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尾號9532的借記卡賬戶於7月1日轉入897元,備注:工資。”
沈眠雙手顫抖地捧著手機,把這個數字反反複複確認了三遍,終於確定自己真的沒看錯。
這個跟退款到賬一樣的數字,是她大四實習一個學期的工資。
沈眠憤怒地打電話給實習公司人事,準備了一肚子的詰問開口卻隻剩下禮貌:“您好,請問一下我實習工資為什麼……”
“這位同學,公司給你們學校實習崗位主要是為了給大家鍛煉機會哦。”
“嘟嘟嘟——”
很好,在生氣和窩囊之間選擇了生窩囊氣。
沈眠深吸一口氣,最後還是沒忍住破了防,抱著自己的腦袋一頓揉。
原本她還打算拿這個錢先苟一段時間,在家好好複習準備二次考編,這下全毀了!
要是讓沈眠她媽吳彩霞女士知道她累死累活乾了一個學期最後倒欠三千多,估計能把家裡的房頂掀了。
等把頭發徹底揉亂,沈眠也冷靜下來。
沒關係,生活試圖把她惹毛,她隻會變得毛茸茸。
毛茸茸的沈眠卡著吳彩霞女士午休的時間回家,小心翼翼地轉鑰匙開門,剛換了拖鞋,就聽見“當”的一聲。
以她對自己親媽的了解,那是菜刀鑲嵌在案板上的聲音。
沈眠沉默了一秒,又默默地把鞋穿回去。
“找不到工作你就彆回來了!”
吳彩霞吼完沈眠,轉頭瞪準備偷偷給沈眠塞錢的沈衛國:“都是你給慣的!現在好了,好好的大姑娘在家啃老!”
“媽,我這周,不!今天!今天一定找到工作!”
沈眠遞給了沈衛國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一溜煙飛奔下樓。
手機上的招聘軟件隻有一條五塊錢一個小時乾不乾的回複。
主要是沈眠太挑,隻想找個錢多事少離家近的活,可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坐樓下花壇歎了半個小時氣後,沈眠有了主意。
在小區附近找那種客人少的店麵進去應聘,總能瞎貓撞見死耗子吧?
說乾就乾。
可街邊小店大多是家族產業,沈眠走了四五十家,就沒有一家招人的。
拿最後全身上下最後兩塊錢買了瓶水後,沈眠推開了下一家店的門。
“老板請問你招人……”
話還沒說完,沈眠就跟店裡紙紮的小人對上眼。
“不好意思,打擾了。”
“招。”
一道玉壁輕碰般聲音,好聽抓耳。
沈眠順著聲音看去,一個身穿黑色唐裝的男人站在門側邊的櫃台後折紙元寶。
手指修長,動作奇快。
男人抬頭,一雙黑眸深如寒潭。
“你好,裴鶴聲。”
“你好?”沈眠猶豫了一下,不太理解店老板為什麼如此突兀地做自我介紹,但還是禮貌開口,“我叫沈眠。”
畢竟是個喪葬用品店,沈眠正想隨便找個借口給推了,就聽裴鶴聲道:“試用期工資六千,十三薪。完成一項工作就有休假,發獎金。”
此話一出,沈眠拒絕的話在喉嚨打了個轉,又被咽回去。
“老板好!什麼時候入職?”
“現在。”
沈眠還想問其他待遇,眼前的空間卻迅速扭曲。
她感受到有一雙冰涼的手握住她的右手手腕,好像在她手腕上戴了什麼東西。
“我馬上就來。”
明明聲音就在耳邊,但那雙漆黑的眼睛已經消失在沈眠視線範圍內。
眼前的空間迅速扭曲,轉眼隻剩刺目的紅。
……
月黑風高。
風聲從沈眠耳畔呼嘯而過,比風聲更大的,是她的心跳。
“河神的新娘逃跑了!”
月色下沈眠的臉色瞬間慘白,一雙鹿似靈動的杏眼裡隻剩下恐懼。
身上紅色的喜服瞬間變成靶子,無數不知從哪冒出的村民將她團團圍住。
“不……不要……”
村民蜂擁而上,鐵鍬和鋤頭落在身上發出悶響。
一炷香的時間,沈眠一張清純的臉就被打得沒個人樣,人也隻剩一口氣。
“河神娶親嘍!”
“撲通!”
