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白大爺。”
白遠樵一邊回應,一邊晨練:“沈總團長早!”
冬日的早晨陽光灑在白遠樵身上,似有功法蒸汽升騰。
沈複興也難得看白大爺晨練,便停下腳步,與監督的法蘭西武官洛裡駐足觀看。
隻見他白大爺生得背部寬厚如虎,腰部粗壯如熊,一杆長槍呼嘯著帶起陣陣勁風,好一個撼天獅子下雲端,搖地貔貅臨座上
兩人看得腦門直冒汗,真怕自己被蹭到一點。
就在這時,有傳令兵急匆匆跑來:
“報!紅河河穀大事情不妙~”
好在最後在看到了那名法蘭西武官洛裡,傳令兵硬生生咬著舌頭改口。
“不要急,發生了什麼事情?”沈複興勉強擠出笑容,衝身旁的洛裡示意。
“元江?紅河河穀怎麼了?”洛裡雖然聽不懂中文,但發音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傳令兵在兩人麵前站定:“昨夜布雷維耶總督的大軍在紅河河穀遇到襲擊,現正在向文安鎮撤退。”
翻譯小心翼翼的將話傳給洛裡,後者臉色瞬間變色。
下一秒
洛裡的咆哮聲驚動了整個營地,他一把揪住傳令兵的衣領,用生硬的中文吼道:“撒謊者!”
沈複興上前抬手按住洛裡的手腕,微笑著掰開他的手腕:“冷靜,洛裡少校,或許你可以找白爾瑞中將聊聊。”
翻譯官嘰裡咕嚕說完,後者立馬拂袖而去。
一邊走還一邊念叨著:“不要把我們當成愚蠢的意大利人,越南不是埃塞俄比亞!”
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他示意傳令兵繼續。
後者捋了捋衣領,臉上竟然對洋人也有了些許嘲諷:“報告,複國軍昨夜襲擊紅河河穀,越南偽軍基本投降,總督布雷維耶率部逃離,此時河內空虛。”
沈複興點頭:“去,召集團部軍官開會。”
10分鐘後,眾人在食堂的包間裡麵一邊吃著早飯一邊討論。
“這法國佬的行軍速度可以啊,前隊竟然幾個小時就跑出50多公裡,這崎嶇的河穀土路,也不怕翻車?”李希烈喝了口稀粥,連連感歎。
“可不是,人沒丟,車沒丟,武器大部分也帶上了,說是就損失100來士兵?怎麼做到的?”廖耀湘對這點是真的好奇。
白大爺左手夾著兩個大饅頭,右手端著稀粥:“這有什麼,開戰就跑唄,周化慶小子不是說了嗎?這幫家夥的槍法,跟他們的山路一樣,稀爛。”
但說著說著,李鶴年還是問到了關鍵問題:“接下來我們怎麼辦?英美法三國可是聯合警告了我們,嚴禁我們借口進軍越南。”
眾人沉默,如此雄赳赳氣昂昂來到兩國邊境,打著討伐汪逆的口號,又有附屬國給的宣稱。
可偏偏什麼都做不了,如今英吉利給了500萬英鎊,法蘭西前日派出了軍官派遣團,剩下的羅斯福在中期選舉中同意了新的一億美元貸款,雖然隻能用在指定貨品上。
不過,沈複興卻翹著二郎腿:“不著急,誰不同意我們去,那就讓誰同意我們去。”
這話說的有些繞,但李希烈卻聽懂了:“這可能嗎?關乎大局利益,他們怎麼可能同意?”
“對了,民主陣營知道這件事情了嗎?”沈複興問道。
李希烈搖頭:“我們跟他們沒有任何聯係,隻有北方在支持。”
“把消息告訴他們,就說總督敗了,暫時回不了河內,你們幾個都準備準備,挑選一下手下,估計很快就能進軍河內了。”
沈複興放下碗筷,顯得信心十足。
這一日,沒有任何消息報道法屬印支戰敗,但整個亞洲卻都知道了法屬印支總督府戰敗了。
至於消息從哪裡傳出來的,便不得而知。
次日
沈複興與一群將領跟著白大爺早起健身,又有傳令兵急匆匆跑來。
“打打起來了!暹羅在邊境挑釁,擊潰法屬印支土著散兵團,出兵奪回割讓領土,並轟炸了金邊!”
