃之夭夭了。
“青嵐……”
夏宇龍幻化成蛟龍,向天邊追攆而去。
眼見著青嵐瘦弱的身子骨,就要掉進一片荷花池中了,夏宇龍將她攬入了懷中。
“嵐兒,你快醒醒,我是哥哥。”
青嵐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凝視著夏宇龍,微微一笑……
柔聲道“哥哥,勿念、保重,我將化作荷花金蓮子,在這池中渡劫重生,待下個輪回,與你再續前緣……”
話音剛落,青嵐的身體,已在夏宇龍懷中消散成煙。
一顆金黃色的蓮子,從他的掌心滑落,掉入了荷花池中。
夏宇龍傷心欲絕,一起跳進了荷花池裡。
突然他眼前一黑,青嵐血淋淋地從荷花池中幻化而出。
她對著夏宇龍微微一笑,輕柔道“哥哥,我是芯兒,我是芯兒啊,哥哥快來救我,快來救我……”
夏宇龍輕踏著荷葉飄飛而去,將藍芯攬入懷中,心疼地道“芯兒,我不會讓你再受到傷害了!”
藍芯依偎在夏宇龍厚實的胸膛上,微微一笑,柔聲道“不,哥哥,我不是芯兒,我是狐妹……”
“啊,是你,芯兒呢?”
“我真是芯兒啊,芯兒已是將死之人,今後有狐妹和仙姐陪著,哥哥勿念!”
“哥哥,我是狐妹,我是狐妹……”
“不,不,芯兒你彆走!”
夏宇龍叫喊著從床上猛然起身。
他靠在床頭,拍了拍胸脯,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自言道“原來是一場噩夢!”
待安定了心神,夏宇龍這才發現,淚水已打濕了枕巾。
他來到窗前,仰望高懸的圓月,望向寬闊無邊的大海,心中千萬遍地呼喊著“芯兒……”
海上的粼粼波光,照亮了他的淚眼。
回想起睡夢中的點點滴滴,夏宇龍心中一陣刺痛。
夢境與現實孰是孰非、孰真孰假?莫非芯兒的前世就是秦嵐嗎?為何狐妹與芯兒長得這般相像?如今芯兒生死未卜,她還好嗎?
唉,都怪自己沒能保護好芯兒……
不知不覺中,淚水再次模糊了夏宇龍的雙眼。
此刻,他真哭了,哭得好傷心,已哭得不成樣子了。
說真的,自從失去了芯兒,他更是變得沉默寡言,把心中的痛深深地藏了起來。
他已經壓抑得太久太久,他一個人獨處,哭得如此的放肆,也哭得如此的狼狽……
恍恍惚惚中,夏宇龍再次入睡了。
他口中念念有詞,說道“明月夜、淚彆離,夜闌人靜憑窗泣,滄海殤、相思雨,幾度輪回夢境裡……”
淚水再次打濕了枕巾。
迷迷糊糊中,隔壁那間房傳來了哭泣聲。
夏宇龍睜開了睡眼惺忪的雙眼。
“嗚嗚嗚……哥哥,你在哪裡……”
這是張仙在呼喊夏宇龍,抽泣聲中夾雜著無儘的悲涼與牽掛。
“啊,仙兒怎麼了?”
夏宇龍容不得多想,他飛快地奪門而出,直奔張仙的屋子。
待推門而入時,隻見張仙抱著雙膝,蜷縮在牆角邊上。
她的眼角掛滿了淚水,她一臉驚恐、雙眼迷離,口中不停地叨念著“哥哥”二字。
“仙兒,哥哥在這呢,做噩夢了嗎?”夏宇龍走上前去關切地問道。
“哥哥,你不要離開我,仙兒害怕……”張仙一頭紮進了夏宇龍懷中,慟哭起來。
“妹妹,怎麼了,是誰欺負妹妹了,和哥哥說說?哥哥替你教訓他!”夏宇龍輕拍著張仙的後背,安慰起來。
聽了夏宇龍的話,張仙哭得更傷心了。
夏宇龍心疼地捧起張仙的小臉蛋,兩拇指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輕聲說道“眼睛都哭紅了,和哥哥說說,夢見什麼了,哭哭啼啼的不是仙兒的性格,哥哥希望每天都看到仙兒開開心心的。”
張仙凝視夏宇龍半會兒,低垂著眼眸,柔聲說道“哥哥,我夢見你了。”
“夢見我是好事嘛,莫非是夢見我欺負你了不成?”
