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複興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位於杭州的醫院內。
此時已經是10月25日,距離那次突擊已經過去了10天。
由於10月15日那次驚人的突擊,日寇在平安鎮硬是多逗留了3天。
直到114師團在金山衛登陸後接過了指揮權,日寇才在杭州灣北岸逐漸打開登陸麵。
柘林、西新一線被突破,借助側翼攻勢,金山衛與漕涇失守,稅警總團一部在李希烈的帶領下往嘉興駐守,同時駐防海鹽、平望。
10月19日
日寇宣布第6師團師團長換人,理由是生病了。
土地廟的事情被嚴格封鎖,而對金陵發布的戰果,予以堅決否認。
而在這一天,第6師團與第18師團相繼爆發霍亂。
隻是沈複興並不知情,那4名士兵當天看著衝鋒陷陣的戰友,當場就抱著炸彈,與小鬼子同歸於儘。
這才有了突擊隊的暢通無阻。
陷陣之誌,有死無生?
他們早就把自己當成了死人,也擁有了自己的選擇。
他們,選擇轟轟烈烈的死!
可第6師團的霍亂還是爆發,隻能說,蒼天有眼。
由於情況嚴重,部隊甚至被迫停在了奉賢,沒有繼續北上。
10月20日
朱紹良從中路軍調離,中路與右翼軍合並,交由張發奎指揮。
小諸葛白崇禧終於有了發揮的餘地,沿著虹橋、鬆江、楓涇到嘉善,擺出縱深接近10公裡的防區,掩護蕰藻浜部隊的撤退。
沒錯,指揮部鬆口了。
當初十幾個師都無法將日寇從羅店趕下海,如今右翼軍這不足4萬的部隊,他們自然也不會抱什麼希望。
麵對幾乎停擺的日寇南路軍,總指揮部下達了緩緩撤退,到11月4日完成整體撤退。
因為11月3日是不光是明治節,還是【九國公約】開會的日子。
同一天,鬆井石根在自己的日記裡如此寫下:
還有14天便是明治節日,原計劃占領整個申城,將戰功作為最大的禮物用來歡慶這個節日。
第6師團的報告實在讓人失望,我們的指揮官太過相信教條主義,也太過相信自己的部隊。
他們在河北、在東北幾乎沒有經曆過特彆巨大以及激烈的戰事。
這讓他們在麵對沈複興及教導總隊時,吃了大虧。
第一批遺骸已經運往西本願寺廟,約有22000具,東本願寺廟也收容了3500具,這些都是首批次登陸死亡的官兵。
麵對如此巨大的傷亡,我作為派遣軍司令,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而在10月23日,派遣軍戰損記錄官記載:
截止10月23日,派遣軍累計因戰死傷25323人。
哎呀,為什麼死亡+受傷的數量與士兵骸骨數量剛好一致,啊,好難猜啊。
是不是延後2個月記錄,就可以不計算在淞滬會戰的死亡名錄了??
對咯,經常在戰場上數人頭的小夥伴一定知道,後方因病、失蹤、落海,這些都是不計入【戰】死數據的。
鬆井石根寫完了日記,心情沉重地合上,作戰室的師團長們已經等在了那裡,大規模戰事結束,他們也被召集到了指揮部。
申城市區已經淪陷,沒有什麼四行倉庫保衛戰,也不需要四行倉庫保衛戰。
取而代之的是:
【羅店大捷】
【水淹楊家行】
【瀏河破襲戰】
【陸渡鎮大捷】
【大場殲滅戰】
【平型關大捷】
【火燒平安鎮】
這個國家與民族的抵抗意誌在一場場不屈的戰鬥中,在一次次血與火的勝利下,早已向這個世界宣告了他們對待侵略者的態度!
對於日寇參謀本部來說,如此慘痛的代價,申城的戰鬥就應該到此為止了。
鬆井石根坐下之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大本營的停止線已經發出,北麵以太原、石家莊、德州一線,保證控製區安定。”
“在申城,命令我們以蘇州、嘉興一線停止。”
“另外,我已經同意了法蘭西神父饒家駒的要求,在南麵市區老城廂北麵的難民營,你們要約束好各自的部下,在聚光燈麵前,都給我老實一些!!”