轟!
這一消息如晴天霹靂,在眾人心頭炸開,也在重慶的黃山官邸炸開。
正在聽取早報的總裁剛夾起一塊醬瓜,原本還有些疲憊的神態頓時變得精彩起來:“情況屬實?”
“情況屬實,據說背後有日寇的影子,但暹羅堅持他們隻是拿回自己的土地,這部分主要是高棉與整個柬埔寨地區,這部分領土主要集中在湄公河以東。”
總裁聽到這些話,心裡頭很不是滋味,感覺臉上燒燒的。
“他們怎麼敢的?他們怎麼敢的?!”
聽著總裁的喃喃自語,侍從很自覺的離開,他可不想那天被埋在黃山腳下。
留給總裁的震撼沒有不過兩個小時,英美法三國大使便齊齊找上門來。
很明顯,此時唐寧街與馬提翁宮的燈光都已經被東方的戰爭點亮,這是戰爭,而不是那不用理會的【民國政府照會】。
此刻,英吉利大使卡爾爵士、法蘭西大使戈斯默、羅斯福代表詹森都在客廳等待總裁的到來。
客廳的氣氛有些詭異,除了法蘭西大使戈斯默以外,另外兩人稍顯輕鬆,特彆是羅斯福的代表,更是一副看好戲的心態。
而在旁作陪的國防委員會秘書長王寵惠,軍事辦公廳主任商震早已得到消息,看著法蘭西代表的表情,兩人心中也是一陣暗笑。
總裁特地從門外進來:“哦~不好意思各位,早上有很重要的軍事會議,耽擱了些時間。”
英美代表心照不宣,但法蘭西大使戈斯默顯得很不滿,早上有個屁會,你的座駕都沒有駛出黃山官邸。
“委員長閣下,淩晨發生的事情您應該知道了吧?”不等互相寒暄,戈斯默就迫不及待地開口。
什麼外交禮節,什麼尊重,全都被他拋到了腦後。
商震很不滿意對方的態度,剛準備起身,就被總裁按下,他吃驚地開口:“怎麼了?淩晨?最近我都在準備南昌戰役的事情,有什麼我錯過的信息嗎?”
戈斯默知道他在裝傻,總裁也知道戈斯默知道他在裝傻,但這就是政治。
“可能總裁太忙了,布雷維耶總督的部隊在紅河河穀遭遇伏擊,參與偷襲的亂軍已經被擊潰。”戈斯默冷笑著耐心解釋。
總裁反應極快,聞言立馬鼓掌:“哎呀,那真是太好了,看來我們聘請貴國的軍事顧問團絕對是明智的選擇。”
!?
王寵惠也麵露欣喜的配合總裁鼓掌:“真是恭喜,看來那裡的叛亂應該很快就會平定,不知道我方是否可以派遣警察,與貴方一起協助緝拿叛賊汪逆?”
“是啊,恭喜恭喜,不愧是陸軍第一強國!”商震接著起身:“總裁,我建議派遣軍令部與作戰廳的參謀,組成觀摩團前去學習,這可都是先進強國的經驗啊。”
¥……
聽完翻譯的話,此時的法國大使戈斯默幾乎是在心裡將眼前唱戲的三人來回斃了無數次,但臉上還是要維持著基本的微笑。
總裁剛打算點頭同意,那邊戈斯默咬著牙齒:“這些都不必了,隻是聽說貴國沈將軍似乎也參與其中,這件事情,還請委員長務必給我們一個解釋?”
“啊?這沈維安竟然深入貴國境內了?”總裁佯裝吃驚,順便看向商震:“可有此事?”
戈斯默閉眼吐氣:“這倒沒有。”
“那不對吧,我記得貴國的武官洛裡是不是天天在河口陪著?可是他彙報有所發現?”
