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
“阿布?!”
得知消息,快馬加鞭趕回來的孛羅帖木兒,撲在了父親病榻前嚎啕大哭。
然而此時的答失八都魯,已然成了一具發硬的龐大屍首,隱約散發著臭味。
“孛羅。”
這邊脫脫端了個盤子遞過來“這些都是從你父親身上取下來的。”
盤子裡,是從答失八都魯身上取出來的十幾塊彈片。
上麵的血漬早已經乾枯發黑,扭曲的形狀凸顯著在身上留下的印記。
脫脫沒說的是,當時爆炸的氣浪是將答失八都魯,連人帶馬一起掀翻。
戰馬壓住了答失八都魯的一條腿。
垂死掙紮的戰馬不斷扭動身軀,給答失八都魯帶去了極大的痛苦。
就連兩個鳥蛋都被馬背給擠爆。
被拽出來的時候,身下是一塌糊塗,極為淒慘。
其實他算是運氣好了,林道用的是增程彈,隻有高爆沒添加燃燒成分。
否則的話,孛羅帖木兒回來,見著的隻能是一具燒焦了的屍骸。
“阿布~”
紅著眼的孛羅帖木兒,接過盤子打量著上麵的彈片“這是何物?”
“不知。”
脫脫搖頭“隻知會飛,帶著白煙飛過來,晴天霹靂般爆裂開來,飛濺的這種碎鐵塊,連鐵甲都能擊穿。”
孛羅帖木兒伸手取出彈片打量,片刻之後咬牙切齒的握緊。
力道之大,甚至刺破了手掌心,鮮血滲出來。
若是林道見著這一幕,會好心的提醒他。
‘你這麼乾,容易破傷風啊~’
“我要報仇!!”
“說的對。”脫脫用力頷首“要報仇!”
留出了一天的時間,給孛羅帖木兒去為父親處理身後事。
之後,脫脫再度召開了軍議。
這次的軍議,氣氛明顯沉重了許多。
高郵城的紅巾軍,強悍的出乎意料。
先是妖物縱火,燒毀了火藥。
跟著又出來了古怪的,能夠飛行的霹靂,把攻城器械都給打壞。
沒有了火炮與攻城器械,攻城難度瞬間翻上好幾倍的提升。
“可以起炮。”
“用回回炮破城。”
參議龔伯,提議用百年前的破城利器。
這邊河南行省左丞相泰不花,當即反駁“回回炮我知道。”
“的確是破城的好東西,當年破襄陽城就是靠的這個。”
“可問題在於,這東西最遠隻能扔二百五十步。”
“那天會飛的霹靂,落到答失八都魯身邊的時候,已經超過四百步了。”
話題很簡單,起炮什麼的,根本就起不來。
紅巾軍那邊直接扔霹靂過來,起炮就被炸垮,毫無用處。
“那就挖地道!”
李察罕提議“從地下挖進城裡去,我就不信了,紅巾賊的霹靂,還能扔地下去。”
不少人點頭表示讚同,一旁的王保保,卻是拉了他的衣袖“阿布,不可。”
“嗯?”李察罕不解“為何?”
“高郵這裡河網縱橫,邊上就是高郵湖。”
“若是挖地道,挖不了多深就得滲水。”
眾人聞言皆是恍然。
雖說自己的提議被挑刺,可李察罕卻是滿意的看著義子。
年紀輕輕就懂得這些,不愧是我的繼承人。
“收買如何?”
“就像是攻濠州一樣,收買城裡的守軍開城。”
有人提議故伎重施,可很快也有人反駁。
“我等連城內兵將是誰都不清楚,隻知道有個偽明王。”
“如何收買,如何聯係,收買誰?”
這次元軍的實力非常強大,他們就是抱著一戰破城的信念來的。
前期的準備工作裡,壓根就沒有收買這方麵的準備。
事到臨頭抱佛腳,難度可想而知。
很明顯,這一招難以成功,至少是短時間內看不到成功的希望。
而脫脫最缺的,就是時間。
不僅僅是後勤補給的巨大壓力。
更大的壓力在於,他在朝廷中的敵人,正在不斷的射著冷箭。
脫脫必須儘快的結束戰事,返回大都去穩住局麵。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黑著臉,紅著眼的孛羅帖木兒咬牙出聲“百萬大軍一起壓過去,填也填滿了這座城!”
並沒有百萬大軍,甚至算上民夫也是連一半都沒有。
可畢竟是彙聚了元廷的主力兵馬,這麼多的大軍不顧傷亡的一起上,必然是能淹沒高郵城的。
唯一的問題在於,除了脫脫帶來的兵馬是朝廷直屬外。
其他人的兵馬,都是各自部眾,乃至於聯合起來的地主武裝。
直接強攻淹城這種戰術,必然會導致巨大的傷亡。
你孛羅帖木兒為父報仇,我們可以理解。
但是拿我們的勇士性命去拋灑,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爭吵沒有意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脫脫的身上。
這位丞相的威望,足以壓製所有的反對聲音。
脫脫的目光,自眾人麵上一一掃過。
“各部皆出精銳,先行夜襲!”
