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咖啡搭檔停下來凝望著十字拐角處紅綠交錯的塑膠跑道時,投射著陽光的跑道就會染上不同的顏色。
“怎麼沒有看到智媛,不會是今天又請假了吧?”
“沒錯,這個讓人抓狂的臭丫頭說今天身體不舒服不能來了。”
申正煥一邊向竊竊私語的咖啡搭檔解釋,一邊屈膝蹲下,再站起來,轉動肩膀和脖子,不久又後背挺直,伸展腰部做深呼吸。敏荷不自覺的看向咖啡搭檔,很快熱氣便如雪花般在三個女人之間蔓延開來。
“怎麼就這麼巧,智媛可是女生組的運動健將啊。竟然說不來就不來了。”、“再怎麼不情願也得顧及分行長的臉麵吧。”、“這可是總部組織的活動,聽說智媛就是因為tva的背景才被總部下放下來的,不然就她那工作態度早該回家了。”
三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得熱絡,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孫美玉主管不斷逼近的視線,就在她們三人依然一動不動或踮起腳尖的往入口的方向投以遙遠視線的時候,孫美玉靠近到她們背後搭話道。
“周末被人從熟睡中叫醒確實很煩,不過這樣出來了心情也挺好的不是嗎?我們是同事,像運動會這種活動最考驗的是團結。”
孫美玉說話的瞬間,三個女人從眼球內側開始,經過脖子,連接到僵硬的肩膀和胃腸的痛覺線已經開始啟動了。當美玉伸出手要碰觸臉色最黑的敏荷肩膀的瞬間,三個人的臉上呈現出不同程度的微動。但恰好此時,申正煥帶著全新光芒的視線投向美玉。
“老婆你就不要活動你的嘴了,抓緊時間熱熱身吧。待會兒不要因為身體僵硬而受傷。”
“怎麼你現在這麼擔心我會受傷嗎?”
申正煥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大家就豎起了耳朵,一向喜歡吵吵鬨鬨甚至大打出手的問題夫婦居然難得呈現出如此溫情的一麵,申正煥的低聲細語換來的是美玉深邃溫暖的目光回應。咖啡搭檔無法判斷這是什麼情況,時間緊急就好像手機電池餘量隻剩下百分之十幾一樣,她們隻能更加焦急的尋找著還未露麵的同事。
“奇怪煜誠哥和明曜哥怎麼也沒看到呢,承美你今天沒和他們一起來嗎?”
“嗯,今天沒有。”
承美一邊擦汗,一邊迎著那三個女人的目光。當那三個女人向前一步準備打探更多消息的時候,明曜那洪亮的聲音如耳鳴般回蕩在大家的耳中。
“大家好。”
不光是承美和那三個女人,分部的所有人也紛紛抬頭望了望距離自己十幾步遠的煜誠和明曜。目光簇擁著的明曜總是回頭對承美報以明媚的微笑。但承美的目光卻越過明曜落在煜誠的身上,煜誠的臉像白紙一樣蒼白,但在與承美對視的瞬間,煜誠還是擠出一抹沉靜的笑容,在很久以前,承美就很熟悉那個微笑,那是一個人明明很累卻仍舊送給彆人的微笑,或許正是因為那個笑容過於堅強深邃反而讓承美漸漸感到某種異樣。但不及承美多想,申正煥從人群中轉出來,對明曜和煜誠吩咐道。
“怎麼來這麼晚,你們抓緊時間熱身吧。”
“好的,申主管。”
在明曜的敦促下煜誠繼續挪動著發軟的腿做起了熱身活動,之前隻是腋下流汗,現在煜誠已是腰背都濕透了,額頭上的汗順著耳邊流淌到脖頸。承美猶豫的看著煜誠,終於忍不住關切道。
“鄭代理你不要緊嗎?”