“不……不是,我夢見哥哥與天魔戰神廝殺,我們都被天魔戰神給刺傷了,我掉進了荷花池中,化作了金蓮子。”
“啊!”夏宇龍輕呼一聲,心中驚異道“仙兒怎會也做了同樣的夢,我夢裡的青嵐究竟是芯兒還是仙兒?”
思索間,隻感覺船身猛烈地搖晃起來……
緊接著屋外傳來了寒門孤火的高喊聲“快,快出來,準備應戰!”
“仙兒,跟著我!”
夏宇龍拉著張仙向屋外奔去,兩人很快便來到了一樓。
黑暗籠罩下,隻見寒門孤火手持五齒鋼叉,與大胡子趴在船沿邊上,二人朝海底四下張望。
“娘的,跑到哪裡去了!”
“他奶奶的,來者不善啊!”
兩人的口中不時地傳出罵罵咧咧的聲音。
狂獅在寒門孤火身旁,忽左忽右地蹦噠不停,興奮異常。
猛然間,船底又傳來了“咚咚咚”幾聲悶響,但帆船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四人麵麵相覷,心中都為之震驚,均不知船底發生了何事。
夏宇龍使出通天眼想看個究竟,在這詭異而平靜的東海上,通天眼裡的法術卻不起作用了。
遙遠的天際出現了一絲魚白肚,東海之上迎來了清晨的第一縷晨光。
那“咚咚”的悶響聲似乎就此消失了,船上的人都虛驚了一場,隨後便放鬆下來。
寒門孤火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癲狂地笑出幾聲……
捂著嘴說道“怎麼,你們都醒得那麼早,昨晚大夥兒都睡得還好吧,沒有做噩夢吧?”
大胡子頂著一副熊貓眼,他打了幾個哈欠,將板斧插於腰間,來到桅杆邊躺了下來……
說道“昨晚沒睡好,我還得睡會兒,沒什麼事你們都彆叫醒我,除了吃飯。”
寒門孤火憤憤地道“就作吧你,往死裡作去,這廝擔心我會害你們,昨晚就在這監視我,也不知道這家夥吃了什麼催屁藥,一個晚上都在崩屁,害得我一夜沒睡好,如果不是我心軟,我早就把他扔到海裡去了!”
“啊,還有這等事,他沒在上邊的房間睡麼?”張仙不可思議地向大胡子看去……
隨後便點了點頭,“嗯,古書上說,久臥不眠傷心智,輾轉難寐,損筋骨,側睡三旬,是一盹,莫要亂了精氣神,胡大哥是該好好休息了。”
夏宇龍望著平靜的海麵上,問道“爺爺,方才發生什麼事了?”
寒門孤火搓捏臉上黑痣,思索片刻,卻不耐煩地道“你問個屁啊,我怎麼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我又不是神仙……”
話說間,海上刮起了大風,黑壓壓的雲團,從四麵八方鋪天蓋地地狂卷而來。
雲層中撕扯著密如蛛網的閃電,轟隆隆的雷擊聲不絕於耳。
眨眼之間,那團烏雲猶如一隻巨大的魔掌,將整個蒼穹都給籠蓋住了。
天本將欲曉,此刻卻又變得暗淡無光起來。
狂風席卷,不停地挑逗著平靜的大海。
隨著豆大般的雨點刺破雲層,肆無忌憚地擊打下來,大海徹底給激怒了,掀起了千層浪花,使勁地將帆船往高處抬,然後又將帆船朝浪穀甩去。
狂風肆虐、暴雨傾盆,淋了夏宇龍他們一個透心涼,四人相互攙扶著進了屋子。
夏宇龍喊道“小機靈還在樓上,快去把小機靈叫下來!”