“現在國際上對我們的軍事行動存在很大的擔憂,各國的領事已經開始頻繁活動,在東京同樣是如此。”
他的話說完,就看到一群老大不樂意的師團長。
也沒錯,新來的還沒撈到什麼戰功,就讓他們停下?
而幾乎苦戰了近3個月的第一批登陸部隊,讓他們停下就更不可能的了。
但大本營的命令就是如此,鬆井石根已經變成了華中派遣軍司令,而朝香宮鳩彥親王成為了申城派遣軍的指揮官。
“都沒意見那就就這樣,申城派遣軍方麵,至蘇州、常熟至福山鎮一線停下,不得追擊。”
“第10軍按照平望、嘉興至海鹽一線停下,確保申城南翼安全。”
說完,鬆井石根直接走人,似乎並不想多說。
這時候,第10軍指揮官柳川平助看了一眼親王,嘴角浮現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回到駐地之後,柳川平助立馬召開會議,隻是這次的會議有些不同。
第10軍擴大會議,他破例讓大隊長、甚至部分中隊長也參加會議。
在金山衛的縣衙裡,數百名年輕軍官齊聚一堂。
台上的柳川平助剛把大本營與方麵軍的命令複述一遍,狂熱的中下級軍官瞬間被點燃。
“那些死在海灘上的勇士會死不瞑目的,決不能停下進攻。”
“平安鎮,閣下,請不要忘了在平安鎮發生了什麼,沈複興那個戰犯必須被抓起來審判!”
“八嘎!他竟敢屠殺皇軍的勇士,絕對不可饒恕,打到支那的金陵去!”
“對!打到金陵去,替平安鎮的冤魂報仇!”
柳川平助萬萬沒想到,這些愚蠢的中下級軍官居然這麼容易就被煽動了。
攻克敵國國都,這是什麼樣的榮耀?
但火候還不夠,他故作為難:“但是,我們的糧草與彈藥並不充足,恐怕到不了金陵就會消耗一空。”
見長官並沒有直接拒絕,而是提出困難。
立馬就有聰明人站起來大聲喊道:“糧食不夠,我們可以就地征糧,光是金山衛就搜出了12萬斤(1200擔)的糧食。”
“彈藥不足怎麼辦呢?”柳川平助再次愁眉苦臉,仿佛不是他不想,而是做不到。
“我們可以拚刺刀!”
“對,還有萬歲衝鋒!”
一眾年輕軍官紛紛響應,情緒激動。
柳川平助這時候卻看向了其他人,第6師團代理師團長,第18師團師團長牛島貞雄,第114師團師團末鬆茂治與國崎登等將領齊齊點頭。
“既然這是大家的意思,那我也不便阻攔,各部抓緊時間準備,特彆是就地征糧。”柳川平助顯得很無奈:“那些願意支持我們事業的支那人,是時候展現他們的忠心了。”
很快,大批年輕軍官帶著士兵們衝向了四麵八方那些家裡掛了膏藥旗的地主家裡。
幾天後的【申報】消息:
申城外圍超過200戶人家遭到征糧,日寇獲得超過480萬斤(48萬擔)糧食。
當然,這期間發生了什麼,就沒有細說了。
日寇這邊第10軍公然違反參謀本部的命令,向著嘉興進軍,企圖從太湖南邊繞行,奔襲金陵。
那邊日寇開始向著金陵蠢蠢欲動,這邊沈複興醒來的第一眼就是麵前厚厚一摞,放滿了整個病房的戰報。
“小滿~”隻是一開口,沈複興就聽到了一個極為沙啞的聲音,喉嚨似乎發炎了。
“誒!叔,你醒了!”沈小滿快速衝到床邊。
在那天完成突破日寇封鎖之後,連續3晝夜沒有休息的沈複興終於病倒,被張發奎強製送到了最近的杭州醫院救治,與孫立人同處一家醫院。
手臂、肋部的舊傷複發,外加吸入大火的濃煙導致輕微感染,連續發燒幾日,每次短暫醒來,便再次昏睡。
金陵的老頭子在收到那兩把指揮刀後,專門派人來看望過。
得知沈複興還在昏迷之中,甚是感動,便親自寫下【忠勇為國】送到病床邊。
此刻,沈複興就這麼愣愣地看著【忠勇為國】這幾個字:“沒了?就這?”
