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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連長將他的陶鋼戰靴重重地踩到甲板地麵上。
因為高速運轉而變得容易濺出的機油、陶鋼戰甲上被新鮮砍出的缺口中逸散的金屬粒子、被高速爆彈加熱的槍管鋼鐵、子彈與動力武器分解立場的特殊氣味分子彌漫在他的嗅覺感受器中,但其中十分罕見地,他的分析單元告訴他,這裡還有一股若有似無的麝香玫瑰氣味。
呸。這下賤又不要臉的惡魔崽子。
同他的本體一樣擅長花言巧語引誘人變得軟弱而墮落,淪為毒蛇們可悲的玩物,最終送掉他們的性命。
這就是第三軍團的那些惡物同他們的原體福格瑞姆的本質。強迫聖者墮落、誘惑堅守者放棄、腐蝕鋼鐵生鏽、讓精鋼軟爛如泥、讓一切秩序化為烏有、不遵守幾乎任何紀律——
直到他們於歡笑的潮水中將自己打入地獄,在片刻清醒中享受永世痛苦的折磨,卻又以藥物或是其他東西自欺欺人,自封為他們用自己與他人屍骸所建起的腐朽熱土樂園的君王。
他們現在享受一切享樂歡愉的代價早已在“未來”支付。所以他們永遠不會迎來未來,永遠不能壯大己身,也不能讓血脈與戰團變得偉大——他們隻是變成了一具雖因其龐大而暫時似乎能夠自持的殘骸,但沒有蓬勃發展的未來注定他們隻會不斷地減少、消失。
從一名光彩奪目的帕拉丁劍客變成奄奄一息的上癮者再到變成乾枯的白骨需要多久?
所需的時間或許並沒有當事人和旁觀者以為的那麼久。
這些或許迷茫或許喜悅地追隨蛇魔王子墮落的靈魂最終也會被無生者們拖入黑暗,敲骨吸髓。
對這個宇宙的命運和其他人來說,鳳凰的子嗣們已經實質上被拋棄了,變得對任何人都越來越無關緊要。
最想要展現自己的人最終反而變得沒有存在感,渺小,直到消亡。
直到被人完全遺忘。
從**到靈魂。
時間流逝。
生死存滅。
連這個銀河中對他們的記憶很快都會變得片甲不存。
這才是對這群墮落帝皇之子的最好處理,包括他們的原體,這才是他們應得的結果。隻有這樣,他心中的怒火才能得到稍稍的撫慰。
原本,事情雖然總是擾亂諸多而進展緩慢,但的確還是有朝著這方麵行進的令人欣慰的趨勢的。
尤其是當他們在基因之父那令人豔羨的全新金屬軀體的升華形態下,俘虜了這頭蛇魔的克隆體與他帶來的一堆跟隨者之後,拉烏斯曾經很是欣慰地以為,一切都要好起來了。
首先正義的複仇定然會在如此長的等待後得到一部分的執行。(雖然他的老夥計首席智庫特拉齊還在照看他們,沒把他們弄死,但考慮到特拉齊出於忠誠遵守原體的命令而不是自行其是做更正確的選擇還是情有可原。)
但最近當他因為基因之父對俘虜頻繁的召見和其他跡象,而向聚集起來拉庫安演算賢士預言小組們詢問新一輪邏輯預言的結果時,他們告訴他現在加入了最新的變化與因素後,邏輯演算預言似乎得到了某幾個變數更大的結論,而且沒有一種是拉烏斯願意目睹的那一種。
所以這才是鋼鐵連長的顧慮深處因素所在。早在於沙德努斯巢都那座最高的塔樓頂上,他看到蔑視者無畏用燃著白金色火焰與黑色閃電的靈能軍刀斬下的一刻便早已心有所悟:不管那是什麼,那在其他人包括帝國任何人的眼中隻能、就是、必須是費魯斯·馬努斯。故而,其餘兄弟都以為他的顧慮多在此處,可他實際早已想得更多。
在他剛剛成為鋼鐵之手的時候,他曾以為其他帝國世界也同美杜莎一樣,黑暗,殘酷,隻有吞噬和狩獵那些古老到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肉與掠奪從星軌上掉下來的垃圾資源來修補自己的遊牧要塞來生活。
少年一直以為這個宇宙中所有人的星球家園都是這樣。
但當當時還是拉庫安新兵的他踏足於彆的星球,發現其他人的世界竟是從古到今都擁有潔淨的空氣、大片的水源、穩定的大陸、有藍天、陽光、花兒與鳥的時候。
一種莫名的怒火便在那個時刻於他的內心深處熊熊燃起了。
憑什麼美杜莎的人民忍受了萬年來的一切又需要在歐拉努斯岩上拚死廝殺才能獲得一個可能成為鋼鐵之手的機會,而其他星球的人卻能在這樣天堂般的世界中長大,最後他們不用忍受更多的苦難卻也同樣能夠成為星際戰士?