此時,小機靈已來到夏宇龍身旁,扯著他的袖子說道“龍大哥,我在這呢,我早就下樓了。”
大胡子輕揉著小機靈的頭,嘿嘿笑道“關鍵時候你也挺機靈的嘛,我還正想上樓去把你背下來呢!”
又聽得“咚咚咚”的悶響聲自船底傳來,帆船再次猛烈顛簸……
夏宇龍他們緊靠著牆壁,死死地拽住了牆上的扶手。
大胡子卻沒有抓穩,隨著船身一起一落,他向前幾個踉蹌,重重地撲在了地上。
“當”的一聲輕響,大胡子被一輛弓弩戰車給撞倒了,屁股上的疼痛深入骨髓,流了一地的哈達子。
夏宇龍喊道“胡大哥,你沒事吧?”
寒門孤火在一旁應道“胖子胡皮糙肉厚的,死不了,他就是想美美地睡上一覺。”
“死老頭子,說什麼風涼話,這海上的怪風怕是你給招惹來的吧!”大胡子在地上喘息片刻,攀附著戰車輪子吃力地爬了起來……
又罵道“娘的,這狂風暴雨要到什麼時候才結束,肚子餓得忒難受了!”
說著,他向窗外看去,外邊暴雨如注。
突然,波瀾起伏的海平麵上,緩緩地探出一個巨大的尖頭怪獸來。
怪獸的皮膚呈幽藍色,雙眼圓瞪,每隻眼睛均有砂鍋般大小,且泛出詭異的紅光。
那怪獸離大胡子很近,隔著帆船的紗窗,僅有十幾步之遙,就如一根巨大的柱子,挺立在大胡子身前。
“水怪……地……”
大胡子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震撼到了,地魔的身影突然在他眼前閃現,隱隱約約地,似乎又喚醒了他進入冥界的很多記憶。
帆船在海麵上起伏不定,大胡子沒站穩身子,頭部重重地撞在了牆壁上,之前的許多記憶再次煙消雲散。
船外傳來了怪獸雷鳴般的嘶鳴。
探頭看去時,它已張著血盆大口向帆船攻了過來。
帆船的榫卯處“嘎吱嘎吱”聲不絕於耳,整個帆船震顫不止。
大胡子連滾帶爬向後退去,順勢抽出腰間的板斧……
脫口喊道“大怪獸,外邊有隻吃人的大怪獸!”
狂獅低吼著疾奔而來,它齜牙咧嘴地站在窗口邊上,對那怪獸嘶吼不停。
那怪獸又發出幾聲嘶鳴,整個身體朝帆船撞擊而來,每次它那巨大的身軀,出現在窗外時,便會掀起千層巨浪。
海水自窗口湧了進來,淹沒了整個屋子,幸得帆船很快便將積水排出,帆船並無大礙。
但壁燈掉落了一地,銅絲紗窗也被它撞得變了形……
帆船越來越向左邊傾斜,看著這架勢,那怪獸是想將帆船撞翻。
當夏宇龍和張仙透過紗窗,看到怪獸的塊頭時,也都感到震驚。
二人點著頭,相互對視了一眼,心中均道“此物堪比地魔,要小心了!”
小機靈卻顯得很是淡定,他盤腿坐於牆角邊上,雙手合十念起了經語。
大胡子焦急地查看弓弩戰車片刻,拍打著壁巢,罵道“真是廢物,這家夥關鍵時候,真他娘的還不會使!”
