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賊人敢爾!”
涼亭外,秦家仆役眼見秦宜祿倒地,慌忙湧上前來。
張飛持矛奔來,幾個仆役輕而易舉的被打翻在地。
兵站內的傷兵見涼亭毆鬥,正準備衝出,卻見秀娘擋在門口,猶豫著沒有上前。
他們都受過秀娘醫治。
“你等皆非秦氏族人,莫要再為此家送死……彆出來。”
秀娘徑直入內抱走關平,走出兵站,回頭朝傷兵們說了一句。
族人可不會住在兵站,這些都是受雇的護院,因為外人不能進塢堡。
確實不能出兵站,此時周圍馬蹄聲響成一片,劉備的部曲已經圍過來了。
兩百甲騎簇擁著劉備,站到了塢堡外。
“阿姊,可要滅了此處?”
左沅朝秀娘問道。
“首惡已誅,這些兵士不過是奉命而為罷了。”
秀娘搖頭:“我隻想離開此處。”
“嗯,秀娘姊人美心善,那我們便去九原尋雲長兄。”
左沅朝張飛使了個眼色,扶著秀娘上了馬,與其同乘。
劉備抱起了關平,與左沅一同向南行去。
關羽留在此處保護秀娘的幾個騎兵在前麵引路,他們知道關羽的位置,關雲長辦事並不魯莽,他每日都會與留在此處紮營的騎兵通消息。
張飛擰了擰脖子,看著左沅和劉備走遠,轉頭看向同樣待在塢堡外沒走的甲士們:“大兄守孝不能見刀兵,杜阿姊心善見不得死傷,可她杜家的家業卻還留在裡麵呢!”
“若非秦家族人,便自逃命去!”
“諸兄!攻門!”
有人當善人,自然就得有人當惡人。
劉備要敗家,左沅自然得想辦法攢點家業,倒也不是搶,而是把秦家從杜家那裡謀取的財貨拿回來。
張飛得段熲教誨,做的便是劉備做不了的事,自然也當不得善人。
敲山震虎,以騙製騙,複仇索財,這隻是把秦家對付杜家的方式,原原本本還回來罷了。
……
五原郡九原縣。
九原縣城有夯土城牆,城內風貌與漢家縣城差彆不大,但城外卻截然不同。
鮮卑崛起後,南匈奴內遷,東羌也有不少人遷移,使得五原郡雜胡極多。
九原是五原治所,胡人更多。到了現在,此地漢人常習騎射,胡人也學著蓋屋耕田,已是胡漢雜居。
縣外各處都有胡人聚落,又夾雜著漢人亭社,相互之間也常有糾葛,難分敵友。
五原郡以前曾是大漢養馬地,但邊地大範圍收縮,大量胡人內附之後,漢家馬苑反而沒法養馬了。
因為地方不夠用了。
遊牧民族對土地麵積的需求比漢人大得多,人一多了,都想養馬,那就都養不成了。
這便導致南匈奴與漢人之間常起爭端,此地半胡半漢,沒人會管什麼律法,私鬥已然成風。
由於常起衝突,又胡漢混雜,這地方的治安……基本等於沒有治安。
雖說名義上九原仍是大漢五原郡治所,但就和上穀郡大部分地方一樣,朝廷壓根管不到城池之外的事情。
這地方,拳頭大便是道理。
此刻,九原城外數十裡處,正有人在講道理。
“且住!你等這些鹽從何而來?可是從雲中劫的?!”
關羽驅馬持刀攔在路上,指著對麵領頭之人喝問。
馬匪頭子是個漢人,身量頗高,看起來和關羽一樣雄壯,麵龐英俊,像是個混血兒。
那人身後,是一群半漢半胡的……馬匪。
不知道是馬匪還是官兵,反正這地方的兵和匪都一個樣,胡人常受雇為兵,漢兵也常兼職當匪。
這群人正在往九原城內運鹽,鹽車數量頗多。
關羽本就是為鹽鐵之事出來的,這幾日一直以鹽貨查問,終於在九原找到了蹤跡。
“嗤……紅臉賊,你是何人?攔路為賊乎?”