那我們……美杜莎人一直以來所堅持所倡導的文化傳承……意義何在?所以他更加努力地磨礪自己、比同齡的新兵加倍的接受機械改造,很難說他是不是正是為了向其他表親們證明,美杜莎之子千百年來所承受的艱難困苦依舊是有價值的、不是毫無意義的。
麝香玫瑰那令人心煩意亂的可憎氣味又飄了過來。
阿爾維恩·拉烏斯握著他的雙手動力大劍眨了眨兩隻眼睛,一隻加裝了額外變焦功能的半機械眼,另一隻則已完全改裝成仿生義眼。
剛才讓他產生雜亂的思維腦波的記憶心境就是被這種腐爛蛇魔身上的惡臭熏香味道激起的。
阿爾維恩·拉烏斯在穿上自己現在這身幾乎與他融為一體的終結者鎧甲之前和之後都以命令開火的攻擊形式或親手上陣擊殺過許多名帝皇之子與他們的追隨者。
刺目的粉色或亮紫色鎧甲的這些墮落背叛者們中,那些高階的、半惡魔化的成員在近戰時大部分都會散發著麝香和其他香到發臭的香味,根據藥劑師的研究結果,這些香味不是徒有其表,受到黑暗腐化越深,這種香味對吸入者的嗅覺、視覺和思想等生理認知的改變就越強烈,但如果隻是少量或者短時間吸入,而吸入者又意誌堅定,那在幾輪徹底的“處理”之後,至少在檢測層麵上,是可以清除這種腐化香味的影響的。
他也承認,與那些奇形怪狀像個大號劣質珠寶堆積架子的墮落者們身上的味道比起來,這個惡魔崽子身上的氣味實際上沒有那麼讓人覺得濃得發膩、惡心與反感,甚至可以說帶有一絲新鮮花瓣的濕潤水汽,正是這種純然質樸的人類刻在基因中的古老氣味才能反激起他堅如磐石的有機質大腦皮層中的一些聯想刺激。
但,當麝香與玫瑰味和福格瑞姆這個名字與存在聯係在一起,那麼,他就不是一朵於晨光微風中搖曳的帶露玫瑰,而是一條剛剛從法比烏斯那墮落的腐肉溫床中孵化鑽出的豔麗毒蛇,一頭比藍寶石之王更加可惡的無生者,一個將要把鋼鐵之手們剛剛獲得的希望曙光吞吃入腹的、混沌邪神們的給予的最精彩的惡毒玩笑般的存在。
所以,既然方才是“福格瑞姆”本人先忍不住從耳室衝出來大聲駁斥鋼鐵連長立刻處死所有俘虜的諫言與對他的指控,並高聲在原體的禦前提出榮譽決鬥,那麼,拉烏斯很高興自己能有機會親手消滅這個威脅——儘管要求是“雙方都不許死鬥”,而且麵對一名實際上靈巧善戰的原體,即使終結者的勝算也很低。
但那是一個才剛剛降世的惡魔崽子,而且沒有穿戴盔甲,隻拿著一柄夏巴爾軍刀,雙方都沒有打開武器的動力立場,基因之父此時也對拉烏斯還沒有什麼顧慮和懷疑,所以不會再有第二次更好的機會了!
你看,假如拉烏斯在爭鬥中因為意外碰撞所以指頭被碰歪了剛巧摁下了立場按鈕然後還發生了一些不幸的動力甲短路,那就不能怪之後所發生的一切了。是這樣。
其實即使被怪罪和處決,指揮官也覺得是值得的,因為他在決鬥被提出的同時便冷酷地計算了自己與基因之父對這個宇宙未來的演算所會產生的擾動比,並在其他兄弟能為他們打圓場之前立刻接受了克隆鳳凰的決鬥邀請。
很顯然,他,阿爾維恩·拉烏斯在這裡死去對之後年代的銀河未來的擾動與“費魯斯·馬努斯”能夠成功重臨美杜莎並重整軍團這件事相比——微乎其微。
他是渺小的,但渺小的一粒沙在正確的時間和地點也能夠改變……大局的走向。
鋼鐵連長握緊了他動力大劍的劍柄,把鋼鐵包裹的拇指緩慢地放到了立場啟動按鈕旁邊。
那條可惡的、狡猾的、致命的毒蛇就潛伏在附近,他知道。
因為福格瑞姆隻穿著一件普通的工裝,所以這條毒蛇每一次出擊都不能讓自己受傷,而每一次出擊都選擇了最刁鑽毒辣的角度。
不過這幾次之後對方應該也試探出來了,拉烏斯的機械改造程度之深應該是福格瑞姆沒有預測到的,假若此地站立的是其他戰團的終結者修士,在受到頭兩次對後腰或者膝關節的攻擊之後就應該已經暫時失去戰鬥力或者無法維持平衡了。
但阿爾維恩·拉烏斯在終結者鎧甲的覆蓋下的作為人類的軀體實際上已經沒有剩下多少生物質了。這些對普通的血肉來說相當淩厲的攻擊對他來說不過是可以取舍和進行補償的調試,終結者的速度原本就不可能完美攻擊到基因原體,而且是以快速劍術出名的福格瑞姆,對方沒有穿甲嚴重影響了防禦力但優點是他的本身的輕盈度也會得到最完美的發揮。
所以,拉烏斯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像一隻撲打飛蛾的格洛克斯獸一樣憑著自己的雙手大劍追上並擊中對手。
他所要做的隻是假裝已經在前幾次攻擊中受到了一些削弱,隨後耐心等待毒蛇出洞,最後用自己全身的武器給予他致命一擊。
他有且隻有一次機會,必須萬分謹慎把握。
鋼鐵之手在之前的交戰中已經錯失了數次良機,但每一次他都會吸取上一次的教訓,這一次他一定不會讓對方得逞。
為了費魯斯·馬努斯!