寒門孤火表現出十分興奮的樣子,他癲狂地笑出幾聲,說道“船都快翻了,還有心思在裡邊磨蹭,快出去應戰,今天非得把這廝宰了不可……”
他握緊了鋼叉,領著狂獅冒雨奪門而出。
夏宇龍他們三人緊跟著,也衝進了狂風暴雨之中。
隻聽得“當”的一聲,門重重地關上了。
小機靈默念幾句經語,望著窗外怪獸晃動的身影……
緩緩地道“阿彌陀佛,自古正邪不兩立,望哥哥他們齊心協力,戰勝這深海惡怪。”
甲板上暴雨如注,根本看不清楚幾步之外的事物。
帆船在驚濤駭浪中穿行,狂風卷起十幾層樓高的浪花,不時地撲向帆船,打在甲板上嘩嘩作響。
所幸這帆船足夠大,且是銅質材料,否則它哪裡經得起這狂風巨浪的撕扯。
夏宇龍他們總算是明白,寒門孤火的良苦用心了。
就在此時,船底傳來了那悠悠哀哀的歌聲,猶如末日降臨般,聽得讓人好不心碎。
寒門孤火躍身而起,跳進了狂風暴雨中,狂獅拔腿緊跟了上去。
隨後,便聽見他在船的左邊喝道“你這深海妖孽,給老子出來,給老子出來!”
大胡子又驚又駭,他猶豫片刻,也一頭紮進了暴風雨中,他不想讓任何人瞧不起他,特彆是寒門孤火。
張仙身子骨單薄,她站在門口,緊緊地拽著門上的韁繩,一動也不敢動。
她望著狂卷的海浪,心中歎道“我雖有朱雀丹護身,但在這驚濤駭浪麵前,又算得了什麼!”
暴雨早已濕透了張仙的衣服。
夏宇龍叫她進去看著小機靈,她卻不肯,執拗道“仙兒雖然害怕,但有哥哥在,哥哥在哪,仙兒也在哪!”
……
帆船在狂風暴雨中破浪前行,速度快得驚人,很快便駛出了烏雲的包圍。
船體漸漸恢複了平靜。
那團烏雲被遠遠地拋在了身後,天空中一片湛藍,看不到一絲雲朵。
頭頂上的大火球儘情地釋放出熱情,炙烤著茫茫東海。
寒門孤火手持鋼叉,騎著狂獅自船尾緩緩走來。
他臉上頗為得意,癲狂地笑出幾聲,說道“切,一個小海怪有什麼了不起的,見到我還不趕快溜之大吉!”
大胡子氣喘籲籲地跟了上來,聲嘶力竭地道“你這老鬼,嘴裡流出來的哈達子竟這麼臭,難怪那海怪會怕你!”
寒門孤火顛顛一笑,說道“誰叫你這麼不識趣,偏在這個時候把大餅臉給湊上來。”
張仙哈哈笑道“卻有這麼好的事,我還道是……”
“笑個屁!”寒門孤火打斷了張仙的話,環視著夏宇龍他們,“不過,我得提醒你們了,越往深海,詭異的事情也會越多,哼哼,那隻海怪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了!”
大胡子站直了身子,脫口問道“那是個什麼怪獸,怎會這般的巨大?”
寒門孤火搓著臉上的黑痣,思索片刻……
隨後瞪了大胡子一眼,不耐煩地道“少……少來問我,總之是很厲害的海怪,反正我們得多加小心才是!”
其實,寒門孤火來到船頭時,壓根兒就沒見過那海怪。
在他們出到屋外時,那海怪早已潛入了深海之中。
寒門孤火尋不見那海怪,便輕蔑地向海裡吐了幾口唾沫,正巧被大胡子迎頭給撞上了。
突然,深空之中傳來了悠悠哀哀的聲音“我的兒啊,你在哪裡啊,娘親好想你,娘親好想你……”
四人循聲望去,一張絕美的臉龐在深空中時隱時現。
夏宇龍捂著絞痛的胸口,喊道“藍色妖姬,是藍色妖姬……”
話音未落,他飛身竄起,朝著深空中那張絕美的臉追去。
“哥哥,等等我!”張仙也緊隨其後。
在船上抬頭仰望,兩人的身影越來越小。
寒門孤火與大胡子一言不發,在甲板焦急地等著。
還未到深空之中,那絕美的臉龐朝著夏宇龍微微一笑,便化作了一股妖藍色妖煙,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夏宇龍四下張望,焦急地喊道“藍色妖姬,你給我出來,你為何執意要攪亂蒼生,你給我出來!”