“那也沒有?”
“也沒有?”總裁耐著性子:“那是?總不能戰場上出現我們的士兵吧?三國聯合監督,洛裡可不是我們的內應哦。”
總裁的話越來越硬,表情也越來越嚴肅。
隻要英美不開口,他還是能挺直腰杆,好好跟法蘭西佬掰扯掰扯的。
“那倒不至於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有貴國的影子,我方已經決定,考慮戰事問題,暫時關閉滇越鐵路,除非貴國給出一個讓我國滿意的交代。”
說到最後戈斯默咬牙切齒地開口,似乎想以此作為威脅。
總裁心頭一沉,沒想到對方這麼快就掐住了他的七寸,雖然從滇越鐵路的運輸量不大,而且還要被法屬印支當局屢屢扣押、劫掠,但總比沒有好。
但靠上千公裡的滇緬運輸線,運輸成本實在太高了。
他扭頭看向英美兩國,想要看看他們的態度如何,但此時,兩國還是堅定地站在了法蘭西的身後。
羅斯福的代表詹森在這尷尬的氣氛中開口:“尊敬的委員長,我國已經同意新增一筆貸款,法屬印支的事情,我覺得還是可以暫時告一段落的。”
英吉利大使卡爾爵士也順勢開口:“其實,我們還是很希望中日雙方能夠坐下來談一談,東亞的戰爭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威脅,這些都是赤果果的威脅!
總裁的臉色很不好看,但他一點辦法也沒有,貸款、進口,幾乎國家的命脈都不在他手裡。
戈斯默看著一國領袖想要發作又不敢發作的樣子,知道自己今天的任務,應該是要圓滿成功了。
如果說他這忍讓的性格促成了國家名義上的統一,那麼也正是因為這忍讓的性格讓他對外處處退讓,一退再退。
有人說,這是政治家的本性,也有人說,這是買辦的本性。
可又能如何,因為偏偏是他。
這時候,作為負責外交策略輔助的王寵惠還想據理力爭:“抗議,這是不合理的,貴方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此事是我方所為,而且我國叛徒汪逆還在貴國庇護之下,這不合國際法!”
戈斯默斜眼看了看王寵惠:“哦?那就請貴國自證清白吧。”
“這豈有此理,我方本就清白,又何須自證?”王寵惠差點氣壞了,這說的是他娘的人話不?
戈斯默撇過頭與英美代表相視一笑:“既然無法自證清白,那這件事就必然是貴方所為,貴國還需要賠償我國的損失,考慮到貴國現在正在戰爭之中,並無力償付,我方建議貴方出動20萬勞力,以工代償。”
說完,他聳了聳肩:“看,我們還是很講道理的,這樣對大家都好,不是嗎?”
聽到這話,商震剛打算起身,總裁卻已經開口:“如此,軍用物資便可通過滇越公路?汪逆便可引渡?”
“總裁,萬萬不可!”
商震與王寵惠急了,這要是認了,不光臉都沒了,這麼久的謀劃不都落空了嗎?
臣等正欲死戰你不能先投啊!
可在總裁眼中,如果用20萬勞工換取滇越鐵路運輸軍用物資,遣返汪逆,那這筆生意就是值得的。
至於麵子?
武器就是麵子,先保住國家,才有麵子!
國家都沒了,要麵子有什麼用?
而勞工隻能再苦一苦百姓了。
“哦?”戈斯默臉上終於有了笑容,20萬勞工的產出足以彌補這次的損失,他又沒說時間,1年是補償,20年也是補償,可他的下一句話,卻讓三人齊齊色變:“這20萬勞工隻是這次我國損失的補償,滇越公路隻能運輸民用物資,至於你說的那個人,還需要你與日方談判,我們不會參與。”
“你?!”總裁的臉瞬間煞白,胸膛開始不住起伏,很明顯,他是真的生氣了。
可生氣又有什麼用?
國家不爭氣,沒有武力,談判桌上他什麼都拿不到!
