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聲音有著讓人信服的深厚力量,司桐提著的心往下落了落。
但是注意力還是忍不住放到肚子上,越是仔細去感受,越覺得胎動不正常。
沉默了片刻,她開口說話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聽外婆說,其實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她很期待我的。”
這個‘她’,說的顯然是韓靈麗。
“外婆不同意她未婚生子,要帶她去打掉我,她跪在外婆麵前哭求讓她生下我,她會給我講故事,給我準備新衣服……”
說著,司桐的眼前漸漸模糊,她抬頭去看鬱寒深,“你說,她是不是愛過我?”
鬱寒深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摩挲她的額頭,嗓音低沉:“嗯。”
司桐得到肯定的回答,扯了下蒼白的嘴角,“可她現在很討厭我。”
韓靈麗今晚的舉動,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就是時日無多,死之前給司清城、沈沐黎和司桐找點不痛快。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討厭我,我從沒做過對不起她的事。”
甚至就在幾天前,還把手裡所有的錢都給她了。
鬱寒深低頭親了下妻子光滑的額頭,“她不重要,你有我,還有我們的孩子。”
司桐沉默。
想到沈沐黎悲絕的模樣,她緩緩道:“沈阿姨也討厭我了。”
這時,車頂忽然響起‘劈裡啪啦’的雨聲。
整個世界一瞬間陷入突來的暴雨中。
鬱寒深語氣溫柔地說:“生產會很消耗體力,睡一會兒養精蓄銳,到醫院老公叫你。”
司桐聽話地閉上眼睛,眼角的淚無聲滑落,她似若有無地歎息一聲,“又下雨了。”
鬱寒深輕輕揩去小妻子眼角的淚。
莫煦北把車開得又穩又快,見縫插針地闖了幾個紅燈,半個小時的車程,他隻用了十五分鐘,就把車子停到華和醫院急診的門前。
他提前給醫院打電話做了安排,醫護人員早早推了推床在急診的廊簷下等候。
suv一停下,莫煦北抽出車門裡的黑傘就下車,邊打開傘邊跑去靠近急診的後車門。
此時狂風暴雨,鬱寒深抱著司桐一下車,皮鞋褲腳瞬間濕透。
肩膀和背後的襯衫也濕了大半,勾勒出男人正在發力的肌肉線條,積水在他的腳下濺起激烈的水花。
司桐一直到被放到推床上,身上的衣服沒濕半點。
不值班的朱醫生被一個電話叫過來,司桐的胎一直是她在跟,沒有哪個醫生比她更清楚司桐的情況。
朱醫生立刻給司桐做檢查,司桐正要開口說胎動的事。
朱醫生的臉色變了變,“趕快去手術室!”
她沒說為什麼要去趕快去手術室,但緊迫的聲音昭示著情況緊急。
司桐緊緊揪住鬱寒深腰側的襯衫,臉色泛白。
急促的腳步聲和推床輪子滾在地板上的摩擦聲,在醫院空曠的走廊回蕩,惹得人心惶惶。
司桐看著鬱寒深冷靜沉穩的眉眼,眼淚一顆接著一顆,語氣自責:“我不該去頒獎禮,是不是?”
她不去,就不會受韓靈麗的影響。
她當時情緒波動很大,忽然破水大概率跟這個有關。
“彆亂想。”鬱寒深始終握著妻子的手,腳下的步子邁得又快又大,開腔的氣息卻依舊平穩。
“朱醫生說過我們的孩子會提前兩三周出生,算算日子,現在正是時候。”
到了手術室門口,鬱寒深快速俯身吻了下妻子的臉頰,所有的情緒暗流,都隱藏在那雙看似平靜的眼眸深處。
“彆怕,我在這等你和孩子們。”
嘭,手術室的門關上,很輕的一聲響,卻猶如一記重錘敲在鬱寒深的心頭。
莫煦北下車時隻顧著給司桐撐傘,自己一點沒撐到,渾身濕得透透的。
司桐做檢查的時候,他回醫院宿舍換了身衣服,想到鬱寒深的衣服也濕得差不多,拿了乾淨的衣服和鞋襪去找鬱寒深。
聽聞司桐進了手術室,等他趕到,鬱寒深正坐在手術室門外的休息椅上,兩隻手肘支著膝蓋,雙手交扣抵著額頭。
莫煦北走過去,把衣服和鞋襪遞給他:“去衛生間把衣服換了。”
鬱寒深抬起頭,挺拔的眉骨下,眸光平靜又沉著。
莫煦北不認為他的內心跟表麵看上去的一樣淡然,他有多重視司桐,莫煦北看在眼裡。
“朱醫生是我們院技術最好的婦科聖手,經驗豐富,肯定沒問題,彆太擔心。”莫煦北拍了拍鬱寒深的肩。
鬱寒深接過衣服放到旁邊的椅子上,沒有去換。
莫煦北也沒勉強,知道他沒心思做彆的。
這時,莫煦北手機響了,是司清城打來問他司桐在哪兒,司清城車開得沒莫煦北快,這會兒剛到醫院。
莫煦北如實說了。
……
海城一個安置小區裡,一棟牆體斑駁的住宅樓下的路邊,停著一輛不起眼的灰色麵包車。
駕駛室和副駕駛各坐著一個青年,雨下得大,兩人邊聽音樂邊抽煙,兩側車窗降了兩指寬的縫隙,時不時朝著車外彈煙灰。
忽地一輛黑色轎車在麵包車旁停下,車上下來一個人,頂著雨氣勢洶洶拉開麵包車的副駕駛門。
副駕駛的青年看清來人,頓時揚起討好的笑:“石先生,您怎麼來了?”
石虎二話不說,上來就是一拳,打得青年眼冒金星。
“石先生……”青年捂著臉,不明白為什麼挨打。
石虎揪住他的衣領,惡狠狠指著他的鼻尖:“我讓你們盯緊韓靈麗,你們就是給我這麼盯人的?”
“她跑到太太的頒獎禮搗亂,害太太進了醫院知不知道?”
“不可能啊,我們一直盯著,她今天沒出門。”青年為自己辯駁,怕石虎不信,還伸手指向二樓的窗戶。
“您看,她一直坐在窗戶邊。”
石虎順著他的手,確實看見窗戶上映出一道人影。
他冷冷一笑,跳下麵包車,立刻有人過來給他撐傘,他從黑色轎車裡扯出一個瘦弱的中年女人。
正是兩個青年一直盯著的韓靈麗。
兩人頓時大驚失色。
“走吧,上樓去看看韓女士給你們使了什麼障眼法。”石虎領頭進了單元門。
韓靈麗被卸掉她下巴的男人拎著,她的下巴還處在脫臼中,疼得臉色慘白,口水直流。
一行人走進韓靈麗的出租房,窗邊是用玩偶偽裝出來的女人身形。
“可以啊,韓女士,不但發現了我的人,還跟他們來了招金蟬脫殼。”石虎慢悠悠坐到沙發上。
“你以前可沒這麼聰明,說吧,你背後的人是誰?”
石虎看了拎著韓靈麗的男人一眼,那人伸手把她的下巴複位。
韓靈麗能說話了,立刻冷笑了一聲:“聽不懂你說什麼。”
“不想說也沒關係。”石虎殘忍地看著她:“我知道你得了病,不怕死,但是呢,我的手下,有的是手段撬開你的嘴。”
說著,他看向那兩個盯人的青年,“鬱總心尖上的人進了醫院,你們倆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
“還不趕緊過來將功補過,把她背後的人挖出來,沒準鬱總能網開一麵。”