張仙也喊道“藍色妖姬,你出來說清楚,彆做了縮頭烏龜!”
通天眼中,夏宇龍看到蒼穹之下,有一隻隱形的大手向他捏了過來……
他急道“仙兒,空中不宜久留,我們快到船上去吧。”
二人即刻調轉方向,朝帆船上飄飛而去。
接近帆船時,夏宇龍看見一張巨大的八卦圖,在帆船頂上時隱時現。
他正揣測時,卻聽見張仙焦急地喊道“哥哥,不好了,快看……”
循著指向看去,隻見在深海裡,一個碩大的黑影,正扭動著身軀,在帆船的後邊緊跟了上來。
這黑影雖有一半帆船大小,速度卻是比帆船快出許多。
夏宇龍心中一驚,定是先前那隻深海巨怪了?
通天眼中,他這深海巨怪看了個一清二楚。
巨怪甩動著長長的尾巴,揮舞著粗大的四爪,每隻爪子上分彆長著五個刀鋒般的小爪子,從頭頂到長尾的末端均長滿了三角形脊刺,嘴上的兩排利齒,比刀刃還鋒利。
夏宇龍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已來不及猶豫,挽著張仙直奔帆船而去。
還未到船上,深海巨怪的頭便探出了水麵,張開利齒向帆船的後方咬將而來。
夏宇龍喊道“爺爺,小心船後……”
話說間,那巨怪的利齒已咬住了帆船的圍欄。
它使勁兒地扭動著身子,拖拽著船體向右猛然傾斜,欲要將帆船弄個底兒朝天。
正位於船頭的寒門孤火和大胡子,受到了巨大的衝擊,二人在甲板上踩滑……
寒門孤火早有準備,他向左刺出鋼叉,撐於甲板之上,順勢躍身而起,騎到了巨怪的頭上。
“呀!”
他發出一聲怒吼,舉起鋼叉猛地向巨怪的頭上紮去。
“當當”幾聲輕響,那鋼叉斷成了幾段。
“切,什麼破銅爛鐵!”
寒門孤火又驚又駭,將鋼叉拋入海中,掄起拳頭向巨怪的頭上砸去……
狂獅也早已竄至了巨怪的頸部,它本想一口鎖了巨怪的喉,奈何巨怪太龐大了,它隻得對著脊刺撕咬起來。
大胡子從甲板上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
他掄起板斧,使出全身蠻力,朝巨怪的嘴上劈砍。
一串串火星子迸裂,板斧被彈了回來。
他“嗨喲”一聲,喝道“什麼破嘴,竟不懼刀槍?”
正當板斧再次劈下之時,巨怪卻鬆了口,一頭紮進了深海之中。
“呼呼……”
大胡子劈空,身子順著力道,重重地撞在了圍欄之上,疼得他口吐白沫,喘不過氣來。
隨著巨怪潛入水中,帆船向左傾斜了回來,逐漸恢複了平衡。
此時,夏宇龍和張仙也飛回到了船上。
大胡子緩緩起身,他撫著疼痛的右肩,口中罵罵咧咧不停。
海麵上靜得可怕,卻遲遲不見寒門孤火與狂獅的身影。
通天眼中,夏宇龍隻見到海底一片幽藍,卻窺探不出這更深的玄機。
夏宇龍深有感觸,在東海之上,通天眼的視線竟會“選擇性失明”。
時間拖得越久,他們越是擔心寒門孤火和狂獅的安危。
大胡子望向平靜的海麵,焦急地道“莫非糟老頭子與狂獅被巨怪給吃了不成?”
“彆胡說,獅王機靈得很!”張仙也急得吐出幾個字來,她雖是這麼說,心中卻是沒底兒的。
三人躊躇之際,突聽見帆船右邊“唰唰”聲響起,狂獅正馱著寒門孤火從海裡竄出。
夏宇龍他們在高興之餘,卻都為寒門孤火捏了一把冷汗,那深海巨怪緊隨狂獅而來,離開水麵越來越近……
“砰!”