麵對憤怒的一國元首,戈斯默絲毫不懼,他背後站著的,可是雄居西歐,稱霸半個非洲,坐擁無數殖民地,還有世界第一陸軍的法蘭西第三共和國!
等待,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哎~”
聽著對方的這一聲歎息,戈斯默與英美大使對視一眼:這事情成了!
另外兩人便打算就此離開,接下來法蘭西隻要獨自應對暹羅就行,不出意外的話,整個中南半島即將恢複和平。
總裁內心經過許久爭鬥,終於開口:“既然如”
“報!河內急電,民主陣線猛攻河內,炮彈已經打進了河內城,我駐河內總領事尹葆宇計劃撤離!”
侍從的聲音宛若天籟,瞬間扭轉了整個會談的局勢。
總裁臉色恢複平靜:“既然如此,諸位還是請回吧,看來這件事情已經有了名目。”
“誰說”戈斯默還要開口,卡爾爵士拉住他,並輕聲附耳說了幾句。
“這隻是證明昨夜”
“報!河口那邊傳來消息,民主陣線已經切斷布雷維耶總督的撤退路線,法軍很可能被全殲”侍從說到最後,看著麵色驟變的洋人,緩緩退了下去。
原本已經起身的總裁又施施然坐下:“都是謠言,相信以貴國的實力,必然可以大獲全勝。”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又有人進來,這次來的是侍從第一處的處長林蔚,錢大鈞因為貪汙案已經被撤職。
“總裁,暹羅那邊”說到這裡,林蔚看向三位大使,自覺停了下來。
看著不敢多言的林蔚,總裁大手一揮:“沒關係嘛,事無不可對人言。”
“暹羅那邊傳來消息,他們圍住了一支1500人的散兵團,我覺得事關我國南部安穩,便自作主張來跟您彙報,沒想到戈斯默大使也在,見諒,見諒。”林蔚的態度很好,甚至可以說很謙卑。
可偏偏就是如此,戈斯默卻急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就在十幾分鐘前,他明明已經可以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回去跟總理有個交代,現在可如何是好?
總裁微笑著看向戈斯默,他已經端起茶杯,準備送客了。
可也是在這個時候,戈斯默的副手急匆匆闖入會客廳,來到戈斯默身旁低語。
看著戈斯默變了又變的臉色,總裁也知道不是什麼好消息。
八成是那個什麼總督布雷維耶的部隊被困,河內要丟吧?
要是丟了河內,估計順義朝廷的那個保大皇帝馬上就要起兵,越南這個金庫,他們要守不住了。
這時候,林蔚再次補刀:“對了,早上駐捷克斯洛伐克公使張歆海來電,布拉格已經出現了富人大規模撤離的現象,日耳曼的幾十個師已經將這個國家包圍,希望您早日與對方溝通撤僑事宜。”
總裁這時候又恢複最初的狀態,他佯裝不知地開口:“不知道貴國是如何考慮撤僑事宜的,能否協助我國一並撤離?”
尼瑪!
那是老子的保護國!
撤僑,撤什麼僑?
戈斯默此刻求助一般看向英吉利大使卡爾爵士,但對方隻是眼觀鼻鼻觀心,不管是捷克斯洛伐克還是遠東,他們隻能出一張嘴。
他繼而看向羅斯福代表詹森,後者隻是搖頭。
但戈斯默不願在這裡低頭,他畢竟代表了法蘭西的尊嚴。
見到盟友們都不願意出手,戈斯默直接起身:“今日,便叨擾了,希望我的提案,委員長能夠認真考慮。”
死到臨頭,戈斯默還是不願意鬆口,他還妄想著,如同以前那般脅迫這個國家就犯。
等三人離開,總裁長出一口氣。
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林蔚等人色變:“這個戈斯默的提議,你們怎麼看?”
商震痛苦的閉上眼睛,剛才的一切,算是白乾!
但他們確實沒有什麼談判的底牌,隻要甘末林的部隊抵達越南,幾個暹羅都不夠看的。
隻要對方放棄捷克斯洛伐克,以這個客廳幾人的認知,法蘭西還是有足夠部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