馬匪頭子持著卜字戟指向關羽:“竟不聞九原呂布之名?!”
“呂布?哼……吾隻問你,這些鹽從何而來,可是來自雲中?”
關羽眯起了眼,手中長刀揚起:“免得關某殺錯了人!”
“是又如何?紅臉賊,你是在尋死……”
呂布看了看關羽身下良馬,眼神一亮,驅馬前突,持戟直指關羽:“好馬!吾當取之!”
“果然是賊匪!死來!”
關羽見此人做派,覺得定是沒找錯人,飛馬迎上前去,長刀揮劈。
這長刀是段熲打造的,是加了長柄的雙手大刀,刀身筆直,單麵開刃,屬於重兵器。
這種刀此時並不普及,大多用在西涼邊地,本是以步製騎的斬馬刀,也是破甲刀。
長刀不適合突刺,而且比較重,主要是用於劈砍,若是用於騎戰,其實並不靈活。
騎戰更適合用重心平衡的矛槊或鈹,若是身手極好,那就像呂布那樣用騎兵戟,也就是結合了矛與戈長處的卜字戟。
但這長刀在關羽手裡卻是頗為合手,關羽的武藝與旁人不同,練的全是一擊致敵的重手,從無虛招。
此時關羽雙目突睜如電,奔馬馳騁,刀刃揮舞下隱有風雷之聲,正如騰雲之龍。
那呂布兩眼同樣有刺人之威,此刻持戟突刺,迅捷如飛,勢若張牙之虎。
兩人縱馬交錯,呂布長戟先至,卻被關羽重刀劈開,且刀路絲毫未變,呂布險些被沉重的刀勢掃中頭部。
呂布猛仰頭堪堪避過刀鋒,轉身後望,眼中有些驚色,大吼一聲:“如此神力……倒是小覷了你!紅臉賊,報上名來,我呂奉先不殺無名之輩!”
“河東關雲長!前來複仇索命!”
關羽調轉馬頭再度向呂布衝去,全然沒管旁邊那群運鹽的雜胡。
“複仇?”
呂布臉上有一絲怪異,但見了關羽衝來,也沒再細想,挺戟迎麵殺去。
這次呂布沒再有輕視之意,長戟連抖,迎著關羽身前刺出一片刃花,竟看不出虛實。
或許,每一刺都是實。
關羽避無可避,卻也根本沒避,長刀勢大力沉,以拙破巧。
這便是重刀的作用了,就算能刺傷關羽,這已經成了勢的大刀依然會劈過來的。
呂布棄了虛招,長戟挑斬,戟小枝貼著刀刃一彆,以巧勁將長刀拉到側麵,隨後旋轉長戟反手掃來。
關羽低頭避開,抽刀而去,隨後回馬又斬。
此回馬刀來得突然,又急又快,毫無征兆。
但呂布卻像是背後有眼,同樣長戟回掃,再度將刀格住。
兩馬再次交錯而過。
二人又一次回馬互望,兩人都麵色凝重。
關羽帶的那五個騎兵分散來開退了退,他們對關羽的身手極有信心,沒人打算插手。
呂布也隻帶了百來個漢胡雜兵搞運輸,這些人也沒去圍攻關羽,而是盯著幾個騎兵防備——他們顯然對呂布也極為有信心。
兩人又廝殺得幾個回合,仍是難分勝負。
隻是呂布看起來稍有優勢,一方麵是他的戟比關羽的刀長一些,另一方麵是他的騎術確實比關羽好,一看就是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
……
“你等何人?!”
就在兩人鬥得難解難分之時,另有一夥人前來圍觀了。
那群搞運輸的雜兵喝問,卻沒敢攔人——這夥騎兵個個披甲,看起來像是大漢正規軍。
“彆那麼緊張,我來看個熱鬨……哎,小心他反手刀!哎呀,人家刀重,你得先刺他的馬啊!”
劉備揣著手騎在馬上,像個街溜子一樣在那大聲叫喊——竟是在幫呂布加油鼓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