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殺機(1 / 1)

推荐阅读:

謝清晏親至戚府之事,不出一日,便在上京傳得沸沸揚揚。

不過這一次的傳聞卻分作兩撥:除了斷言謝清晏在戚婉兒與征陽公主之間選了前者之外,還有不少人想起了前些日子,定北侯曾在招月樓雅閣當街允諾,代平陽王府向戚家大姑娘提親之事。

一時間,戚家究竟與長公主府還是平陽王府好事將近,也成了上京茶餘飯後最熱衷的話題。

值此,慶國公府,主母房中。

“那日將你禁足府中,便是不想你惹是生非,沒想到,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竟膽敢到琅園大庭廣眾之下拋頭露麵!”

宋氏按著梨木桌沿向前,厭惡至極地瞪著堂下被嬤嬤押著跪地的戚白商:

“萬幸我替你遮掩了身份——否則此事傳揚出去,你將慶國公府清譽門楣置於何地?叫婉兒在京中貴女間如何自處?”

“……”

堂下被押著的女子垂首無聲,那副弱柳扶風似的模樣,更惹得宋氏厭惡。

她橫了嬤嬤一眼。

嬤嬤手中頓時發狠用力:“夫人問話,你為何不答?!”

她掌下薄肩一沉——

肩上被惡毒婆子一爪要捏碎了似的痛。

戚白商唇色咬得微白,悶哼幾乎要溢出唇角,卻又被她生生咽下。

……這一下,定是要淤青幾日了。

戚白商想著,直等到對方鬆了手,她才顫著微微直起腰身。

“回夫人,”雪白額上薄汗微濕,女子顏色濃而神色淡,徐徐伏身,“我是為了救婉兒。”

“你還敢狡辯!”宋氏恨聲,“婉兒後來在琅園躺了幾日未起,定是你——”

“若不是我,京中無人能治此秘毒。”

戚白商輕聲打斷,在宋氏驚愕眼神裡直身回來,“若那日,我未曾趕到,夫人可還有旁人能請去相救?”

宋氏一哽,眼神微亂。

她想起了那日二皇子與柳太醫的驚慌,原本想出口的反駁也哽在了喉頭。

“好狂的口氣!”嬤嬤卻是不知宋氏所想,冷笑一聲,“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夫人,不如將她——”

“住口。”

宋氏沉聲打斷,“這裡有你說話的份?”

“……”那惡毒婆子對上宋氏,登時就成了無力綿羊,諾諾地低回頭去。

宋氏冷眼看向戚白商:“你想嚇我?”

“這幾日夫人在琅園照料婉兒,對秘毒之凶狠,我想您心中已然有數。”

戚白商語氣輕緩。

“我若是夫人,當務之急,該是去查何人向婉兒下如此重手,才好做萬全防範,免再生禍端。”

宋氏冷哼了聲,用力攥緊了桌首:“除了那個狠毒跋扈的征陽……”

到底是顧忌戚白商在場,她沒有說完。

戚白商並未多言。

從當日之事與今日反應來看,宋氏確實對那秘毒毫無了解,也半點不見心虛愧疚,既如此,那當年母親害毒之死,便與她無關了。

而征陽公主……她作為安氏貴妃所出,若是那毒當真是她指使胡姬下的,便有極大可能出自安家了……

當年之事,真是安家所為麼。

戚白商眼神愈涼地正思索著。

“…公爺!”

嬤嬤忽然驚呼了聲,朝她身後院內方向伏身作禮。

宋氏也意外起身:“官人,你怎麼來了。”

“自是為婉兒之事,你昨日不是去長公主府了麼,長公主可曾有什麼話——”

疾步進來的戚嘉學一停,擰眉望著躺下跪地女子,“她為何在此?”

戚嘉學語氣中的冰冷與厭煩,叫宋氏眼梢飛快地掠過得色。

隻是轉瞬就壓下去,她歎聲道:“怪我教導無方,前幾日竟叫她私自跑去琅園,險些衝撞了二殿下與謝侯,惹出亂子。若是日後嫁入平陽王府,這般行事怕是會為戚家招來禍端——為此,我正教導她呢。”

戚嘉學冷眼一甩袍袖,拔步向內間去:“自幼便粗鄙失教,與你何乾。叫她先在此跪著思過,你同我去裡間話事。”

“是,官人。”

宋氏作禮後直起身,冷笑著回眸,瞥過了跪地不語的戚白商,向側間去了。

層層幔帳垂掩下來。

末夏近秋,暑氣仍綿延不絕,門窗皆敞著,裡屋的話聲也零碎入耳。

“……官人可知,長公主聽聞婉兒生辰將至,特賜了她一隻鐲子,我看她對婉兒屬意得很,此樁姻親,定非我戚家莫屬。”

“鐲子?征陽公主那兒怕是更多。”

“這支可不一樣,水色通透,還著一隻金絲鳳鳥穿芙蓉。長公主定是屬意婉兒才情絕佳,非上京其他那些個以色侍人的豔俗女子可比……”

明間。

跪地的戚白商眼睫微顫,撩了起來——

她並不在意宋氏明顯意有所指的“以色侍人的豔俗女子”,而是因著那支鐲子。

她記得小時候,她在母親手腕上見過同樣的鐲子,也是母親最喜歡的一支。

隻是後來失了安家庇佑,日子愈發不順,母親去世前的最後半年裡,臥床難起,更是叫山莊中的惡奴偷出去變賣了許多,連著那支也不見了。

難道,婉兒那支便是母親的遺物……

“婦人之見,目光短淺!”

戚嘉學冷聲打斷了宋氏喜不自禁的念叨,不虞道:“這些個俗物說明得了什麼?若無什麼實質信言,便都做不得數!”