河水翻滾著,她沒有半點反抗能力地往下落,一直往下落。
在閉眼的最後一刻,沈眠看見不遠處好像有個紅色光圈。
可那究竟……是什麼呢?
“嗬……嗬……”
「無傷buff生效,請使用者重新讀檔。」
沈眠猛地睜開眼,不受控製地瘋狂喘息,肺快要炸開的感覺仿佛就在上一秒。
她顫抖著手拽下蓋在腦袋上的紅蓋頭。
第三次了,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在花轎裡醒來。
第一次沈眠隻來得及走出花轎,剛剛看了一圈四周,就被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穿著古裝的人打死扔河裡。
第二次她嚇破了膽,慌不擇路地跑出去,又被打死扔河裡。
她明明隻是想找個工作而已啊!
兩次死亡經曆總算讓沈眠冷靜下來,她扒開右手手腕處繁複的嫁衣。
那是裴鶴聲在沈眠進來之前給她戴上的,從戴上開始就一直說些古怪的話。
她意識到這東西或許可以連接正常世界,於是瘋狂地戳表盤:“我不乾了!不乾了!我要離職!”
一道沒有感情的機械音:「無法處理指令。警告,無法處理指令。」
沈眠終於徹底繃不住了:“騙子!渾蛋!人販子!”
她撕扯著表帶,想把表拽下來扔了,可那表卻像是長在她的皮肉上,紋絲不動。
“什麼聲音?”
“該不會是新娘要逃婚?!”
“快去看看!”
轎簾被人一把掀開,新娘子規規矩矩坐在轎子裡,隻有蓋頭輕輕晃動。
掀開轎簾的中年男人重重歎了一口氣:“蓮兒,彆怪爹,要是你不嫁,河神發怒,我們村所有人都得死!”
沈眠在死死掐著嫁衣下的手,強迫自己彆再發抖。
得多套點信息,起碼不能坐以待斃。
“爹,為什麼是我?”
沈眠拿捏著聲音裡的哭腔,配著她控製不住微微發抖的纖細身子,看著好不可憐。
“今年地裡收成不好,爹也是沒辦法……彆怕,蓮兒你還記得你招娣姐姐和二丫妹子嗎?那邊還有很多很多小閨女,你嫁過去不會孤單。”
她竟然不是第一個?!
河神,嫁女,收成……
他們是在祭祀女孩,求風調雨順?
紅蓋頭下傳出兩聲嗚咽,像是新娘認了命:“我知曉了,爹,照顧好自己。”
又是一聲歎息,轎簾被放下。
“起轎——”
小紅轎子晃晃悠悠,越往前走,水聲越大。
它怒吼著,等待著,要將一條鮮活的生命吞噬。
轎簾再次被掀開:“吉時快到了,捆了扔下去吧。”
要是被捆住丟河裡,那還有什麼生還幾率?
於是在人進轎動手捆人幾秒後,沈眠淒厲地叫起來:“彆摸我!彆摸我!爹!”
來捆沈眠的莊稼漢被拖出去扇了一巴掌:“你瘋了?!河神的女人你都敢動!”
“我沒有啊!”莊稼漢滿臉委屈,“一定是她想逃才不讓我們捆!”
原主的便宜爹一聽就不樂意了:“什麼叫我們家丫頭想逃?她壓根不會水,這村裡不少人都知道的!就算不捆她,又能逃到哪裡去?”
“算了算了!”神婆叫停,“之前捆新娘也是擔心她們鳧水逃了,吉時已到,不可耽擱。既然不會水,就這麼丟下去吧。”
原主不會水,但沈眠會啊!
這次沒有受重傷,沈眠憋著一口氣就往下潛,一邊潛一邊快速地順著水流的方向遊。
厚重的嫁衣浸了水,直把她往河底拖。沈眠三兩下把嫁衣脫得隻剩個白色的裡衣,竭儘全力往前衝。
直到憋得肺隱隱作痛,她才猛地浮上來。
丟她下來的那群村民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她鬆了口氣,往岸邊遊。河底有不少凸起的碎石,剛剛逃命時腎上腺素升高沒感覺,這會才察覺到渾身上下沒一個地方不疼。
沈眠呲牙咧嘴地爬上岸,一抬頭,數張七竅流血的慘白小臉盯著她看。
……她現在遊回去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