“若是夜襲不成,那就全軍淹城!”
元軍各部,點選精銳準備發起夜襲作戰,調動頻繁非常熱鬨。
而高郵城內,同樣也熱鬨。
城外眾多村莊的百姓們,被遷入了城內,將這座本就不大的城,塞的是滿滿當當。
人多了,事自然也多。
尤其是許多村霸,往日裡在村中橫行慣了,進城也難以改掉惡習。
“憑什麼他們吃肉,我們隻有粥喝?”
一處粥場內,幾個漢子大聲指責分發食物的眷屬“我們要吃肉!”
分粥的都是女子,見著幾個漢子氣勢洶洶,一時之間畏縮不已。
她們不願意多事,也就默許了漢子們過來打肉。
殊不知,人是從眾的。
有人成功吃到了肉,其他人頓時不乾了。
呼啦啦的全都圍攏過來,大喊著要吃肉。
眷屬們被嚇壞了,聚在一起瑟瑟發抖。
她們的懼怕,更加刺激了想吃肉的人,甚至已經直接動手開始搶奪。
你來我往之間,甚至大打出手,甚至掀翻了幾口大鍋。
“都滾開!”
緊急時刻,在後麵廚房乾活的馬秀英,得知消息後,與藍氏以及十幾個老人孩子婦人,拎著菜刀勺子等物衝了出來。
“不許亂!”
“明王有令,城內行軍管,鬨事者皆軍法處置!”
馬秀英的呼喊聲,讓混亂的狀況稍稍平息。
可有村霸無賴子,卻是大笑著上前“咱們可沒鬨事,咱們隻是想吃肉而已。”
“彆人能吃肉,我們憑什麼不能吃?”
“大家夥都說說,是不是這個理啊~~~”
附近許多人都是同一個村子的,這個時候自然是幫村霸說話。
而且麵對的都是女人孩子老頭,他們的喧囂張狂之聲,震耳欲聾。
藍氏明顯被嚇到了,雙手拽著馬秀英的手臂“算,算了~就是一些肉而已,等明王知道消息,肯定不會放過他們~”
麵色有些發白的馬秀英,卻是寸步不讓。
她舉起了手中的菜刀,高聲嗬斥“這裡的肉,是給傷病員準備的。”
“誰都不許吃!”
村霸大笑,乾脆抬手扯開了衣襟,露出了胸毛“小娘子,脾氣倒是挺野的。”
他邁步上前,直接將胸膛抵住了菜刀,抬手拍著自己的胸口“來來來,往這裡砍!”
馬秀英膽子大,可真讓她揮刀砍人,也是沒那份底氣。
眼見著麵前容貌姣好的女子不敢動手,村霸的心氣被頂上了天。
他得意至極的哈哈大笑,抬手就往馬秀英的臉上摸去。
“小娘子,讓哥哥我~~~啊?!”
馬秀英手起刀落,砍在了村霸的手上。
頓時鮮血橫流。
村霸連連後退,捂著手慘叫。
這一幕,讓正在搶肉的眾人,都是為之一頓。
真敢揮刀啊~
“明王有令。”麵色泛紅的馬秀英,大聲高喊“行劫掠者,以軍法處置!”
“我的手~啊!”手上的傷口深可見骨,村霸憤怒至極的嚎叫“臭xx!我要殺了你!兄弟們上啊,吃肉耍女人~~~”
幾個村中潑皮,與村霸的兄弟,叫嚷著上前。
‘砰!’
一聲槍響,衝在最前邊的潑皮,胸口上爆出血花,慘叫著倒在了地上。
其他人的腳步,隨之戛然而止。
眾人皆是下意識的看向了聲響來處。
騎著馬握著槍的林道,不知何時來到了這處粥場。
他的身後,跟著一整隊的侍衛親軍,帶隊的正是常遇春。
上百甲士洶湧上前,迅速控製住了粥場。
林道策馬上前,目光看向了手中還握著菜刀的馬秀英。
藍氏急忙拽著馬秀英行禮。
“參見明王~”
林道的目光,在粥場內掃過,開口詢問“護兵何在?”
粥場不可能都是老弱軍眷,都有安排兵馬護衛。
可這處粥場的護兵,卻是不知所蹤。
不多時的功夫,一什長帶著部下急匆匆的趕過來見禮。
林道壓根就不問他們去了哪兒,隻有一句話。
“自己去軍法處領軍法。”
什長的腿抖個不停。
自有一什侍衛親軍上前,押著他們去軍法處。
林道的目光,看向了惶恐不安的村霸等人。
“既行劫掠事,自當以軍法從事。”
早就等的不耐煩的常遇春,當即帶人上前,將村霸等人控製住。
在他們哭喊哀求聲中,揮刀斬下。
一顆顆的人頭滾落於地,不少膽小的人都被嚇到捂住臉。
按理說,事情到這一步就該結束了。
後續恢複秩序,該乾嘛乾嘛。
可林道的目光,卻是看向了搶肉吃的人群。
“既行劫掠事,自當以軍法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