媽的,是不是太小氣了?
沈小滿端來一碗皮蛋肉粥:“王叔也是這麼說的,說什麼好歹給些撫恤金,給兄弟們發下去。”
沈複興點頭:“正該如此,我不拿就算了,兄弟們的撫恤算了。”
他沒有繼續說,沈複興已經反應過來,那位這是讓他自己找財神爺要錢的意思。
“沈長官,你醒了?”
那邊,孫立人坐在木質輪椅上被推了進來,沈複興隻看了一眼,便有些心疼這位。
手臂、肩膀、大腿都纏著繃帶,看起來比他嚴重多了。
“我感覺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現在好多了,你這樣子,怕是不能跟我們去金陵了吧?”沈複興遞過去一份電報。
孫立人接過來一看:“長官,你這聲音還有,你這樣子就能去?調稅警總團去,就是為了安撫民心的,沒實際意義。”
沈複興搖頭,忍著喉嚨發癢,繼續開口:“我得出麵啊,這幾天,陸續有好幾支部隊到達申城附近,他們會接替稅警總團的防務,我們要撤到金陵城內休整,還會有一個盛大的入城儀式。”
“啊?那”
沈小滿馬上遞過去另一份電報:“陳長官已經開始率軍進駐國防線,這仗,有的打了。”
孫立人接過電報一看,果然如此,18軍與36、87、88一部撤入第二道國防線,錫澄線。
粵軍、川軍、湘軍已經開赴吳福線,目標依托要塞工事,堅守至少一個月。
目前,申城市區外圍隻剩下67軍斷後,隻不過這次,屬於有序撤退。
他又翻開第二份電報,卻是一份全軍通報,孫立人有些憤怒:“這幫兵痞,竟然殺了人家保長全家,還搶劫富戶?”
小滿嘴角微動:“說是找不到防線的鑰匙,其實就是補給問題,這事兒內部都傳開了,聽早上送電報來的人說,那會剛好部隊進駐,向當地索要軍糧,結果一個個都說沒有,就被抄了家。”
“好家夥,十幾個村鎮都被搶了,從100多戶地主、保長家裡搜出來200萬斤糧食,還有30多萬大洋,400多根小黃魚。”
“陳長官與張長官都發了火,槍斃了十幾個營、連長,糧食留下,其他就”
孫立人與沈複興對視一眼,都很無語。
什麼找不到鑰匙,這全都是借口,一錘子或者一手榴彈的事情,誰還傻乎乎的找鑰匙?
這些個地主老財,不想跑,還不想供給軍隊
孫立人放下電報:“誒,我下午就要轉到金陵醫院,雖然還不能走路,穿上衣服短時間騎馬還是沒問題的,到時候我陪您一起吧。”
沈複興點頭,不想再說話,而此時,門外突然有個熟悉的身影探出身。
“哎喲,老爺,您可受苦了,老夫人聽說您住院了,本來想親自過來,硬是給我攔下了。”
白發蒼蒼的老管家衝到他麵前,左看看右看看,拉過小滿:“老爺的哪裡受傷了?”
沈複興無奈擺手,沙啞道:“我沒事,小滿,你安排一下,讓老王帶上東西,我們明天回去一趟。”
他確實需要回去一趟,母親一個人在慈城,到時候日寇打過來怎麼辦?
沈複興打算,把老人家送到川府盆地。
也不能怪他自私,若是日寇真衝入浙江,抓了沈母。
那就是一場真正的狗血劇了,弄不好,是要亂了軍心的。
10月26日
沈複興與老王、小滿驅車回家養病,稅警總團全權交由李希烈、廖肯與楊守義管理。
當然,最後那個家夥,隻有建議權,沒有執行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