“還,還有一事,”宋氏有些急了,“九月重陽大祭之前,護國寺封寺十日,唯準皇室子弟入寺祭拜。”

“這我自然知曉!那又如何?”

“長公主聽聞我有意帶婉兒在生辰前到寺中祈福,特準我等入護國寺!”

“——當真?”

戚嘉學的驚喜語氣難以掩飾,連聲量都提足了幾分。

而就在此時。

戚白商身後再次傳來了輕碎焦急的腳步聲:“阿姊!”

戚白商一驚,回身:“婉兒?你身體未愈,怎麼還出來了?”

“我聽雲雀說你又被娘罰跪……”

戚婉兒咬了咬唇,惱然抬頭,正對上了聽見她來而出來的慶國公夫婦。

她膝蓋一彎,便在戚白商身旁跪了下去:“當日之事明明是阿姊為救我才趕去琅園——若是這般父親都要責怪,那便罰婉兒吧!”

慶國公眉峰一沉,扭頭看向宋氏。

宋氏臉色微變:“這……這分明是兩碼事。婉兒怎可混作一談?”說著,她連忙上前扶起婉兒,又皺眉給嬤嬤使了個眼色,也叫跪得腿都軟了的戚白商被攙扶起來。

慶國公負手站了幾息,終究隻輕飄飄將此事揭過:“她行事不端,累及你名聲也非一日,你母親嚴厲些也是為她好。倒是你。”

他一頓,低了聲責怪:“身子未愈,便留在房中休息。受長公主恩賜,過兩日你還要入寺祈福,怎可輕慢?”

戚婉兒屏了屏氣,咬牙提聲:“阿姊生日就在重陽,尚在我之前。後日去護國寺上香祈福,她應當同我一起!”

“你——”

“好了,”戚嘉學打斷宋氏,“此事便順了婉兒心意,她喜歡就好。”

“…是,官人。”

戚婉兒心口一鬆,忍不住含笑去牽戚白商的手。

戚白商任由她牽起,卻落眸,望向她手腕。

那一抹翠綠之意,勝過柳色,而銜玉鳳鳥的製式,每一根翎羽紋路都熟悉得叫她心栗。

“……”

像是被灼痛了眼,戚白商合了合酸澀的眼皮。

兩日後,清晨。

慶國公府正門外,排成一列的數輛馬車壓著青石板路。

最前一輛的馬車旁,管家嬤嬤得意昂首:

“啟程,護國寺!”

——

“啟程了?”

上京最有名的戲樓,仙樂亭。

戲樓二樓的垂簾雅座裡,雲侵月搖著折扇的手一停,意外回眸:“這麼快?”

半跪在他身旁的人低下頭:“是,今日尚是閉寺首日,戚家車隊,一個時辰前便啟程了。”

“哧,”雲侵月遮扇笑了,“宋夫人是生怕上京城中有哪位不知道,長公主府賜了戚家如此殊榮啊?”

他一頓,略輕了聲,“尾巴綴上了?”

“目前隻見兩三隻小鼠,沿途一直跟著。查過前路,未有設伏。倒是護國寺外的山林間,似乎有些動靜。”

雲侵月輕狹眸:“看來是不打算在途中動手了啊?”

“公子高見。”

“少拍馬屁。”

“……”

雲侵月低了眼,漫不經心喝了口茶:“消息傳去驪山了?”

“玄鎧軍已至護國寺外,”這人頓了下,語氣古怪,“謝侯爺親自率隊。”

“哦?”

雲侵月意外抬眼,“辣手摧花,還要親眼看著,這人屬實禽獸。”

探子裝沒聽見。

“既如此,那邊就沒我們事了,看戲吧。”

雲侵月笑眯眯地拎起扇子,將身前幔帳一挑——

一樓戲台上的說書人將醒木一拍:“……正可謂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

醒木砸落。

砰然之聲後,雲侵月身側的幔帳叫人挑起。

戚世隱皺眉踏入:“雲公子,何必約在此地?”

“隱蔽。”

雲侵月笑吟吟地拿扇子遮臉,將一旁桌上的賬冊往前一推。

“戚大人,我說的名錄就在此了。”

戚世隱一頓,將手中拿著的東西小心擱下,皺著眉拿起賬冊,翻看起來。

雲侵月則好奇地望向被戚世隱放下的東西:“這是何物?看著甚是精巧啊?”

“瓷人而已,雲公子見多識廣,謬讚了,”戚世隱這般說著,眉眼卻稍柔軟下來,“重陽將至,這是我為人準備的生辰禮。”

“重陽?”

本都要收走目光的雲侵月懶懶散散地回過頭,多看了那個女子像的小瓷人一眼。

“怎麼戚大人的心上人,生辰也如此……”

話音戛然消失。

雲侵月死死盯著那瓷白小人像的左手——

在女子小像的拇指指根,點著一顆刺眼的紅色小痣。

【你久居京中,可知上京哪家貴胄之女,左手虎口有一點紅色小痣?】

雲侵月不自覺顫了聲:“這,這是原像?你心上人的??”

“自然是原像,”戚世隱未察,“並非心上人,這是舍妹小像。”

“……誰?”

雲侵月瞳孔一縮,猛地抬頭。

那神色幾乎要驚著戚世隱了,他皺眉:“舍妹,戚家大姑娘,戚白商。”

“…………!!”

雲侵月目眥欲裂地跳下椅子,毫不顧世家公子形象,轉身便衝向外。

在戚世隱震撼的眼神裡,雲侵月沒兩息又衝回來,到他麵前,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瓷人——

“借來一用!!”

雲三公子土匪似的搶了就跑。

“……”戚世隱:“???”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