“怎麼會沒事,昨天吐了一整夜後一宿都沒睡。”
聽到明曜的解釋,承美再次長久的望著煜誠的身影。
“在家待著多好,參加運動會應該有些逞強吧。”
“我就慢慢走路吧,分行長不是說必須全員參加嘛。”
煜誠對承美說道。
“分行長雖然是那麼說,但身體很重要,總不能連身體都不顧隻顧及分行長的麵子吧。”
明曜靜靜的笑著,同意了承美的話。
“承美說得對,你今天絕對不能儘全力,就大概裝出個出發的樣子知道了吧。”
煜誠沒有再說什麼,隻是靜靜的轉過身繼續做著熱身活動,那像受罰的人一樣微駝的身影讓承美鬱悶,鬱悶的心情越發高漲,後來連呼吸都不順暢,每當承美與煜誠目光短暫交彙,承美都有種奇妙的感覺,好像火球一樣的東西無休止的從胸口沸騰出來。
“喂,大家都聚齊了啊,都熱好身了嗎?”
議論紛紛的眾人迅速停止了說話,因為從不遠處傳來了分行長醇厚的聲音。
“那就加油乾吧,讓我看看第一名是你們誰拿的。”
“我的!” 、“我的!”
聽到大家篤定的回答,崔仁赫的眼睛裡頻頻閃爍著笑意。趁崔仁赫準備的工夫,申正煥轉過身衝大家做了一個滑稽的表情,讓大家詫異的是這一次他並沒有站在分行長的立場重申指示。
“我們就拚儘全力的參賽吧,比起在職場榨乾血死掉還是在運動場上累死更勁爆。”
槍聲一響,賽場上的所有穿著白衣服的人(統一標準,賽跑白色行長衣服)就像強風刮散海上雪雲那樣衝了出去。在那陽光忽明忽暗的間隙裡,陽光時而瀉落,銀白色的衣服像雪花般閃爍,從看台上看去就像海平麵上反射的光線倍增似的,讓人隱隱有一種璀璨的海鷗從海麵掠過的錯覺,承美看得津津有味,明曜拿著加油棒和誇張的卡通頭飾朝承美的身邊轉來。
“你替智媛真的沒關係嗎?要是累了一定要跟我說啊。”
承美捂著嘴巴笑了笑。
“喂,你才是會有事的人吧?”
承美再三忍俊不禁,明曜急得跳腳。
“什麼話啊,我一點兒事都沒有好吧,為了長跑我特地練了短程馬拉鬆。不過要說有事煜誠哥才是我們中最慘的那個,明明一點運動量都沒有參加什麼馬拉鬆啊。”
聽到明曜這番話,承美漸漸變得焦躁起來,但為了不被明曜看出破綻,隻好勉為其難的笑了笑,然後承美和明曜再次默不作聲的看向跑道。
一出起跑線, 頭暈耳鳴就像暴風雪突襲一樣讓人提不起精神,在經曆了四次短暫停頓後,煜誠被遠遠的甩在人群之後。分行長崔仁赫和煜誠算是同病相憐,當他看清替代他跑在人群最前麵的是總行的文行長和副行長之後,他果斷的絆住了自己的腳。
“崔行長您沒事吧?”、“崔行長!”
申正煥和孫美玉從看台中跳出來跑到崔仁赫麵前,崔仁赫用閃閃發亮的眼睛凝視著申正煥,不久又露出他招牌式微笑。
“能沒事嗎?一把老骨頭了。”
看著的文行長,崔仁赫假裝遺憾的歎了口氣。
“早知道會出醜我就退賽了,這一跤摔得,有點兒跌份不過你們可得替我掙回來啊。”
巴士行駛在冷氣彌漫如風雪交加的回程路上,作為負傷退賽的選手煜誠係著安全帶坐在最前排的座位上(後麵空無一人),看著被強風刮起的椰子樹,雖然濕滑的溫度臨近降雨點,但卻許久不見落雨的跡象。和賽場上的風雪兼程相比,煜誠的心情是寧靜而空白的。大片雨珠下降的速度有多慢,如果不是在行駛的巴士裡,似乎可以用肉眼看到六角形的結晶,但是當風再次刮起時,即便隔著一層嚴實的玻璃窗,巨大的雨珠像工作狀態的爆米花極其在空氣劇烈轉動一樣,雨珠會直接從煙霧般的地上往上竄,那種感覺就如同雨不是從天而降,而是從地麵不斷冒出被吸進空中一樣。
從環山彆墅出來,坐在駕駛位上的珠鉉心情也陡然一沉,就在她醞釀著情緒準備撥通池勝浩的電話時,媽媽的電話打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