連接著各處不同觀測波段的邏輯回路將集中運算後得出的分析預測數據輸入他的大腦。
機械與芯片高速運轉的熱量從代替了他的嘴唇的呼吸柵格中噴出嘶嘶的熱氣流。
忽然。他猛地拔出爆彈槍對著一片似乎在微微晃動的陰影打出一連串點射。
四處飛濺的火花與叮當的擊打聲之後看起來並未擊中他的目標。
尖端為半側弧形的獨特長劍式軍刀用一種連鋼鐵之手引以為豪的邏輯預測也無法計算出的角度與速度在鋼鐵連長的頸側出現——因為軍刀使用者對自身每一塊肌肉的控製都臻於完美卻又毫不刻意,使得劍刃的運行痕跡仿佛空氣的流動那樣自然。
劍刃幾乎不是“分開”它攻擊路徑上的空氣,而是氣體的分子為它讓開了一條路似的。
隨後阿爾維恩·拉烏斯的雙手大劍陡然朝著攻擊者修長的身形靠去,仿佛無害似地——
在動力立場打開的同時,拉烏斯紅色的義眼倒影中,那條年輕的毒蛇朝著鋼鐵連長微笑起來。
一把維修螺絲刀被狠狠插進了拉烏斯目鏡的接口。
“停!”
——————————
隨著藥劑師與技術軍士抬走了嚴重受損的拉烏斯,費魯斯·馬努斯宣布暫時散會,軍官們向基因之父臨時進諫的會議便如此結束了。
福格瑞姆站在機械王座旁,目送著顯然因為目睹萬年死對頭之首福格瑞姆的臉持續出現在費魯斯身旁三尺內這種讓人想立刻發癲的情況下,久違地開啟了情感模塊裝置壓抑了自己情緒的鋼鐵聖父與其他高級軍官們。
後者在基因之父的嚴厲命令下,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原體所在的大廳。
他們都知道其實鐵手軍官們都沒有走遠,並隨時準備火力全開地衝回這裡殲滅父親的敵人。
“如何?在經曆了這些之後。你還有信心嗎?這可不是當年的拜占斯。”
年輕的鳳凰搖搖頭,一縷被切斷的銀發順著他的耳畔飄落,他一把抓住它,塞進了自己的衣服口袋裡。
“鋼鐵連長的指控其實……”他沉思了一下,“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迦樓羅用一種驚訝的情緒脈衝傳遞給了無畏鳳凰,然後被後者用一個嚴厲的“安靜聽著”的訊號回複。
“但是。”這個更為年輕的鳳凰向他現在的養父或者說養兄們指出。“我是說,你們,或者他們在指控第三軍團的我的子嗣們的種種墮落形貌的時候,沒有意識到嗎?假若不看油漆鍍層的顏色,隻用本色的陶鋼、銅合金與鋼鐵,再把那些矯飾與多餘的線路去除的話……”
無畏鳳凰忽然知道了這個宇宙中更年輕而直接的自己想要說的是什麼,一種巨大的恐懼感忽如其來,籠罩了他的靈魂與信心,就像遠處海麵上升騰起的一團烏黑的颶風,你能看到它,並且知道自己很快將要接受它的考驗——
“不——等一下,福格瑞姆——”
但這個年輕人顯然在認識到自己可以從他所謂的“老師”法比烏斯的“嚴厲”教育下走出來之後,在這裡自以為很嚴厲但實際上一直在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快速地成長、像是海綿一樣吸收著拉庫安、卡拉古、多弗克還有博古斯的鋼鐵之手的文化與知識。
在這兩位養育者不自知的縱容下,年輕的克隆鳳凰很快地變得大膽而敢於挑戰權威起來。
他沒有像之前住在藥劑師的育兒艙裡那樣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並及時安撫對方並住口,而是雙眼直視著麵前的銀色巨靈說出了下半句。
“……那些切除了自己發聲器官與呼吸器官,用機械義體取代它們的鐵父從外表上看起來實際上和噪音戰士真的很相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