狂獅馱著寒門孤火,穩穩地落在了帆船的甲板上。
深海巨怪在水中接連咬空,它萬般憤怒,發出一聲嘶鳴,狂扭著身子猛地從海裡竄出。
眨眼之間,它的整個身子已經露出了水麵,隻有長尾還在水裡拚命地扭擺,且對它碩大的身體,起到了巨大的助推作用。
長尾兩邊濺起的水花,足有兩層樓這麼高。
遠遠看來,海怪那龐大的身軀,猶如一根巨大的“柱子”,在海麵上快速奔跑,隨時就會砸向帆船。
夏宇龍已抽出腰間鐵鍬,大胡子的雙板斧在掌中捏得獵獵作響,張仙也已利劍出鞘。
一場大戰在即……
“你們都快些讓開!”寒門孤火搶上前來,他已將所有繡花針自袖口逼出,捏於掌心,“今天我要殺了它……”
話音未落,千萬隻針雨自他掌中一並射出。
在刺進巨怪腹部瞬間,那些細小的繡花針,合並成一根如桅杆般大小的巨型繡花針……
“唰”的一聲,自巨怪的腹部穿插而過。
巨怪的腹部瞬間已出現了一個大窟窿,幽藍色血液自窟窿中如泉水般噴薄而出。
巨怪痛苦地嘶叫著,張牙舞爪地向帆船猛撲而來。
狂獅疾奔至船頭,朝著前方發出一聲聲嘶吼,悠悠哀哀的聲音自船底傳來,帆船的速度又猛然加快了。
巨怪發出一聲嘶鳴,又猛烈搖動尾巴,向前撲倒而來,它的一隻利爪死死地扣在了船尾的圍欄上。
整隻帆船又失去了重心,船頭高高揚起,它又扭動著巨大的身體,再次想把帆船弄翻……
“他奶奶的,還不怕死嗎?”
大胡子掄起板斧向前衝去。
巨怪被板斧上的陰陽二字,晃得睜不開眼睛。
它的嘴張開到了極限,顫抖著身子向大胡子嘶鳴幾聲。
“我送你去見姥姥!”
大胡子掄起了雙板斧。
巨怪終究還是鬆開了利爪,整個身子向海底沉了去,它龐大的身軀蕩開的水波,將帆船推出去很遠的距離。
“哎呀,這是個什麼東西,怎麼就沾在我臉上了,不僅有腥味,還有些鹹?”
大胡子拉扯著他滿臉黏糊糊的絲水,有些還流進了他嘴中。
張仙差點作嘔,打著冷噤說道“哎喲,這是那巨怪的口水,你咋就給吃上了,不覺得惡心麼?”
大胡子將頭上那黏糊糊的絲水給清理了下來,堆在甲板上足足有一大鍋。
他頗為得意,將板斧插於腰間,拍了拍手,顯示出大功告成的樣子……
嘿嘿笑道“這雞蛋清夠我吃一頓的了,嗯,這廝也不過如此,有板斧在手定讓它靠近不得!”
夏宇龍環視著靜得出奇的海麵,說道“那巨怪十分狡猾,我們得多加小心才是。”
寒門孤火將頭上那頂八角帽取了下來,用手梳理了被水浸濕的白發……
歎道“這船長的帽子很好,就是挺麻煩的……”
隨即他話鋒一轉,點著頭道“這廝已經徹底被我們給激怒了,臭小子說得沒錯,得多加小心才是,也不知我的三針寒有沒有刺中了它的要害?血液可是流了它一身啊!”
說著,他向大胡子瞟去了一眼。
大胡子還沉寂在勝利的喜悅中,卻不領會寒門孤火此話的深意……
他扯著嗓子,大大咧咧地道“有什麼好擔心的,那廝大而笨,經不起我這幾板斧……”
話說間,帆船又猛烈地搖晃了起來。
隨著“砰砰砰”巨響聲傳來,船尾已高高翹起。
夏宇龍急聲喊道“那怪獸又出現了,快!”
他已意識到情形危急,立刻甩出了神龍斬魔劍,向船的另一頭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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